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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殺人者當如何(1)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此所以亂也。夫離法者罪,而諸先生以文學取,犯禁者誅,而群俠以私劍養。”

  這段話出自韓非子的《五蠹》。

  蠹,是蟲子的意思,引申為禍國殃民的蛀蟲。韓非將儒生和游俠以蠹稱之,可見厭惡之深。

  韓非的這種論調正確與否,不作爭辯,但他倡導的一個觀點,自古便為當政者看重,就是秩序。

  夏國從古至今,每個時期都有每個時期的社會特征,其意識(防和諧)形態和法律規范也不盡相同。

  在原有的社會環境下,之前的規范可以穩定秩序,但隨著環境改變,一種小則怨聲載道,大則動搖根本的新的不平等出現——修士與普通人的個體差異。

  這不像以往的階級差距,你有錢,我沒錢,你有權,我沒權,這是一種生命等級上的差距,仿若人與螻蟻。

  官方不傻,從道法現世的那一刻起,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那時以探索新世界為主,修士人數極少,還談不上社會現象。

  而現在不同,大形勢基本明確,鳳凰山和道院都在收徒,人口基數增多,自然就匯聚成了現象。

  當然,這種事情官方不可能主動提出來,以免惹怒某人。所以小齋說,他們一直在等我們犯錯,就是這個意思。

  東云,某酒店內。

  這是一間大套房,唐伯樂四人被警方客客氣氣的送到市里,就一直關在此處。三餐供應,沒有任何人施壓審訊。

  從事發到現在,已經一天了,慌亂期過去,剩下的就是各自心思。

  “樂哥,你別擔心了,山上肯定會保我們的。”

  說話的是個嬌小妹子,當時就是她喊了一嗓子,我們是鳳凰山的!

  “那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你也是行俠仗義啊。”

  “何況你也不是存心的,一時失手罷了。”

  雖然都在勸慰,表現卻各不相同,一個真心為其擔憂,一個有恃無恐,一個暗自慶幸,虧得自己沒動手,否則就是從犯了。

  “我沒事,我就想靜一靜。”

  唐伯樂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應了句。

  二十來歲的年紀,殺人,擱誰都是大事兒。他在山中原本前途光明,被眾人稱贊,本來有點飄飄然,結果一夕之間打落在地,腦袋空空,竟沒有任何想法。

  “那好吧,我們先進去了。”

  三人見狀,也不再多言,就要進到里間。正此時,忽聽吱呀一聲,房門推開,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她身量頗高,氣勢威重,目光一掃之下,四人竟不敢對視。

  “我是江小齋。”

  幾人一驚,刷的立正站好,剛想大禮參拜,卻被一股氣勁托起。

  “免了,我就是問些事情。”

  小齋往沙發上一靠,道:“你們將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一遍,每個細節,每句話都不要落下。”

  “是!”

  四人頓了頓,還是唐伯樂開口,詳詳細細的講述了一遍。小齋聽罷,迅速理清邏輯,問:“你說他忽然拐了一下,原因知道么?”

  “呃,他之前用右腿踢的我,受到反震之力,本來就有些不便。”

  “沒有外人搞鬼?”

  “應該沒有,我們并未發現別的氣息。”

  小齋點點頭,道:“照目前來看,你屬于過失致人死亡,并無主觀故意成分。按律法規定,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情節較輕者為三年以下。”

  唐伯樂有點蒙,不明白她說這些干什么,莫非要把自己交出去?

  小齋沒解釋,又道:“你知道自己所犯何錯么?”

  “我,我不該殺人……”他心里沒底,低聲應道。

  “呵呵,你到現在也沒懂!”

  小齋搖搖頭,道:“游戲紅塵,逍遙快活,我理解,每人都有這么個念想。但你行動之前,一定要考慮周全。你讓他踢你一腳,平息撞人之事,這是哪來的智障想法?還有后面,你見那人無賴家暴,氣憤不過,又想懲戒,更是沒腦子。

  這種事情,你要么不管,管了就得管到底。

  你將他戲耍一番,那人大庭廣眾丟了顏面,不敢對你如何,只會把氣撒到妻子頭上,回家后定要變本加厲,那女人受罪受苦,豈不是你的罪過?

  你要么當時不理,背地把人干掉,妥善將那女人安置,或讓其自謀生路。要么找當地政府,把她解救出來,鳳凰山的名頭還是有點用的,他們不會坐視不理。

  而你,偏偏選了一種最蠢的方法!”

