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數十年時間里,齊國和景國大小摩擦不斷,稱之為宿敵也不為過。
確切的來說,是景國一直被齊國壓著打。
這種情況在近幾年發生了反轉,在經歷了大大小小數十場戰爭之后,齊國被景國分分鐘教做人。
兩國之間的仇恨,是根植于每一個百姓心里的。
現在景國面臨一個機會,李易只需要動一動念頭,就能徹底奠定齊景兩國未來的局勢,甚至于可以讓齊國在歷史上徹底消失。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做出這個選擇。
林勇和秀兒在收拾東西,他們馬上要離開這里,回如意城。
李易坐在院子里,一道身影走到他的身后,兩只手臂繞過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謝謝。”
李易從前面握著她的兩只手,說道:“說什么謝謝,趙頤幫襯了林家這么久,這次的事情,就當是還他一個人情了。”
“李兄這個人情送的太大,大到趙頤有些承受不起……”一道聲音從外面傳來。
“林姑娘。”趙頤走進來,先是對林婉如施了一禮。
他這一禮施的極為恭敬,端端正正,沒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
但正是因為這樣,他這一舉動才更為“無禮”。
他是齊國三皇子,如今更是貴為齊國皇帝,天子對臣民行禮,于禮不合,乃是失禮。
他身旁的幾人見此,皆是變了臉色。
唯有錢財神和一位白眉和尚面色不變。
他們知道三皇子行的是什么禮,也知道他對面的那位姑娘受得起。
因為若不是她,三皇子連站在這里行禮的機會都沒有。
“見過三皇子。”林婉如對趙頤微微施禮,又看了看李易,轉身走回房間。
李易微微伸手,示意他坐下,說道:“這幾年,多謝你對婉如的照顧。”
趙頤忍不住笑了,說道:“我也只是叮囑了別人幾句話,隨手做了一些事情,李兄的謝禮,也未免太大了,這個人情,趙頤怕是一輩子都償還不起。”
李易擺了擺手,說道:“我也是隨手而已,你幫我照顧婉如,我把趙崢送給你,我們扯平了,可別說什么虧欠和償還……”
趙頤身后,有人臉皮抽了抽。
破了太子的十五萬大軍圍城,解了三皇子最大的危局,將京師拱手相送,這也叫隨手?
讓三皇子拋下京師的一片亂局,在第一時間趕來相見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趙頤看著他問道:“李兄要走了?”
李易點了點頭,說道:“今天就離開。”
趙頤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滿都是遺憾,開口說道:“只可惜李兄志不在此,要不然,你我聯手,定能完成一番雄圖大業。”
趙頤這句話有些奇怪,他貴為齊國三皇子,很快便是齊國皇帝,還有什么雄圖大業,需要他們兩人來完成?
李易看著他,問道:“什么大業?”
趙頤思忖片刻,看著他,說道:“天下共主。”
天下共主,正如字面意思。
趙頤不想做齊國的皇帝,或者說,他不想只做齊國的皇帝,他還想做景國、武國、趙國的皇帝,他想要做整個天下的主人。
李易看著他,忽然問道:“我是不是做了一件蠢事?”
趙頤點了點頭,說道:“算是。”
李易想了想,抽出秋水,架在趙頤的脖子上,問道:“我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大膽!”
“住手!”
“放開殿下!”
站在趙毅身后的幾人同時色變,厲聲說道。
趙頤面色不變,看著李易,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天下共主,何其之難,我心中甚至沒有半成把握,但是我知道,李兄有。”
他表情不變,眼神淡然,說道:“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看到天下共主的場面,誰做皇帝不重要,李兄若是做到了,可定要記得到趙頤的墳前告訴我,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他身后的一名官員急切道:“殿下!”
李易看著趙頤,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懼色,說起死亡的時候,也像是在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
李易搖了搖頭,收起秋水,說道:“算了,這把劍她才剛擦過,弄臟了她會揍我,不劃算……”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有人喜歡作死,一天不作死就渾身不舒服。
有人喜歡公主,更喜歡親手扶持公主成為女皇。
還有人喜歡收集宗師,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宗師都收集到一起。
蘿莉控,御姐控,公主控,女王控,女皇控,宗師控……,連這些具有特殊癖好的人都有,相比之下,趙頤的天下共主夢,也就不算什么了。
李易想了想,看著他,建議道:“你要不先去打景國吧,景國近,方便。”
“打不過。”趙頤實話實說。
李易搖了搖頭,有些失望的說道:“虧你還想做天下共主呢,遇到這么一點兒挫折就退縮了,是男人就要迎難而上……”
趙頤無奈的說道:“真打不過。”
李易想了想,又道:“那考慮考慮武國吧,武國正亂著呢,好打。”
趙頤看著他,問道:“武國的天罰和紅衣大炮,和李兄沒有關系嗎?”
李易搖了搖頭:“沒有。”
趙頤態度非常堅決:“不打。”
李易剛才心里好不容易對趙頤升起的哪一點點敬佩之情,馬上就煙消云散。
還以為他真的是一位有著雄才大略的豪杰,原來是一個只會放嘴炮的大騙子。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有哪一個天下共主的君王,能容忍身邊有兩個比他們還要強大的國家?
前一刻還口口聲聲說著天下共主,下一刻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縮頭烏龜這種不要臉的勁兒,李易還真有點欣賞。
“為你的不要天下共主,敬你一杯。”李易倒了兩杯酒,端起一杯,對他微微示意。
趙頤也端起酒杯,“這一杯,就當是為李兄踐行。”
兩人一同仰頭,將杯中酒飲盡。
“走了!”李易掀開馬車車簾,隨意的對趙頤揮了揮。
趙頤站在城門口處,目送一行車隊遠去。
直到車隊徹底消失在遠處,他才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濃濃的失望之色。
錢財神沉吟片刻,開口道:“他和殿下,到底不是同路人。”
趙頤點了點頭,抬起頭時,臉上的失望之色已經消失,開口道:“只希望下次再見,不必刀劍相向……”
他身旁的一人忍不住,看著趙頤問道:“殿下,既然此人對我們如此有用,為何不將他留下?”
“留下?”一直都站在趙頤身后的一名中年人開口道:“憑什么留下?就憑那一百精銳?若是他對殿下有惡意,便是再增加十倍的防衛,也無濟于事……”
他看著遠處,臉上的驚懼之色還未消失,喃喃道:“這世上的宗師,都是他們家的嗎……”
“殿,殿下……”
勝州刺史哆嗦著走到三皇子身前,早已不能完整的說話。
趙頤看了他一眼,想到李易臨走之前拜托他的最后一件事情,指著不遠處的一座新墳,說道:“讓人將那座墳方圓百丈修繕一番,不要破壞三丈之內的一草一木……,做完這些,自己來京師領罪。”
勝州刺史拜服在地,高聲道:“謝殿下,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