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多長時間,哈利已經來到了海格的小木屋這里。
“你來了。”海格打開門,看到哈利掀開隱形衣出現在他面前,他沙啞地說道。
“是啊——羅恩和赫敏他們來不了,他們很抱歉。”
“不——不要緊......但你來了,它會很感動的,哈利......”
海格大聲抽泣了一下。他給自己做了一個黑袖套,好像是用破油布條蘸了鞋油做成的。他的眼睛又紅又腫,哈利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肘,這是他不用費勁兒可以夠得著的最高部位。
“你肩上的那是什么?一條蛇?”
“哦,是的,我在城堡里遇到它的,”哈利突然壓低了聲音,“你知道的,我能和他們交談,我覺得它也想看看那只獨角獸——對了,它叫什么?”
“哈維,我給他起名叫哈維。”海格啜泣這說,“它是那么乖的一個孩子啊......它就是太相信陌生人了,才會被奇洛那個壞家伙盯上。”
“在哪兒安葬它?林子里?”哈利問道,他想把話題轉移到哈維的葬禮上,而不是聽海格講他有多么得可憐,要是再浪費一會時間,斯拉格霍恩教授就要出來了。
“老天,不行。”海格說著用襯衫角擦了擦眼淚,“哈維被玷污了,它不被族群接納,它不能和它的其他朋友葬在一起,它被驅逐了,盡管這完全不是它的錯,它只是犯了所有動物都會犯的錯誤。”
哈利點點頭,他并不認為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顯然海格很在意。
“我試圖說服它們,甚至拜托過馬人,可是自從費倫澤的事情后,他們再也不愿意和我交談了。他們認為費倫澤是他們的恥辱,而我和鄧布利多是誘惑他們的邪惡存在。”海格哭得更大聲了,他的腦袋埋在懷里。
哈利只好一邊拍著他的胳膊肘一邊說(湯姆正止不住地朝他們翻白眼,似乎這在他看來是完全多余的情感,沒必要為了一頭獨角獸這般),“海格,我在路上碰到斯拉格霍恩教授了。”
“沒有麻煩吧?”海格說著驚恐地抬起頭,“我知道你晚上不該離開城堡,是我的錯——”
“不,不,他聽到我來做什么之后,說他也想來跟哈維告個別。他去換衣服了,我想......他還說要帶點酒來祭奠哈維......”
哈利走到后窗口,看到了相當慘烈的一副場景,外面側躺著一只潔白獨角獸,四肢佝僂著,看起來凄慘極了。
“就葬在這里嗎,海格,在你花園里?”
“南瓜地后面,我想。”海格哽咽道,“我已經挖了——墳墓。只是覺得我們應該說些什么——美好的回憶——這幾年——”
他的聲音在顫抖中中斷了。敲門聲響起,他轉身去開門,一邊用斑斑點點的大手帕捏著鼻子。斯拉格霍恩匆匆跨進門,懷里抱著幾個酒瓶,脖子上戴了一條黑色的領巾。
“海格,”他用低沉莊重的語氣說,“我很難過。”
“你太好了,”海格說,“非常感謝,也謝謝你不關哈利的禁閉......”
“做夢也想不到。”斯拉格霍恩說,“悲哀的夜晚,悲哀的夜晚......那可憐的動物在哪兒?”
“外面,”海格用顫抖的聲音說,“這讓我想起了阿拉戈克,它也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可是有一天,它就突然消失了,只有無盡的灰燼......它被人殺死了......”
哈利肩頭的湯姆滑進了他的襯衫里,緊挨著他的后背,讓哈利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海格,我想阿拉戈克是個悲劇,但我們今天主要是為了哈維,不是嗎?”
“哦,哈維是——?”斯拉格霍恩疑惑地問。
“就是這個可憐的小家伙,它才成年沒多久。之前對它造成的傷害太大了。”海格用顫抖的聲音說,“外面,它就在外面,我們——我們開始嗎?”
