“殿下,這、這……”
使者,會不會已經發現了?
和泉式部一想到這事會被人發現,就心中慌亂,幾乎不能呼吸,她停了一下,行禮:“為了您的聲譽,您還是速速離開吧!”
雖平安朝這時實行走婚制,看起來很隨便,但實際上又非常重視血脈,正室出軌是很大的丑聞。
橘道貞雖只是橘氏的分支,但橘氏也是天皇(敏達天皇)的后裔,在奈良、平安兩朝出過許多公卿,是顯赫一時的名門,與源氏、平氏、藤原氏并稱。
和泉式部是橘道貞的正室夫人,并非側室,她與為尊親王的情人關系,很明顯破壞了規矩。
為尊親王也慌亂了下,但到底出身皇族,面對這種事敗露后的結果,也并非不能承擔,很快定下神來,安慰:“你不要慌亂,我現在出去,才是撞個正主。”
“你先接見,看一看來人,是否發現我們的事,也許來的人,只是個粗鄙武士,并不能發現。”
“您說的是,我失態了。”為尊親王相貌俊美,說起話來很有感染力,和泉式部被安慰后,也覺得自己剛才想多了。
雖為尊親王現在還沒有離開橘府,但橘府這么大,難道來人還敢搜查一番?
就算是對方發現了什么,只要沒有逮到現行,就暫時不用擔心。
別的,等見過了對方再做考慮。
想到這里,和泉式部吩咐侍女:“既是這樣,你就去請對方進來吧。”
又問為尊親王:“您是否先去房間避一避?”
“不,我有些不放心,想在幕后旁觀一下。”為尊親王堅持的說著,這事不僅關系著和泉式部的名譽,也關系著自己的名譽,這不是小事。
偷情時覺得美妙,此時,為尊親王真有些擔心了。
親王既這么說,和泉式部也沒再勸說,點首就吩咐侍女出去引人進來。
等裴子云進來時,就見到一個女子,身后是隱隱能見到人影的幕簾。
這時的貴族女性,衣服品種很多,分不同場合穿著,見裴子云這樣的武士,和泉式部并不用穿十二單這樣盛裝,只穿了單和绔,又套上了幾枚掛,掛里雖絮上了薄棉御寒,但這女子明眸皓齒,身姿婀娜迷人,并不顯臃腫,反頗有風情。
裴子云看了一眼,心中暗想:“雖平安三才嬡學歷史地位稍次,但論容色卻是第一了。”
垂下眸,行個武士禮:“山田信一,見過夫人。”
“山田信一,是山田家的人?”
裴子云應著:“是。”
“原來是山田家的武士,你起身吧,與我說說道貞大人的事。”和泉式部的郁悶與慌亂,在看到了進來少年武士,頓時消散大半,表情也柔和了下來。
平安京貴族許多都是顏控,和泉式部就算不喜歡打擾了自己生活的山田信一,可對方的英俊,風度舉止,還是驅散一些慌亂帶來的惡感。
裴子云應聲起來,說:“道貞大人在和泉時刻惦記著您,哪怕每日公務繁忙時,依舊會想念著在平安京的式部夫人,不然,也不會托我送這封信過來。”
這話當然是假的,裴子云是“半路”到,哪知道橘道貞是怎么想?
至于情深,面前的這位式部夫人,是在十九歲嫁給橘道貞,對方比她大十七歲,雖二人在結婚初期有過一段甜蜜日子,還生下一個女兒,可不久,橘道貞就出任和泉守,將和泉式部留了下來。
年齡相差大,相處時間不長,怎可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更不用說,據所知,到了和泉守后,橘道貞就有了別的女人與之朝夕相處,會記得派人來詢問和泉式部在平安京過的怎么樣,大概只是聽聞了不好的風聲。
可“山田信一”,裴子云自然要說說好話,這才符合身份。
和泉式部果并不相信所說的話,聽完,美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傷感,嘆:“若真的想念我,又怎會這么久都沒有書信過來,直到現在才派了你來呢?”
但這話一出口,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很快掩飾住,端詳著面前的少年武士。
發現少年武士表情淡淡,這才放心下來,說:“既是讓你這么遠趕過來,必是有帶著書信吧?”
“是這樣,請過目。”裴子云將書信遞給侍女,侍女又呈遞上去。
將信展開,和泉式部目光落在上面,看了許久,才將信合上:“故人居故地,心變固難知,沒想到已過去了這么久,看到這信,很有些感傷。”
又問:“從和泉來到平安京,路途遙遠,只有山田君一人嗎?”
