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縫合之后,已經沒有什么大礙的大牛被暫時安置在了醫館里面。
柳如意那一記手刀力道不輕,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沒有醒過來。
無論如何,大牛總算是度過了危險期,還沒等李易開口問詢,和大牛交好的捕快眼睛幾欲噴火,看著吳二問道:“到底是誰傷了大牛,那兇徒現在在哪里?”
大牛是因他而傷,他對于此事自然不能不管不問。
陳大夫端來了一盆清水,李易讓小環從鋪子里取來了一塊香皂,清洗手上的血污。
吳二開口的時候,他抬起頭聽著。
“是“剔骨刀”祝屠夫。”吳二開口說道。
“什么屠夫?”兩名捕快顯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
兩人并非江湖中人,沒聽說祝屠夫的名字實屬正常,吳二對此并不意外,解釋道:“祝屠夫是綠林中有名的惡人,在道上有著不小的兇名。”
不敢說整個武林,但在慶安府地界,提起“剔骨刀”祝屠夫,江湖之中,怕是沒有幾個人不知道。
“什么剔骨刀殺豬刀的,這外號也太難聽了。”李心中這樣想著的時候,發現吳二說到“祝屠夫”,柳如意嘴角微微撇了一個弧度。
“你和那祝屠夫,誰更厲害一點?”他擦干凈手,站起來看著柳如意問道。
柳如意用淡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并未開口,似乎是不屑回答的樣子。
李易頓時心中了然,和小姨子相比,那祝屠夫,還遠遠的不夠看。
剛才開口的捕快咬牙說道:“管他什么屠夫的,大牛和他無冤無仇,居然出手如此狠辣,他現在在哪里,我馬上回縣衙多叫上幾個兄弟,定要將他擒拿歸案!”
“萬萬使不得!”
吳二聞言,連連擺手,說道:“那祝屠夫乃是綠林中有數的高手,此次來慶安府城,是為了取柳葉寨那女子的性命,身邊聚集了一大批綠林高手,你們千萬不可沖動。”
吳二自己也算是半個江湖中人,深知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到底有多么恐怖的力量,別說區區幾個捕快,就是縣衙所有的民壯衙役加起來,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而受傷的那位捕快之所以還有性命,恐怕是因為祝屠夫心中有所顧忌,不敢在府城殺人,略微有所收手,饒是如此,若非那些人離去之時他恰好看到,那位叫做大牛的捕快,已經因為失血過多丟了性命。
忙著制止兩名捕快的吳二,并沒有看到,就在他剛才那一番話說出之后,醫館之中,那絕色女子和縣尉大人的臉色變的十分難看。
“你說什么!”柳如意身形一晃,已經出現在了吳二的面前,美目死死的盯著他,問道:“什么柳葉寨的女子?”
吳二一時間有些愣神,有些摸不清楚狀況。
莫不是,這位姑娘也和那女子有仇?
