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見,還以為又是幕客入府,紛紛停下來,駐足觀看,早有一個衣衫奇怪的少年納頭迎了過來。
此人無論衣著打扮,還是發式舉止,俱都迥然異乎常人,但見他身上寬松的衣衫一截為二,腰間的佩帶,被掩到上身的短衫之下,頭上不帶冠幘,修得頗短,最長之處也才垂到鼻尖,中間露出了一張寬額俊臉,僅是頭上的頭發,象征性地用布纏了兩匝。
端得是晉國的衣服,趙國的頭型,說話更是燕國的口音,看起來不倫不類,不胡不漢,乍看之下,還真分辨不出他是哪國人。
只見那少年臉上使勁地打量了蕭逸兩眼,搖頭嘆了口氣道:“哎,又來了個不知天高地后的小子,參加什么鳥比武大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言語間,大搖其頭地說道:“天下人都想當那什么鳥盟主,如今連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都跑過來濫竽充數,真是無可藥救!”
說話之際,好似他的年紀很大似的。哪知他話未說完,便被一個彪形大漢從背后一把將他推開,此人迎了上來,上下打量了蕭逸一眼,問道:“你是新來的?”
蕭逸點了點頭,那老仆稟報道:“這位小爺名叫蕭逸,是將軍的貴客。”
石閔只說貴客,具體什么情形,老仆并不清楚,如果他知道蕭逸是石閔的結拜兄弟,只怕會大吃一驚。
那大漢聞言點了點頭,又看了他兩眼,忙問道:“小兄弟,你不會也是來爭奪那魁首的吧?我勸你最好別太當回事,畢竟你還年輕,出來見見世面就行了,真要動手,只怕你還嫩了點。”
這番話說得很不合適宜,只是話音剛落,便被旁邊的那個少年嗆了一句道:“年輕怎么了?年輕就不能獲得武魁了,你這是哪門子道理,簡直是臭不可聞,真是的,放屁也不挑場合,一點修養也沒有,過分!”
蕭逸不由笑了笑,他并未介意,如果這點小事都要生氣的話,那他的功夫白練了,這點涵養他還是有的,更何況這都是石閔的幕客,他也不好動怒。
但那少年的話實在令他忍俊不禁,他自己率先貶低蕭逸,卻反罵別人沒有修養,豈不令人笑掉大牙?
幾個被罵的大漢,卻遠沒蕭逸那般好的心胸,聞言之后,紛紛瞪眼就要發作,那少年見大事不好,卻先發制人,將臉一板,冷哼一聲道:“你們幾個是哪門嘛派的,南武林什么時候有了你們這么幾個愣頭青,眼瞪得像燈籠似的,感情是想打駕么?”
那幾個大漢不找他的麻煩已經很仁慈了,卻想不到他竟敢倒打一耙,那幾人一愣之下竟被弄得不知所措。
蕭逸靜靜地看著少年裝腔作勢,因為在他的探查術之下,少年的武功境界一覽無遺,不過是后天三層境界而已,就跑來唬人,膽兒夠肥的。
只見那少年不待他們答腔,突然雙手抱肘,仰臉望天,緊接著浮現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色說道:“我傷心小劍謝千里,最怕的就是與人動手……”
那為首的大漢聞言哈哈大笑,道:“但我鐵面狂人趙萬里卻最喜歡和人拼命。”
他說著就要動手,卻不料那少年謝千里突然出掌止了趙萬里,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道:“閣下最好聽我把話說完,否則我敢保證,后悔的絕對不是我。”
那叫趙萬里的聞言一愣,卻完全摸不清他的底細,依然硬氣地道:“你說……”
少年謝千里冷冷地道:“請恕我直言,在場的各位,都是垃圾,各位別介意,我不是針對某一位,而是我之所以怕出手,乃是因為我出手必傷人命……”
他淡淡掃了幾人一眼,微微一頓,繼而嘆了口氣,道:“當年我初出江湖時,被時世所逼,以殺止戈,三劍殺了惡名昭著的七劍十三鷹二十個人,但這件事并沒有在民間廣為流傳,那是因為七劍十三鷹都死了,不知你們是否有耳聞?”
那趙萬里聞言駭了一跳,但又頗覺耳生,名震天下的高手似乎并沒有傷心小劍謝千里這一名號,但七劍十三鷹這個名號他又似曾有耳聞,真不知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當下心中猶豫地看了這少年一眼,登時不敢出手,回頭看了幾人一眼,其中一個湊上來伏在他耳邊低聲道:“萬里哥,我有個遠房表親,似乎曾聽他說過這件事。大哥可要小心此人,我們雖然和他住一座院子,但他很不和群,很象有點本事的人。”
趙萬里聞言,臉上頓時現出了凝重之色。卻不料謝千里暗暗“嗤!”了一聲,心道:“白癡,世上根本沒這幾個人,你要是聽說過,那才叫邪門呢,看你肥頭大耳,還以為你有多聰明,還不是被小爺當猴耍。”
他一念及此,臉上不期現出了笑容,孰不知他這一笑,又駭了幾人一跳,趙萬里還以為他要出手,驚得一個跟頭撂出老遠,謝千里見他們作勢就要拔劍,自己也駭了一跳,知道方才一不小心露了馬腳,心中一駭,但繼而索性裝出一副輕笑的模樣,看了幾人一眼,道:
“就是因為我殺孽太重,一出手別人就要傷心流淚,又怕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三流劍客來挑戰,索性發誓永遠不再提劍,今日就算你們將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反抗……”言罷看了幾人一眼,接著又說道:“你們動手吧。”
他這一說,反倒令幾人不好意思動手,也不敢輕易動手。幾人立在當地不知所措,這刻蕭逸心中好笑,但臉上卻不假絲毫顏色,漫步走過來道:“諸位能否聽我一言?”
趙萬里幾人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腔,那謝千里卻冷冷地點了點頭,道:“蕭兄請說!”
蕭逸向他一抱拳,道:“諸位都是行走天下的高手,方才實是因為在下引起,還請諸位切莫因為在下傷了和氣。”
說著稍停了停,見幾人俱未說話,又道:“況且我們俱在大將軍府中作客,動起手來,恐怕都再無顏面在趙國立足,幾位以為如何?”
趙萬里一聽,頗有道理,當下不再多說,況且他正愁找不著臺階,聞言立即順坡下驢,道:“這位蕭兄弟說得極有道理,我們都是將軍的門客,確實不應該如此。方才的事,謝少俠還請擔待些。”
謝千里聞言淡淡地笑了笑,搖了搖手道:“趙兄不必客氣,你我雖有數面之緣,但大概還不知道我謝千里的脾性,武林中皆知我性素任俠,不暇多求。幾位不必在意,我還是先帶這位蕭兄去熟悉地方吧!”
一番話說得幾名武者無不汗顏,心中對他說的話早信到了十二分,看那謝千里帶著蕭逸隨那老仆進了一間精舍,方才希噓散開。
紛紛暗嘆世間高人散若恒河沙數,在自己等人身邊數日竟懵恫不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是名震天下的‘傷心小劍謝千里’,簡直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