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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十九章 山田悖戾僭逆

  庭院中,王妃已安坐,而坐在風爐前的侍女,手中茶刷子發出輕響,與雪花落地聲融成一體。

  “血光沖天,殺戮正盛。”雖沒有跟出去,陰陽寮次官的武內啟介一直占卜著戰事的吉兇。

  此時血光沖起,下意識就認為,是山田信一被誅殺了。

  松了一口氣同時,武內啟介也忍不住暗暗咋舌。

  要說,山田信一不過是鄉下武士,如果不是王妃相請,又涉及到為尊親王重病的一事,是斷不會因一個鄉下武士就過來。

  陰陽寮里,自己地位僅次于陰陽頭,些許小事,派個陰陽師過來不就成了?

  可誰讓親王雖不掌實權,可親王妃卻是藤原家的公主,藤原家權勢滔天,自己是斷不敢輕視,話說,就算是安陪晴明,能抵達陰陽師可望不可及的從四位,不就是侍奉藤原道長,獲得了舉薦嗎?

  但來了王府,見了山田信一,發現山田身上很不同尋常,這讓武內啟介很是不解,但事情緊急,也沒有時間去探究對方的來歷。如今看到血色翻騰,心中倒有些唏噓。

  這時,侍女恭敬的說著:“茶來了。”

  “啊,多謝。”

  武內啟介按照茶道禮節恭敬接過茶碗,感覺心驀寧靜了,一切煩惱都溶入了茶水,當下啜飲而盡。

  只是把茶碗還給侍女,看了庭院一眼,暗暗樹里吹來陣陣寒風,不安感突然掠過心中。

  “想必,山田若不經此事,日后倒可能有些成就,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想到這里,武內啟介遂笑著:“王妃,你看,東有血云翻騰,這乃吉兆,必是山田被誅殺了,您可以安枕無憂了。”

  “不,不曾見到山田的尸體,我心里始終不安。”親王妃猶自朝著望去。

  武內啟介的笑容就一僵,隨后生出些許不滿。

  雖說與王妃之間,他為卑,對方為尊,但作一個陰陽師,被對方質疑占卜,也實在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如果不是看在藤原家,大概已甩袖而去了。

  侍女十分敬畏武內啟介,聽他一說,就立刻信了。

  其中一個女官勸說:“王妃,山田不過是個粗鄙的鄉下武士,武內大人的占卜術,您之前不也看到了嗎?既武內大人說山田已伏誅,就不會有假,您已累了一天了,不如現在去休息一下,親王殿下可還需要著您。”

  別的人亦是相勸。

  王妃微沉著臉,還是點了點首,感嘆:“哦,是這樣嗎?那讓人將王府收拾妥當吧,斷不可讓污穢再進入內院。”

  又對武內啟介微微一禮:“今日之事,您實在辛苦了,待親王殿下醒來,我一定會替您敘功。”

  武內啟介別管心里怎么想,臉上還是要帶著笑,謙遜:“這是我應該做的,如果不是……”

  正說著,發現面對自己的王妃跟侍女突露出驚恐,仿佛見到不可思議的景象,心里頓咯一下,立刻轉身。

  “啊!”一個染血的武士,重重在內院門口跌了進去,接著過來一人。

  “山田!你、你怎么還活著?”見少年武士進來,木刀不斷滴血,雖相貌出眾,卻猶如惡鬼,武內啟介身體發抖,內心惶恐。

  山田信一還活著,占卜出的死去的人是誰?

  難道是四大天王中一個,甚至不止一個?

  這事太過荒謬!

  源賴光不死,這四個武士不會死,并且這四人是武士中的頂尖,給鄉下武士給斬殺,令人驚駭!

  武內啟介不敢深想,見少年神情冷厲過來,立刻捏指念咒。

  “式神縛!”

  隨著咒,靈力和漁網一樣,瞬間將對方罩住。

  這是武內啟介的絕技,能在陰陽寮里坐到次官的位置,他的手段自然不會只是占卜而已。

  雖然不如陰陽頭及一些以攻擊聞名的陰陽師有名氣,可武內啟介也有自保的手段,這就是最耗費靈力一個。

  但與此同時,也是最厲害的術法。

  雖只能撐過一小會,但只要將對方牢牢困住,就可以命人將其斬殺。

  陰陽師,怎么會和粗弊的武士一樣,揮刀殺人呢?

  就算是妖怪被束縛,也可用這法術斬殺,何況是血肉之軀的人類武士!

  武內啟介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想起這術法太晚,若剛才山田還沒有逃出時就使出這一術法,又怎會有現在的危機?

  看著光網頃刻間將人籠罩,武內啟介大喝:“快上前斬殺。”

  說著,不敢放松,念咒更專心,眼見著一個侍女靈活,立刻拔出短刀撲上去,靈力之網更束緊。

  “蓬!”只是更束緊,就撞到了一個厚重巍峨的存在。

  明明眼睛看過去,被罩住是山田信一,可在靈感感覺到的完全不同,被束縛住的,隱隱是一座山!

  武內啟介立刻受到反噬,一口血噴出,才想說話,眼角看到了一道寒光。

  “啊——!”