此時,根本容不得他多想,李易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沉著臉說道:“關于這件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全都說出來。”
“好……”
對自己恩情甚重的縣尉大人,吳二心里還是十分感激的,愣神之后,整理了一下思緒,事無巨細,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縣尉大人上任不久,可能還不知道,這兩年,有不少官府通緝的綠林人士在慶安府被抓……”吳二家中兄弟二人,兄長有幾分武藝傍身,行走江湖,替人押貨走鏢,自然也知道幾分江湖之事,此次回來之后,和他閑談之時,提及到了一些事情。
“抓了那么多綠林中人,那女子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少,韓前輩是武林名宿,只有一個獨子,因為犯下命案,同樣在官府通緝之列,逃到慶安府之后,被那女子抓起來交給了官府,此次韓前輩放出話來,若是有人能取了那女子的首級,便會收他為徒;還有楚州趙員外,雖然不知道與那女子有何仇怨,但也懸賞了一千兩銀子……”
聽著吳二的講述,柳如意的臉色逐漸的沉了下來。
這兩年姐姐做了什么事情,她心中十分清楚,若不是抓了這些朝廷通緝的欽犯,換取一些銀錢和糧食,家中恐怕早就斷糧了,也不可能撐到她將李易綁來……
這兩年,姐姐每每都會出去數日之久,回來之后,身上偶爾也會帶些傷痕,將從官府領到的米面糧食之類,家里留下一些之后,大部分都分下去,若非如此,那兩年的災荒,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撐不過來。
而她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也終于發生了。
“他們有多少人?”李易看著吳二,沉聲問道。
吳二想了想,說道:“以“剔骨刀”祝屠夫,“催命鬼”崔閻為首,聚集在一起的綠林好漢人數最多,大概有三十余人,而韓前輩和趙員外雖然也引動了不少人,但大都是單獨行動,雖然人數更多,但聽說那女子本身武功極為不俗,威脅要遠小于前者。”
吳二到底只是聽說而已,兄長給他透露出來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韓前輩,趙員外,這就是所謂的武林豪杰嗎……”李易低聲說了一句,回頭看過去的時候,柳如意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
吳二冷哼一聲,說道:“祝屠夫和崔閻等人,武功雖高,但卻當不得豪杰兩個字,在真正的武林豪俠眼中,只不過是一群厲害的匪徒而已,韓前輩雖然愛子心切,但善惡不分,此后怕是會被無數人哂笑,至于趙員外,聽說他一直都和這些人來往密切,能有如今的家業,不知道用了多少見不得人的手段……”
吳二臉色憤恨,言語間滿是對于這些人的不齒之意,不過,這些事情,李易已經不關心了。
“魏強,麻煩你將這位姑娘帶到縣衙安置好,她的安全就拜托你了。”李易轉過身,拍了拍那捕快的肩膀說道。
“大人放心,屬下一定會保護好這位姑娘的!”叫做魏強的捕快立刻躬身說道。
“姑爺,我……”小環臉色蒼白的開口,李易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乖,聽姑爺的話,待在縣衙別亂跑,姑爺辦好了這件事情以后就去接你。”
“拜托了……”李易再次看了那捕快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姑爺……”小環臉色焦急的想要追出去,那捕快已經擋在了她的身前。
魏捕快摸了摸鼻子,苦笑著開口:“這位姑娘,還是聽縣尉大人的話,和我回縣衙吧。”
“老四,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這么去了,留下我們娘倆可怎么活!”柳葉寨中,一位粗布衣衫的婦女半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在她身前,一個中年男子躺在地上,臉色蒼白,胸口的衣衫處殘留有一絲絲血跡。
七八歲左右的熊孩子,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對眼前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在那婦人在他大腿上猛掐了一下之后,立刻嘴巴一癟,嚎啕大哭起來。
四周圍觀的眾人見此,面面相覷,聽到動靜的他們才剛來不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四嬸娘,四叔只是受了輕傷,死不了的。”柳如儀低頭看著她說道。
“你還說,要不是你,老四能被人打成這樣嗎?”
柳如儀不開口還好,剛一開口,那婦人立刻怒視著她,說道:“你可是把那些江湖人得罪狠了啊,他們現在要來殺你,連老四都糟了無妄之災……,那些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到時候連我們都要給你陪葬,這日子沒法過了……”
那婦人話音落地不久,周圍立刻起了一陣嘩然。
“老四媳婦你說什么?”
“什么江湖人?”
“打打殺殺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倒是說話啊!”
老四媳婦話說的十分滲人,什么“殺人”啊,“陪葬”啊,讓不知道內情的眾人心中發顫,紛紛催促道。
“你們問她啊!”
那婦人伸出手指指著柳如儀,說道:“好好的非要去招惹那些殺才,這下好了,拉著我們整個寨子都要給她陪葬,要不是老四手腳傷還有幾分功夫,恐怕就要拋下我們娘兒倆先去……,反正這寨子我是待不下去了,你們誰愛待誰待,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到時候糟了無妄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婦人攙扶著中年男人從地上起來,向著自家的屋子走過去。
臨走時還踢了旁邊的熊孩子一腳,怒罵道:“還愣著干什么,回家收拾東西逃命了!”