三人走進后花園,月亮在樹縫間發出慘淡的光,與海格窗口的燈光混合在一起,照著一個躺在一個大坑邊上的哈維的尸體,旁邊是一堆十英尺高的新土。
湯姆不知何時從哈利的身上滑下來,它立起上半身,努力地抬起腦袋,借著月光打量著土坑里的獨角獸哈維。
“真漂亮。”斯拉格霍恩說著走進獨角獸的腦袋,那上頭兩只乳白色的眼睛茫然地盯著蒼穹,額頭上的獨角在月光中一動不動。斯拉格霍恩在它身前彎下了腰,似乎在查看那毛茸茸、雪白的身體。
“每個人都能領略到它們的美。”海格對著斯拉格霍恩的后背說,眼淚從他那布滿皺紋的眼角流了下來,“我們每個人都為此感到悲傷,每個人都是如此,這對它如此純潔的獨角獸來說太殘酷了。”
“親愛的海格,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正確的。”斯拉格霍恩從尸體前退了回來,“呃,我不知道能否冒昧——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表現得鐵石心腸,但獨角獸可是相當罕見的,尤其是它們身上的——能容我稍稍動手嗎?”
似乎是擔心海格誤會,末了斯拉格霍恩又補充了一句,“你也知道我,純粹是學術研究。”
“反正它現在留著也沒用了,不是嗎?”海格啜泣地說。
斯拉格霍恩連忙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和我想的一模一樣,我總是隨身攜帶幾個小瓶子,就是為了這種狀況準備的,魔藥老師的老習慣了。”
“真希望你能見到他當年的樣子。”海格望著斯拉格霍恩再一次走到哈維身旁,淚水順著他的皺紋留下。
“哦,天吶——”
斯拉格霍恩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把小鋸子,把它對準了哈維腦袋頂上的獨角。沙沙的摩擦聲在花園里響起,海格轉過頭去不敢看這慘痛的一幕。
斯拉格霍恩把哈維的角鋸了下來,又拿起小瓶子在它的脖頸出放了滿滿一大瓶的血液。銀色的液體在里面閃閃發光。
斯拉格霍恩心滿意足地回到海格身旁,瓶子反光一閃,隱沒在他的斗篷里。海格又擦了擦眼睛,“現在......開始葬禮吧?”
海格點點頭,走上前去,拖起哈維,大吼一聲,把它滾進了黑坑。尸體撞到坑底時發出一聲可怕的嘎吱吱的巨響,海格又哭了起來。
無論是哈利還是湯姆,都清楚它是在為哈維的慘狀感到難過。哈維本可以體面的死去的,可它被斯拉格霍恩殘忍地鋸下了獨角。
“當然,你受不了,因為你最了解它。”斯拉格霍恩也只夠得到海格的胳膊肘,但還是拍了拍他,“我說兩句吧。”
湯姆在一旁吐著紅信子,如果赫拉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想方設法從斯拉格霍恩手中搞到這些材料的,因為他臉上的笑容實在是太明顯了,如果不是哈維的葬禮,他一定會笑出聲的。
斯拉格霍恩用緩慢、莊嚴的語調說,“別了,哈維,獨角獸中可憐的一員,被命運所垂簾的一員,認識你的人不會忘記你長期忠誠的友誼!雖然你的肉體會腐爛,你的精神將留在森林之家那靜謐的、美好的所在。愿你的靈魂得到凈化,也愿你的人類朋友在哀痛中得到慰藉。”
“說得......說得......太美了!”海格號叫一聲,撲倒在糞堆上,哭得更兇了。
可哈利分明聽見一個聲音說道:“呵呵,劊子手的致辭,真是可笑,可笑......”
哈利努力地想要找尋聲音的來源,最后把視線定格在了一旁吐著紅信子的湯姆身上,他的心中充滿了疑問,但他明白現在更重要的是從斯拉格霍恩手中搞到那份記憶,而不是探求一條蛇身上的秘密,直覺告訴他,他有足夠的時間搞清楚一切。
“好了,好了。”斯拉格霍恩說著一揮魔杖,那一大堆泥土升了起來,沉悶地壓在死去的哈維身上,形成了一個光滑的土丘,“我們進去喝一杯吧,扶著他那一邊,哈利......對了......起來,海格......好......”
他們把海格扶到桌前的一把椅子上,葬禮中一直躲在籃筐里的牙牙現在輕輕走過來,像平時那樣把它那沉重的腦袋擱到哈利的腿上,可它朝著一旁的湯姆狠狠地呲了幾下牙,它看起來很不喜歡湯姆。
不過這也正常,又有幾個生物會喜歡毒蛇呢?
