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淼淼并沒有過多的為難石磊,帶他去的地方,是位于濕地公園里的一個慢生活街區,這里全都是比較安靜的咖啡館和酒吧,找了家臨水的酒吧,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著酒,宛如一對平常的情侶。
酒吧里的音樂很輕柔,歌手也不是唱的那種聲嘶力竭的歌,一整天的旅途奔忙,加上少許酒精的刺激,石磊和宋淼淼聊著聊著,竟然歪著頭睡了過去。
宋淼淼看著睡著了的石磊,臉上的表情略顯失落,微微的嘆了口氣,不去打擾他,而是靜靜的跟著臺上的歌手,無聲的哼唱。
石磊一覺醒來,發現宋淼淼安靜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睜著眼,酒吧里早已不剩兩三桌人,歌手們的演出也已經結束,只是放著更加輕柔的音樂,整個環境顯得曖昧而溫馨。
感覺石磊的肩膀動了,宋淼淼直起身體,看著他說:“醒了?”
石磊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茫然的說:“我睡了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還以為你真打算在這兒睡一夜呢。”
“抱歉,實在太累了,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門,然后……”
“行了,我知道,你從帝都回吳東,午飯也沒吃兩口就跑到西溪,然后見我爺爺,見完還打了一架,跟我吃完晚飯又被藥克己喊走了。這些你都說了七八遍了。”
在陰暗的燈光下,戴上了假發的宋淼淼,顯得不再那么剛氣十足。此刻的她,也有些倦容,反倒多了幾分沉靜下來之后的恬靜,不再是那個張牙舞爪的水爺,真的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石磊多少有些愧疚,主動的抓起宋淼淼的手:“抱歉,實在是太累了。咱們喝酒吧。”
宋淼淼有些意外的看了石磊一眼,又看看被石磊抓在掌心里的手,突然間就笑了。
“算你有良心。”宋淼淼跟石磊喝了杯酒,然后將身體依偎到石磊的懷里。
說實話,石磊并不太習慣這樣,可是,帶著幾分愧疚心情的他,一動不動的和宋淼淼相互依偎。
兩點鐘左右,服務員已經開始收拾,這是發出即將結束營業的信號。
宋淼淼站起身來,說:“咱們也走吧。”
石磊略感忐忑,不知道宋淼淼還會不會有什么別的花樣,但是宋淼淼卻補充了一句說:“今天結束了,你先去忙你的事兒吧,等你忙完了,記得你欠我的,要求不高,陪老娘去大溪地度個假。”
石磊只能答應。
先把石磊送回了酒店,宋淼淼并未停留,連車都沒下,就跟石磊說了晚安。
回到酒店,石磊也已經困倦不堪,倒在床上便是第二天的早晨。
醒來九點不到,石磊其實還有些困,但不敢再睡,洗澡刷牙,早飯也沒吃,到前臺結了帳,直奔火車站。
買了張最近的高鐵票,石磊回到吳東。
路上,石磊給魏長青打了個電話,魏長青接了,表示讓石磊到青龍山頂的那幢豪宅里見面。
石磊到青龍山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魏長青卻已經在那里等候多時。
這一次,石磊沒看到門口的看門人,也沒看到那位不茍言笑的女管家。
整個宅院之中,只有魏長青一人。
大門敞開,石磊直接驅車而入,他看到草坪之上,魏長青手里拿著一根水喉,正給草坪澆著水。
這還是石磊第一次見到魏長青,但他早就知道魏長青的長相,魏星月給他看過自己的全家福。
從車窗里看過去,魏長青佝僂著背,手里拎著一根水管,腳上還套著一雙長筒的雨靴,絲毫沒有半點梟雄模樣,而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園丁,正在完成主人家的工作。
所謂英雄末路大概就是如此吧。
石磊停了車,緩緩走向魏長青,而魏長青也剛好直起腰來,回過頭對石磊微微一笑。
“來了?”魏長青放下了手里的水喉,水喉依舊在不斷的噴水,灑向空中,最終落向草坪,在極小的范圍內,仿佛一場小雨。
石磊面帶微笑,說:“魏爺您好。”
魏長青拍了拍手,說:“進去坐吧,我去關一下水龍頭。”
而后,他背著雙手,倒也看不出太落寞的樣子,只是佝僂的身形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悲涼之意。
看著魏長青走到草坪的一角,關上了水龍頭,然后脫掉腳上的雨靴,換上一雙布鞋,又拿起掛在一旁的上衣,穿在了身上。
那是一件素白的唐裝,粗麻所制,和魏長青一樣,粗糲斑駁。
魏長青帶著石磊上了樓,走進一間書房,這是石磊上次來的時候就進來過的地方,依稀有些熟悉,卻又感到無比的陌生。
“呵呵,說起來,我們倆也算是有些緣分,第一次打交道雖然沒見過面,不過也算是在這里。”魏長青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指指書房一角:“我讓他們都休假了,你要喝什么自己動手,那邊茶啊咖啡什么的都有。”
石磊擺擺手說:“不用了。聽星月說,魏爺這些天閉門不出,誰也不見,連魏菩提也見不到您?”
魏長青笑了笑,放下茶杯,道:“又有什么見頭呢,我跟你說過,差不多是可以放棄了。你跟我說說看,目前的情況如何了?”
石磊點點頭,把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魏長青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看來找你是找對了啊,雖然你也不能讓暗夜之瞳干涉這件事,但總算有了個還算不錯的結果。謝謝你,年輕人!”
石磊不語。
“嘗嘗老頭子的手藝吧。”魏長青站起身來,依舊背著手,佝僂著背,走出了書房。
石磊跟上,看到魏長青走進了廚房,挽起袖子,打開了爐灶上的火。
東西是早就預備好的,應該是讓人收拾完之后,魏長青才放了他們的假。
讓石磊有些意外的是,魏長青這樣的人物,炒起菜來倒是有模有樣,不大會兒工夫,四個菜,一個湯已經完成。
“陪老頭子喝兩杯吧,這可能是我們爺倆唯一一次能坐在一個桌上喝酒了。”魏長青放下袖子,端上兩個菜,又說:“別閑著,端菜!”
幫著魏長青把菜端到了餐廳,魏長青又說:“我去拿瓶酒,最后一瓶了,年輕時候買的茅臺,放在家里應該有三十年了。喝一瓶少一瓶,現在也到了最后一瓶了。”
看著魏長青去拿酒,石磊心里突然有了某種預兆。魏長青今天對他所說的話,似乎每一句都是在訣別。
跟石磊訣別很正常,無論如何,他們都很難再有下次見面的機會。但是石磊卻覺得這事兒不那么簡單,可卻又無能為力,無法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