  從旁人視角去看,看到景象其實是這樣:陰陽師念咒,下一刻刀光一閃,隨著噴起的鮮血,陰陽師脖腔上已空無一物,一顆首級落地,滾在雪地中,眉眼尚動,似乎還沒有立刻死。

  這一切發生在一瞬間,在侍女發出驚呼聲同時,山田信一躍起,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刀光一斬,直殺向王妃。

  縮在一側瑟瑟發抖的和泉式部,一直都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直到這一刻,她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情緒,發出了凄厲的尖叫。

  裴子云根本沒去理會她及侍女的尖叫,一刀斬下,離王妃的眉心,只有發絲細微距離。

  瞬間,這一刻停頓下來,一道虛影自王妃身上撤出,身姿曼妙,論容貌,比藤原家的公主要美上數倍,堪稱絕色!

  這女子帶著驚惶逃出,但裴子云根本沒有憐香惜玉,刀光毫不遲疑,只是一轉,就斬了下去。

  “噗”女子的女帽一下斬破,黑發頃刻散落,容姿之美,難以形容,但這些都不是第一時間引起眾人注意,女子頂上,一對堪稱惡鬼的角,也隨之暴露在了眾人面前。

  “啊,是惡鬼!”哪怕之前想要撲過來誓死保護王妃的侍女,也不由得面露驚恐,停下了腳步。

  裴子云的刀,被角抵抗住,但下一刻,角分開,一束血痕在她額到眉心、鼻尖到下巴,平均分成兩片。

  這次,她一動不動在原地,頃刻,白色火焰驟然而起,將她吞噬。

  火焰焚起同時,一股臭味也隨之彌散。

  到了這時,誰會猜不到這是怎么回事?

  不是山田信一作祟,分明是王妃被惡鬼附體!

  裴子云殺得惡鬼,看了一眼房間內,親王雖還活著,卻也不久了,至于王妃,已被刀氣所傷,不出數日必死無疑,不必補刀了。

  耳朵一傾,就收刀,從容而出。

  庭院中靜了許久,眾人才醒悟,對視一眼后,撲向了暈倒在地的王妃,至于剛剛斬殺了惡鬼的武士去了哪里,她們根本不敢管,更不敢去看。

  幾乎同時,剛才追出去的渡邊綱和碓井貞光就已眼睛血紅的沖回來。

  “王妃!山田狡詐,去而復返,我們中計了!”

  結果一回內院,就看到被一眾侍女呼喚著的王妃人事不省,而陰陽寮次官的武內啟介已人首分開,頓時一股寒意甚至沖掉了憤怒。

  渡邊綱隨手抓過一個侍女,厲聲問:“山田可是來了?”

  “他、他……”本經歷一場驚嚇的侍女,在這猙獰表情下,哪里還說得出話?

  渡邊綱心中大恨,一把推開她,就要往里面沖。

  “渡邊君,不要沖撞親王殿下!”碓井貞光還知道些分寸,雖心中悲憤,還提醒著同僚。

  而就在這時,里面有人大喊:“來人啊,親王殿下,親王殿下去了!”

  “可恨!”渡邊綱一跺腳,知道今天不僅折損大將,且還任務失敗,怎么去見源賴光?

  但轉身的瞬間,就突生一計。

  “碓井君,山田悖戾僭逆,竟殺了為尊親王殿,這事我們必須立刻報告給賴光公跟左大臣,這等泯滅人性之徒,人人可誅!”

  “這……”碓井貞光一遲疑,山田信一雖殺了個回馬槍,可親王殿下不是對方所殺,那已病入膏肓了,連武內啟介都毫無辦法,山田何必再多此一舉?

  可一抬頭,看到渡邊綱雙目含淚,想到慘死在山田信一手中的兩個同伴,碓井貞光立刻下定決心,冷聲說著:“對,我這就去向賴光公跟左大臣報告,必調集大軍,將此逆賊剿殺。”

  渡邊綱拍了拍肩:“我在這里,隨后尋你,你要小心,若遇到了山田,切不可戀戰,只要通知就可以——你只要不戀戰,山田也殺不了你。”

  現在已損失了兩人,四大天王只余其二,若再被各個擊破,這平安京能制住山田信一的人,就又減損。

  現在,就是動員賴光公的同僚,請左大臣下令追殺山田信一。

  雖用人海戰術本是武士所不屑,但血海深仇卻不能不報,為了誅殺惡賊,給同伴報仇,眼下已顧不得許多了。

  碓井貞光與他目光一對,就明白渡邊綱所思所想,沉重點了下頭,奔出親王府。

  望著碓井貞光遠去的背影,渡邊綱一晃神,甚至有了一種錯覺,仿佛四天大王中的三人,正背對著自己朝著遠方而去,再不回頭,唯留下自己一人。

  這種不祥感覺,讓渡邊綱心中恨意更深,轉身向王妃及侍女而去。

  既要請左大臣藤原道長下令誅殺山田信一,為尊親王的死因,就必須要按在山田信一身上,無論是不是山田,結果都必須是山田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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