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鏡頭下的試菜,戛然而止。
唐玉瓊不知什么時候關了直播,只有央視美食臺的專訪攝像機仍在正常工作。
洗手間門口。
“咚咚!”
在門口徘徊一陣,心緒不寧的袁韻,再度敲門,不滿地喊道:“老媽你就不能再快點嘛?”
隔著門,抽水馬桶的聲音隱隱能聽聞。
過一會袁蘭芝衣裝整齊出來了,抬手就對女兒額頭一敲,“我又沒叫你等,你沒耐心,自己過去坐在那不就好了?”
袁韻頓時嗔道:“我是怕打擾到夏主廚的專訪呀!”
袁蘭芝目中帶著一絲戲謔,終究沒戳破少女本就薄嫩的面皮。這分明是忐忑和害羞,要讓母親大人陪著才能安心。
袁韻扯老媽手臂,往前走了兩步,卻又猛地停下,扭頭上上下下打量袁蘭芝,直到女人臉上泛起一層薄怒,少女才吐吐舌,小聲地道:“話說回來,老媽你真的沒問題吧?”
“你才有問題,也不瞧瞧你剛剛的糗樣子,滿臉口水,事情傳了出去我看你回到金陵怎么面對同學們。”
明明是少女想抓住老媽的把柄,卻不料女人一句話,就將少女弄得抓狂不已。
“啊!”
聞言,袁韻羞恥得捂臉,想到一群小伙伴圍著她指指點點,那情景光是想象就很恐怖,她跺腳恨恨地道:“哼,要是她們敢笑我,我也把她們的糗事曝光!來啊,互相傷害啊!”
見女兒陷入自言自語,女人側頭瞟一眼洗手間,目光閃了一下。
主屋里,專訪正在進行。
趙氏酒莊的別院,室內裝潢之雅致不必多說,不需多余的背景環境布置,一張滿滿中華風的方桌,兩張交椅,夏羽和祁青雁,就隔桌而坐,鏡頭緊緊對著倆人。
訪問臨近尾聲,既定的臺本沒有了,祁青雁臨場發揮,拋出一個問題,并緊緊凝視那張年輕不失風采的臉孔:“剛剛的試菜,唐小姐做了直播,這時候肯定全網轟動了,能詳細說說黃鱔湯的食譜嗎?另外,我對你最近專注烹煮魚羹這件事,也非常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夏主廚您不日不夜的鉆研呢?”
說到這,祁青雁一改之前的溫和,眼眸倏然銳利,音調也低沉:“是因為在20強排位爭奪賽即將面對的強敵嗎?”
她把“強敵”字眼咬的極重。
攝像師很機靈,在祁青雁詢問時,先是給予夏羽一個面部特寫,見他沒什么反應,便立刻掉轉焦點,鏡頭掠向屋子角落處坐著的朱青、唐玉瓊。
朱青淡然處之,唐玉瓊卻微微色變,這細節毫無疑問落在了鏡頭拍攝中。
“強敵?”
夏羽只是笑笑,沒否認,也沒正面回應。
但心中,他卻呵的一笑。
研究這種東西,除開外部壓迫力,本身突然心血來潮,興起了,興致來了,不行嗎?
當然,如此張揚輕佻的言語,他沒說出口,一則沒這個必要,二來他這個“少年魔王”的名頭越來越響亮,夏羽并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位中華龍頭在他回國前,派出特使傳達口諭這件事,至今如同一根刺,扎在夏羽心中。
我人都回來了,老家伙你在哪?
這陣子,如此一個念頭始終盤踞心頭。夏羽不禁隔空向那位高高在上的中華界主宰者,發去怨念的聲音,“有什么事快說啊,別藏著掖著,勞資難受寢食難安!”
而且。
一雙雙自暗中關注的眼睛,令夏羽渾身不舒坦,到底多少老家伙注意到他了呢?
“夏主廚,夏主廚……”
祁青雁叫醒思維發散的少年。
“哦,剛剛我走神了,你問食譜對吧?就是普通的藥膳湯,鱔魚處理工序也很簡明,宰殺,洗凈,切成段塊,然后用熱藥湯焯水,除去肉的泥腥味和血氣,下一步就以油脂、蔥花爆油翻炒,最后再把炒過的鱔肉丟進砂鍋和藥湯烹煮……”
說完,夏羽從椅子起身,伸了個大懶腰,“終于結束了!”
