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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六一章 睚眥必報

  房俊無語:“皇后這是什么眼神?”

  蘇皇后一身宮裙、端莊秀美,少見的露出幾分揶揄、俏皮神色,眨眨眼,道:“倘若心心相印、彼此相知,二郎自然能讀懂本宮的眼神。”

  房俊婆娑著下巴:“我覺得皇后在罵我。”

  “罵你什么呢?”

  “無恥之徒?”

  “噗嗤!”

  蘇皇后笑容綻放宛若牡丹一般艷麗,整個人都明媚生動起來,眼波流轉之間轉過身去。

  “快進來殿內坐,在門口說話萬一被旁人聽去,可不得了。”

  房俊緊隨其后走入殿內,欣賞著宮裙包裹下窈窕纖細的背影,以及烏云堆髻下白皙秀挺的脖頸,賞心悅目。

  蘇皇后忽而停步,轉身,正好迎上一雙目光炙熱的眼眸,芳心一跳,哼了一聲。

  房俊被抓個現行,苦笑道:“美好之物總要有懂得欣賞的人,否則豈不是暴殄天物?微臣素來善于發掘美好,更善于欣賞美好。”

  “油嘴滑舌!”

  蘇皇后素來品性端莊,何曾聽過這般甜言蜜語?

  芳心悸動之時,臉頰發熱,趕緊快走幾步入座。

  內侍奉上香茗退到一邊,蘇皇后這才問道:“太尉此時入宮,可是有事?”

  “武德殿那邊的事,想來皇后已經知曉?”

  作為曾經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蘇氏絕非看上去那么明媚簡單,倘若沒有一些手段又豈敢將整個太極宮讓出來住在東宮不回去?

  果然,蘇皇后輕輕點頭,繼而幽幽一嘆:“陛下易儲之心甚炙,如今已經瞄準了‘神機營’,卻不知太尉有何打算?”

  之前房俊一直讓她穩坐釣魚臺,理由是只要“神機營”駐扎東宮一日,太子的安全便得以保障,陛下不敢撕破臉強行易儲。

  可現在若是將“神機營”裁撤,那該如何是好?

  她側目看去,殿內光線有些晦暗,面前這張平素清雋英挺的臉龐顯得線條柔和,居然有著一種前所未見的俊美,一時間令她既是驚訝又是沉浸,居然愣愣出神。

  房俊正欲說話,下意識抬頭,正好四目相觸。

  見到蘇皇后波光瑩瑩的眼神,忍不住笑道:“雖然微臣自詡英俊,但皇后如此眼神仍令微臣感到惶恐。”

  “呵……”

  蘇皇后心里一跳,避開眼神,只覺得臉上發熱,又好奇問道:“為何是惶恐?”

  房俊笑容燦爛、牙齒潔白:“微臣怕被皇后一口吞下去。”

  “你你你……放肆!”

  蘇皇后又驚又怒又羞,咬牙道:“別以為本宮曾答應了你什么,便可以這般恣無忌憚的言語無狀!”

  房俊嘿嘿一笑,避開話題:“總之微臣前來就是讓皇后放心,接下來一段時間東宮可能不太安穩,不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皇后只需照顧好太子即可,其余有微臣在,不必憂慮。”

  蘇皇后收斂心神,黛眉蹙起:“你待如何?”

  房俊賣個關子:“皇后不必多問,靜觀其變即可。”

  蘇皇后疑惑:“就這么一句話,便親自跑到東宮來當面告知?”

  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之言,完全可以派個人前來通知一下,之所以親自跑一趟,當真沒有別的原因?

  房俊眉梢一挑:“皇后以為微臣有其他心思?”

  蘇皇后哼了一聲:“心長在你自己肚子里,本宮如何得知?”

  但神情顯然愉悅。

  房俊略作沉吟,緩緩道:“皇后想要知道微臣的心思也不難,要不……您摸一摸?”

  “我……呸!”

  蘇皇后當場破防,她何曾聽過這般輕浮浪蕩之語?

  面紅耳赤、手足無措,氣得輕跺了下腳,站起轉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陣香風、環佩叮當。

  本已靜如止水的心境,泛起波瀾。

  今夜怕是難捱了……

  房俊走出東宮之時,也有些心緒不靜。

  麗正殿內那一股淡淡的曖昧,蘇皇后俏臉之上那一抹濃濃的嬌羞,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那一個約定……都令他心潮起伏,自以為“坐看云卷云舒”的修養為此波動。

  人非圣賢,他也沒打算做一個圣賢。

  而凡人之欲,無外乎“食、色、權、財”而已,后兩樣他近乎于臻達人生巔峰、再無所求,所剩唯有前兩樣。

  而“色”之一字,卻是浸透骨髓、隱于情中,實乃本性。

  到了他這個身份、地位,何等樣的天姿國色不可得?再是千嬌百媚、容顏淑麗也難以打動心房。

  唯有身份、地位、情感等帶來的“禁忌之情”才能驅動男人本能。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仰頭盯著黑蒙蒙的夜空任憑雪花落在臉上、沁涼一片,心頭火熱卻難以涼卻。

