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這太貴重了,孫兒不能收。”夜明珠價值不菲,更何況是小姑送給老夫人的,李易連忙將錦盒又放了回去。
他對于這一類的珍寶,并沒有多大的興趣,能發出淡淡熒光的珠子算什么,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連十五瓦的燈泡都不如……
“都是一家人,沒什么貴重不貴重的,拿著吧。”老夫人笑了笑,將東西又重新塞回了李易手里。
心里一直對在外流落了二十年的孩子懷有極大的愧疚,一只夜明珠算什么,能彌補這些年來欠他的分毫嗎?
李易手中拿著裝著夜明珠的盒子,面對老夫人的堅持不知道如何拒絕時,身旁不遠處也有幾道詫異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幅《萬壽圖》,倒也有幾分功底。”
“有趣有趣,你們看,這些“壽”字拼湊在一起,像不像是一只靈猿手捧仙桃?”
“退后兩步來看,就更清楚了。”
“兩幅《萬壽圖》,各有千秋,這一幅從功底上看雖然比不上趙春,但勝在新奇,不錯……”
李家長孫親手做的《萬壽圖》,顯然沒有眾人預料的那么不堪,比不上在書法一道上已經登堂入室的陳春,卻也有中上的水準,難得的是另辟蹊徑,大大小小百個“壽”字拼成“靈猿獻桃圖”,又多了一層寓意,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沒有看到預想的場面,方氏的臉上則有些難看起來。
“我來看看。”
一道人影從后方擠過來,一見來人,幾人紛紛讓開了位置。
左家一門都是書法一道的大師,如今還在世的左老爺子,一手中正楷書出神入化,可謂一字千金,左秋雖然沒有左老爺子那么大的名氣,但也僅在那幾位宗師之下,遠不是他們這幾個門外漢能比的。
左秋拿起畫軸,一邊踱步,一邊欣賞,卻并未作出什么評論。
《萬壽圖》其實并不是真的有一萬個壽字,只是一個形容數量多的量詞而已,最常見的,其實更應該稱為《百壽圖》。
左秋手中拿著的這一副,便是這樣的《百壽圖》。
《萬壽圖》能被眾人所喜,并不是許多個壽字簡單的堆砌,每一個壽字,都是不同的寫法,趙春的《萬壽圖》極為規整,每個字形態雖異,但大小相似,一行一豎,非常整齊,稱為《萬壽帖》也不為過。
相比而言,左秋手中的這幅,便是真的萬壽“圖”了。
拋開“壽”字不談,遠遠望去,這分明是一幅靈猿獻桃圖,只此一點,就可以看出,那人不僅精于書法,畫道也差不到那里去。
當然,左秋不在乎這幅畫怎么樣,他的眼前全都被那一個個或大或小,或正或斜的“壽”字吸引到了。
趙春名氣在外,在左秋看來,卻還十分稚嫩,若是想要挑刺,一幅“萬壽圖”,他能挑出一萬處不妥。
然而,眼前的畫卷之上,卻讓他挑不出一處錯誤,仿佛真的完美無瑕一樣。
完美無瑕當然是不存在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以他的造詣,還不足以挑出錯誤。
他當然挑不出錯誤。
王羲之,顏真卿,歐陽詢,趙孟頫,柳公權……,融合了無數書法宗師作品的《萬壽圖》,楷書,行書,草書,數十種不同的字體,都是其創始人巔峰時期所作,左秋要是能挑出來毛病,早就名揚天下了。
為了這幅圖,他這兩天可是連老和尚所求的經書都暫時放下了,圖書館里所有有關書法,繪畫的書籍都吃進了腦子里,柳二小姐為了斗地主找了他好幾次,最后都留在房間里面充當了磨墨侍女,要是不弄出來一件像樣的東西,都對不起他這兩天的辛苦。
“好字,好字啊……”左秋捧著畫卷,像是陶醉在里面一樣,緩緩的踱著步子,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穿過人群,漸行漸遠。
“呸,不要臉的家伙,老夫人的賀禮也敢打主意!”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嚴章,相識多年,自然清楚對方的性格,臉色一變,急忙追了出去。
片刻之后,左秋將那《萬壽圖》放在桌上,臉上滿是遺憾的表情。
有了這樣一幅圖,什么古帖他都不需要了,可惜,可惜啊……
眾賓客一臉的癡呆相,為了一幅圖,至于嗎?
李家長孫又不是什么書法名家,值得左秋這么做?
不過,看到兩人眼巴巴的看著那幅圖,不愿意移開視線一刻的樣子,就算是反應再遲緩的人也明白過來了。
這幅圖,好像真的不普通……
要知道,剛才趙春的《萬壽圖》拿出來的時候,兩人可是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驚奇者有之,疑惑者有之,但更多的人,則是對這幅圖的主人產生了懷疑。
李家長孫說此圖是他親手所作,然而,讓兩位造詣不凡的書法大師如此對待的東西,怎么可能出自一個年輕人之手?
老夫人親自將那幅《萬壽圖》收起來,臉上的笑容更甚,對她而言,只要知道這是孫兒費心送給她的賀禮就夠了。
至于左秋和嚴章,則是被數人圍了起來,隱隱的有聲音傳出。
“這幅《萬壽圖》,比之趙春的如何?”
“不能相提并論?那可是趙春啊!”
“都是年輕人,要說他超過趙春還有可能,左少監說遠遠不及他,卻是太過謙遜了。”
李易手里把玩著柳二小姐的劍,百無聊賴的耗時間。
古人過壽,并不像是現代那樣,切個蛋糕,說幾句生日快樂就可以開吃了。
幾項繁瑣的禮節走完,小胖子的肚子已經叫了至少一刻鐘,還沒有得到開動筷子的命令。
兩個加起來比老夫人年紀還大的男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李易旁邊,已經軟磨硬泡了許久,要求只有一個,老夫人的《萬壽圖》,原模原樣的來一份。
這種無理要求,李易當然想都沒想的就拒絕了。
寫這玩意兒太費精力,答應老和尚的經書還沒有抄完,老夫人壽宴過后,沒幾天就要離開京城,哪有空給他們寫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