裴子云按照自己人設,解釋:“出發時共有三人,路上遇到山賊,戰亡一人,到了平安京后,昨夜又去世了一人。”
和泉式部有些驚訝掩住口:“難道在平安京,也會遇到危險嗎?”
“可能是鬼怪作祟。”裴子云將到了平安京后遇到的“兇兆”與和泉式部說了,說這話時,仔細辨別著和泉式部的表情。
和泉式部很美,哪怕此時聽了這話,有些失色,用扇子遮擋了表情,也不掩蓋其麗質。
“這真是太可怕了!”和泉式部驚慌看向裴子云,也沒了剛才的溫和。
平安京的貴族,平時對這些事,躲避都來不及,誰又會愿意往跟這事有關的人身上湊?
她年歲不大,還帶著一點少女的俏皮,偏偏又已嫁人婦,風韻糅合在一起,也難怪會吸引著不止一位親王前仆后繼,猶飛蛾撲火。
不過,裴子云對這樣的美人沒有多少想法,他只是皺眉:“她身上沒有多少妖氣與邪氣。”
裴子云心下已有了結論。
“如果不是和泉式部演技高超,那這件事跟她無關。”
“當然,最重要的是,停在門口的牛車,想必屬于親王,對方既宿在這里,和泉式部就不可能分身去旅店那里夜襲山崎一郎。”
“那夜奔的女子,又是誰?能佩戴那樣首飾,必不是什么普通女子。”
裴子云隱蔽的看了一眼幕簾。
幕簾后面紅黃氣隱隱,是日本的龍氣,里面必是為尊親王,理論上說,這萬邪不侵,不過想到了關于平安京各種女性鬼怪的傳說,哪怕是天皇后宮,也經常會有女子變成惡鬼,這就難保證了。
而且這樣的話,范圍太廣,一時更不好判斷對方身份。
“山田君,有勞你遠程送信過來,實在辛苦了。”和泉式部微微低首表示感謝,又問:“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是立刻回去,還是?”
和泉式部說完這句話,又馬上掩飾的解釋:“我打算寫一封回信讓你轉交給道貞大人,問一問你回去的時間。”
裴子云回答:“除了這事,大人還吩咐了別的任務,大約還需要一段時間,您寫完可以派人去旅店那里找我。”
還是沒問出什么時才走,和泉式部有些郁悶。
但這事挑明了問,萬一被對方察覺,反倒不美,和泉式部又說了幾句,就請對方離開了。
裴子云才剛走,和泉式部就轉身看著幕后出來的為尊親王:“殿下,您說,是不是山田已發現了我們的事?”
如果不是為了繼續探查情況,對方何必在平安京逗留?
為尊親王剛才在幕后,就看清了山田信一,對方是個英俊少年,這本該讓他有點好感。
但涉及到與和泉式部偷情一事,就免不了有些煩悶,親王的臉色有點不好,還是安慰著和泉式部:“放心,我會處理。”
頂著和泉式部期待的目光,步履有些緩慢的出去,等到外面,上了牛車,才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事有點不好辦啊。”
“如果這人一直留下來,想必會得知這件事,橘道貞與藤原道長關系密切,是其幕僚之一,再說橘家也得顧忌,而且她的父親大江雅致的意見,也不得不考慮,我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橘氏是敏達天皇的后裔不說,天平勝寶2年(750年),朝廷賜“朝臣”的姓給橘氏,還出過二代皇后——藤原光明子和橘嘉智子。
雖最近十幾年,橘氏一門從公卿慢慢的下降,變成中下級貴族(國守),遠離了權利中樞,但還是堂上家。
為尊親王可不知道橘氏會不斷跌落,他對曾經掌握朝政的橘氏,還是有些顧忌,用扇子敲打著手背,忽然,有了一個主意,眼見牛車到了一處僻靜地點,就突然之間叫停。
“親王,您不打算先回府嗎?”右近尉上前詢問,以為為尊親王又想要改道去別處。
為尊親王掀開車簾,臉上帶著一絲猶豫,對右近尉說:“并不是這樣,我只是心中不安,想讓人去處理一件事。”
右近尉跟隨為尊親王多年,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恍然大悟:“您可是要處理掉這個和泉國來的武士?”
在平安時代,武士的地位并不高。
雖到了現在,朝廷(天皇)的權勢有所下降,幾代都是懾關主政,但對付一個區區武士,還是不費吹灰之力。
身是親王的心腹,右近尉并不介意干點骯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