  少頃,搖了搖頭,登車前往芙蓉園。

  金德曼滿臉歡喜的將愛郎迎入內室,尚未來得及奉上香茗便被強壯的臂膀攔腰抱起丟在床榻之上,繼而被寬厚胸膛攬入懷中。

  久未曾得到雨露滋潤的身體得到舒緩,滿足的嘆息便又化為驚叫。

  房俊只覺得渾身是勁,不知疲倦的揮發著心底在麗正殿內激起的火熱,紛揚的雪花落在窗戶上,亦被這股熱浪融化成水、緩緩滴落……

  夜半之時,風雪更盛。

  翌日清晨,整座長安城都被厚厚的大雪覆蓋……

  東宮內侍、雜役天色蒙蒙亮便穿好棉衣,拿著掃帚、木鏟將甬道、臺階、門檻的積雪清理出來攢做一堆,又用木輪推車將這些積雪運到宮外,以免過幾日天晴融化之后導致泥濘。

  宮廷之內,熱火朝天。

  東宮六率的官廨在嘉福門外,與皇城一墻之間隔著一條南北貫通的龍首渠,而在崇教門內沿著宮墻向東西兩側延展出去兩排房舍,則留作東宮六率值宿之時所用。

  曹懷舜昨夜值宿、一夜未眠,因風雪大盛而不敢懈怠,帶領兵卒侍衛于東宮之內往來巡弋,嚴查各處房舍、殿宇,將近天明之時才打了個盹兒,這會兒用冷水洗了臉,站在門口看著不遠處麗正殿宏大高聳的屋脊,被冷風一吹,精神抖擻。

  目光謹慎左右張望,見不少宮人、內侍正在除雪,并無異常狀況,這才微微松了口氣,轉身回到值房之內。

  有錄事參軍將作業值宿的記錄拿過來,曹懷舜仔細翻閱之后確認無誤,簽字畫押。每一日的值宿記錄都要歸檔,以備日后查閱,等閑不可輕忽,否則便是大罪。

  又有校尉前來,詢問:“將軍是在此用膳,亦或直接下值回家?”

  值宿之處是備有廚房的,只不過甚為簡陋,只能做一些簡單膳食用作值宿之時充饑。

  曹懷舜雖然出身將門,卻也非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膏粱子弟,隨意道:“弄一鍋熱粥、切幾碟咸菜,簡單吃一口就好,待會回家沐浴一番好好睡上一覺。”

  “喏!”

  校尉轉身出去,讓廚房那邊準備飯菜。

  門外,昨夜當值的兵卒則整齊列隊,等著人員整齊之后由東側的奉化門出內廷,再由左嘉福門、永春門出東宮……

  值房內,曹懷舜等候膳食、閑來無事,便捧起一冊書卷津津有味的看起來,封皮上的書名寫著《物理》兩個字。他對這等“格物致知”之學很感興趣,近日正好讀到“力學”階段,對“滑輪組”覺得極為神奇,甚至自己動手做了實驗。

  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太尉文武兼備、詩詞雙絕,還能精通此等“神術”,真乃神人也。

  只是想到自己先前受太尉之看重、栽培,卻不得不聽從父命遵照圣諭進入東宮六率,成為“天子耳目”制衡于太尉,便心中愧然。

  正自恍惚出神,忽聞門外一陣喧嘩吵鬧。

  曹懷舜蹙眉,將書卷放下,大步來到門外。

  此地距離麗正殿僅僅一墻之隔,那是太子寢宮,皇后也在此居住多日,倘若驚擾了兩位貴人,如何得了?

  出了門見一群人彼此推搡,頓時大怒,喝斥道:“東宮內苑、宮廷重地,這般吵鬧喧嘩,真以為某的軍棍打不得爾等?”

  喧鬧頓止。

  一員緋色官袍的官員遙遙施禮,朗聲道:“本官兵部兵曹司郎中杜志靜,因近年尾,對南衙十六衛、東宮六率依例進行兵籍核查,發現太子左衛率在籍兵員與實際人數不符,故而前來請曹將軍至兵部衙堂做出解釋、說明,而你麾下這些兵痞卻阻攔于我,難道不知這是觸犯軍紀之行為嗎?”

  “放屁!請將軍去兵部衙堂需要幾十人?你這不是‘請’,分明是‘抓’!”

  “我家將軍才上任幾日?即便左衛率有名額不符之事,也與我家將軍無關,自去尋上一任主官便是!”

  左衛率兵卒紛紛叫罵,半步不讓,與杜志靜以及數十名兵部衙役對峙。

  曹懷舜懵然片刻,便心中明了,忍不住輕輕一嘆。

  自從衛尉寺將李思文、屈突銓、程處弼三人以各種名義追究責任予以羈押,并且圣諭命他與蘇海政、阿史那伏念三人迅速接任,他父親曹繼叔便叮囑過他要小心遭到報復。

  畢竟有些事既然衛尉寺做得,那兵部愈發做得。

  誰都知道房俊那廝是個睚眥必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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