祁青雁跟著站起,頗有些尷尬地提醒:“還有下一個問題,是什么原因促使您這樣夜以繼日閉關研究的,強敵嗎?”
“強敵?”
夏羽伸懶腰的雙臂,停在半空,側過來的正臉寫滿困惑之色,絕非裝出來的,“誰啊?”
祁青雁張張嘴,卻礙于自己是央視美食臺的花旦,且正在進行名廚專訪,這時候指名道姓提醒,不正是點燃炸藥桶的引信,隔空引戰么,要是雙方陣營粉絲鬧了撕逼起來,那美食臺夾在中間就里外不是人啊。
不能引戰!
這個念頭阻止了祁青雁要吐出那個人的名字,不過,在心中,祁青雁卻默默地補充:“在中華界,你于年輕一輩的強敵,唯有「中華五秀」了,尤其是那位蟬聯數屆擂王的龍頭門徒——葉飛舟!”
專訪結束,而且得到了別致料理的招待,祁青雁離去匆忙,有點慌不擇路的味道。
“喂!”
唐玉瓊卻不滿了,“你這家伙,是沒把我們「中華五秀」放在眼里嘛,來來來,先跟我來一場食戟熱身,讓你瞧瞧老娘這段時間的進步,別以為就你一直在跑,而我們原地踏步!”
“食戟熱身?”
“老娘?”
“哈,氣勢不弱嘛!”
正要跨門而去的夏羽,腳步一停,抬手指向角落托盤上的那三份砂煲黃鱔湯,似笑非笑地說“來呀,你先把這三份湯全部嘗了,我們再坐下來促膝長談食戟條文。”
噔噔!
腳下一個發軟,唐玉瓊剛剛凝聚的絕強氣勢,頓時弱了下去,“什、什么嘛,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誰要吃你的黑暗料理了?別妄想毒害我!”
她手指不停地攪弄耳邊一縷發絲,眼神發飄,目中寫著對“黑暗料理”顯而易見的畏懼。
“我從此再也不要吃鱔!”唐玉瓊心中默默地吐槽。
“哎,真是鱔變的女人啊!”
夏羽笑著擺手而去。
袁韻、袁蘭芝母女剛從長廊那頭到這頭,夏羽卻走遠,少女只能癡癡目送心中的神明鉆進廚房再度閉緊門,嘴唇囁嚅幾下,終究沒喊出什么少年請留步的言語。
朱青叉腰對袁蘭芝講:“蘭芝,我們有好幾年沒見了吧,聽說你在金陵袁氏料理私塾當了院長……”
兩個年齡相仿的女人,找了椅子坐下敘舊。
時隔三天,年度元旦會獵的海選,終于緊鑼密鼓進行到最后一場。
就在30強戰役處于白熱化階段時,尚海郊區,白玉樓的莊園產業里,有一個驚喜的聲音,從料理室傳出回蕩在別墅里。
“魏師!”
“魏師!!”
書房,龍尊者魏安,正盯住筆記本電腦屏幕,赫然在反復觀看一份比賽錄像帶,而非正在全網直播的30強淘汰賽,“這鱸魚藥膳湯的確是麟級之作,‘淡豆豉’、‘咸豆豉’這兩個篇章的矛與盾之公式形象,簡直是神來之筆,靈性啊!”
門外迅速接近的喊聲驚到了魏安,在愛徒身影晃進來的短短一剎那,魏安就手拍筆記本蓋子,合上了電腦。
劈啪。
但由于沒有控制好力道,筆記本是合上了,蓋子表面卻有一個巴掌印凹陷下去。
見此,魏安眉眼抽搐了一下。
不用多想,筆記本肯定碎屏了。這對于習慣了節儉的龍尊者而言,見自己打壞東西心境不免有一絲煩躁的漣漪。
“飛舟,何事?”魏安板著臉。
一向恪守禮儀的葉飛舟,這回沒敲門就闖進書房了,濃濃的喜悅寫在臉上,他調整了呼吸語帶一絲顫音:“魏師,我、我觸摸到了!”
又是一掌,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劈啪有電流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