  唐伯樂冷汗直流,這跟想象的不太一樣啊,眼前這位主兒的觀念略可怕。

  “好了,你如今闖了禍,波瀾已生,我們正在處理。你就先在這呆著,好好反省反省。”

  小齋站起身,轉向那個嬌小妹子,道:“是你說,你們是鳳凰山門下?”

  “我,我……”

  那妹子身子一晃,差點跪地磕頭。

  “你自己先記下,等規矩立起,再算算這筆帳。”

  小齋抹身就往出走,“你們三個,跟我回去!”

  潛州,天柱山。

  經過四年多的發展,天柱山早就告別了之前的旅游產業形態,而是變成了以道院、科研基地、礦區為核心的復合型產業中心,輻射周邊三縣十二鎮,相關人口數百萬。

  比如山腳下的天門鎮,現在規模擴張,一半是原住民,一半是工作人員的配偶子女,甚至新建了學校,妥妥形成了一個“大家屬院”。

  今天陽光正好,氣溫適中,居民像往常那樣忙忙碌碌,誰也沒注意一道金光從天邊劃過,正落入山中。

  “咻咻!”

  一只雀鳥撲棱著翅膀,小心又親近的停在某人肩上,感受著那份舒坦無比的自然氣息,不禁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臉頰。

  “咻咻!”

  顧玙輕輕撓著它的下巴,像鼓搗貓似的逗弄了片刻,那鳥兒才依依不舍的飛走。

  “嘖,我好像很受鳥類歡迎,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他搖了搖頭,表示不太滿意,跟著抬腳落地,一步就跨出老遠,邊走邊道:“顧玙前來拜山!”

  前——來——拜——山!

  六個字穿透密林,直接傳到朱嶺之上,約莫數息后,就聽“當當當!”

  隨著大鐘連敲十二下,整座道院都動了起來,各式人等穿梭其中,急而不亂。顧玙閑庭信步,很快到了朱嶺腳下,再一看。

  兩側道人候立,直上云階,跟著山門大開,三十五友齊涌而出,打頭的正是盧元清。

  “貿然拜訪,失禮了。”

  “哪兒的話,里面請!”

  說起來,這還是顧玙第一次來道院,上下自然重視。幾句寒暄過后,眾人到大廳落座,顧玙與盧元清齊首,三十四人分坐左右。

  吳山也有個位置,雖然一只酒盞占著一張椅子,瞧著有點滑稽。

  “突然前來,一是拜訪吳前輩,二是有要事相商。”

  顧玙沒廢話,開口就問:“殺人之事聽說了么?”

  “略有耳聞。”

  “你們什么看法?”

  “這要看門規大,還是律法大了。”盧元清倒是不滑頭,實話實說。

  “吳前輩,您有何看法?”他又問。

  吳山顯然也清楚經過,道:“修道不違天和,但不代表不殺生,那等無賴之人,古時殺了也就殺了,現在我不了解,不好評斷。”

  “呵呵,還是您干脆。”

  顧玙沖著酒盞拱供手,道:“我也直言,首先我門下弟子犯了錯,誤殺也是殺,應當懲處,我不包庇。但按照什么標準懲處,我倒有些想法,所以特意前來,與你們共商。”

  “你的意思是……”盧元清心中一動,已有了些猜測。

  “普通人犯罪,有律法管束,修士犯罪,何人來管?法律講究公正平等,但它是基于以前的社會環境,說句玩笑話,判個十年二十年,對修士彈指一揮間,反倒有個清靜地方修行。

  無規矩不成方圓,我贊同,我也希望有個相對穩定的秩序。

  但我覺得,現有的標準很不適合,這不僅僅是鳳凰山,包括你們道院,包括日后千千萬的修士,都與此有關。”

  顧玙頓了頓,繼續道:“道院雖然是政府扶持,可這件事,你們應該獨立參與。你們,我們,他們……新規矩如何,三方來定。”

  “鳳凰山和道院聯合邀請?”

  京城,老者的表情十分詫異,隨后又恢復正常,笑道:“那些人本想借機敲打,不想人家更狠,直接破而后立,有意思。”

  “您別有意思了!道院這次出乎意料,居然主動行事,會不會有什么貓膩?”下屬道。

  “不,此事確實關系重大,他們肯做也是情有可原。”

  老者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嘆了口氣:“我還是覺得我們很幸運,沒碰上一群不講理,沒腦筋的瘋子傻子。可各自立場不同,勢必有爭端,那就只能盡量的保持平穩,共商解決。

  此事不在我權限范圍之內,我也不便多管……哦對了,你去提醒那些人,什么輿論攻勢還是歇了吧,沒事找事!”

  (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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