老四媳婦的話越說越可怕,眾人心中又驚又疑,看了柳如儀一眼之后,急忙追著老四一家過去。
“老四家的,別急啊,把話說清楚。”
“就是啊,你可別嚇我們!”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你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啊!”
“大小姐……”老方回頭看著柳如儀,欲言又止。
柳如儀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望了望不遠處唾沫橫飛的四嬸娘,視線移開,說道:“方大叔,今天就讓讓嬸子和柱子下山吧,在府城找個地方歇腳,過兩天我會幫你們在府城安置下來,不要再回寨子了。”
“大小姐,這是什么意思!”老方眉頭一皺,說道:“不就是幾個雜碎嗎,來一個老方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怕他個鳥!”
“姐!”
老方話音剛落,一道白影從遠處飛速閃掠而來,柳如意俏臉布滿寒霜,身上隱隱的散發出一陣殺意。
“如儀,你,你說你怎么就招惹上這些人了呢……”
片刻之后,從老四媳婦那里得知整件事情的柳氏族人,全都聚集在小院之中,一個中年男子張嘴嘆了一口氣,聲音里面滿滿都是怨氣。
“這可怎么辦啊,我們怎么斗得過那些綠林豪杰,如儀,你可是把我們害慘了啊!”另一名中年婦女臉色蒼白,看著柳如儀說道。
如儀抓了不少綠林豪強交給官府,但是也將那些人得罪死了,柳葉寨以后也會被攪得不能安寧,他們平靜了幾十年的生活,自然不可能再持續下去。
當然,抱怨歸抱怨,卻沒有人敢說幾句重話。
畢竟兩位姐妹的脾性他們心中清楚,若是真的認真起來,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能擋得住。
“我們可斗不過那些人,寨子里怕是住不下去了。”一男子嘆了一口氣,眾人紛紛附和。
這也是他們剛才商量過的結果。
雖然一輩子生在這里,長在這里,但一切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那些人的目標只是如儀,他們離開了寨子,總不至于連他們也不放過。
況且,之前他們沒有覺得什么,但自從經營冰糖葫蘆盈利以來,日子過的滋潤了,也慢慢覺得居住在寨子里面,實在是有諸多不便,不少人心里早就存了遷出去的心思。
這一次事件,只是一個引子而已,以他們現在的身家,隨便在哪里也能衣食無憂,重新找一個地方,做冰糖葫蘆的生意,不用再交那勞什子加盟費,不比現在的生活過的滋潤多了?
但就這么直接離開,眾人心里也不會甘心,一名婦人推了推躺在院子里搖椅上的老人,“二叔公,您倒是說句話啊!”
“啊?”正在打盹的老人被她搖醒來,眼睛半睜著,說道:“你說什么?”
“二叔公,您是長輩,也說說您對這事的意見吧。”婦人再次開口。
“啊?”老人臉上浮現出迷茫,說道:“叫我吃飯啊,不吃了不吃了,剛剛在老三家已經吃過了。”
說完,在搖椅上翻了個身,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打盹。
“這……”那婦人正要開口,已經有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柳如儀看著他們,說道:“這件事情,的確是如儀給大家添麻煩了,若是有哪位叔伯想要離開,只要知會一聲,可以從我這里拿十兩銀子的安家費。”
柳氏族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們等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這多不好意思啊……”剛才還斥責她的四嬸娘臉上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那就謝謝如儀了。”
“算我一個。”
“唉,我們也是迫于無奈,希望如儀不要怪我們……”
眾人紛紛發聲,想要離開的每一戶都領到了十兩銀子,喜滋滋的回去收拾細軟,打算趁早跑路。
十兩銀子的安家費,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筆巨資,府城之外,安在哪里都夠了。
柳如意表情冰冷,冷眼看著這一切,柳如儀則是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們,今日之后,和這些名義上的叔伯,便真的再無半點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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