斯拉格霍恩打開了一瓶他帶來的酒。
“我全都檢查過了,沒有毒藥。”斯拉格霍恩向哈利保證道,前不久的毒酒事件給了他很大的教訓,現在他一定會親自檢查每一瓶酒才會把它們拆開,他把大半瓶酒倒進了海格那水桶大小的杯子里,“在你可憐的朋友羅伯特出事后,我讓家養小精靈嘗了每一瓶酒。”
“你記錯了羅恩的名字。”哈利在心中如此說道,不過他識趣地沒有把這話說出來,他不想掃了大家的性,而且現在看來,羅恩的名字重要嗎?
不過若是赫敏知道這件事,她一定會非常非常非常憤怒的,哪怕這個人是斯拉格霍恩也不例外。她一直致力于保障家養小精靈的權益,可現在它們的人權正被斯拉格霍恩肆無忌憚地踐踏著。于是,哈利決定永遠也不向赫敏提起。
“一杯給哈利......”斯拉格霍恩說著把第二瓶酒分別倒進兩只被子,“一杯給我,好,”他高高舉起杯子,“為了哈維!”
“哈維!”哈利和海格一起說。
斯拉格霍恩和海格都痛飲了一大口,但哈利沒有喝。湯姆就趴在一旁的柜子上,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明白哈利打算怎樣做了:哈利打算灌倒斯拉格霍恩,隨后從他的腦海中拿到記憶!沒錯,就是這樣,赫拉的計劃就搞清楚了!真是完美!
海格和斯拉格霍恩幾乎沒用多長時間就喝醉了,他們勾肩搭背地闊談過去的美好時光,哈利只是在一旁不停地使用續滿咒,把空蕩蕩的杯子填滿。他們從禁林中都住著什么生物,到護樹羅鍋的飼養,幾乎沒有他們聊不到的地方。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湯姆都無聊地只打哈欠了,海格和斯拉格霍恩開始放縱地祝酒:為霍格沃茨,為鄧布利多,為小精靈釀的酒,除了為赫拉——
“哈利·波特!”海格吼道,把地十四桶葡萄酒一飲而盡,流了一下巴。
如果赫拉知道這一切的話,他一定會很難過的,他們竟然寧愿為哈利喝酒,都不愿為赫拉來一杯。
“巴利·沃特——管他誰呢——嗯——差不多那個意思。”海格嘟囔著,一飲而盡。斯拉格霍恩陪著他喝下一大杯酒。
沒過多久,海格又淚汪汪地把整條獨角獸的尾巴塞到了斯拉格霍恩手中,后者高喊著“為友誼!為慷慨!為十加隆一根!”把它揣進了口袋里。
湯姆敢發誓,海格絕對緊緊只是想讓斯拉格霍恩拿那條留作紀念的,他口中分明說的是那是哈維曾經脫落下的尾巴。
接下來有一會,海格和斯拉格霍恩并排坐著,摟住對方的肩頭,唱起了一首舒緩憂傷的歌,唱的是一個垂死的巫師奧多。
湯姆偷偷摸摸爬上了哈利的胳膊,他把自己的腦袋塞進哈利上衣的口袋中,尾巴胡亂地在哈利的后背上滑動著,搞得哈利癢癢的。
“好人不長命,”海格嘟囔著爬到桌子上,有一點兒對眼了,斯拉格霍恩還在顫聲唱著,“我爸爸那么年輕就走了......你爸爸媽媽也是,哈利......”
碩大的淚珠又從海格那爬滿皺紋的眼角流出,他抓住哈利的胳膊搖晃著。
“......在他們那個年紀的巫師里頭,我見過最好的一堆......可怕......可怕......”
斯拉格霍恩傷感地唱著什么歌謠,可湯姆已經聽不清了,它耷拉在哈利身上,迷迷糊糊陷入了夢鄉,白天陪著赫拉到處走已經夠累人的了......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海格哼哼道,蓬亂的大腦袋滾到臂彎里,低沉地打起鼾來。
“對不起,”斯拉格霍恩打了個嗝說,“我從來唱不準調子。”
“海格不是說你唱歌,”哈利輕聲說,“他在說我爸爸媽媽的死。”
“哦,”斯拉格霍恩抑制住一個大嗝說道:“哦,是啊,那真是——非常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哈利猛然朝前探著身子,把掛在他身上的湯姆都晃醒了,他刺著牙齒抱怨地說道:“這么晚了還讓不讓人休息?阿瓦達——阿瓦達——”
“你知道我父母發生的事情,對嗎?斯拉格霍恩教授?對嗎?斯拉格霍恩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