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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好奴才

  一碟蠶豆,一盤豬耳朵,一壺酸了吧唧的果酒,王寧安穿著普通兵卒的衣服,和吳世誠對坐喝酒。

  起初吳世誠真有些害怕王寧安,可是幾杯酒下肚,膽子也壯了,兩個人迅速進入角色。

  吳世誠先感嘆道:“這日子沒法活了,先是水災,接著饑荒,還沒過去,又打仗了,連年都沒過好,好幾個月沒回家了,連婆娘的面也見不到。沒準她正在別人懷里頭呢,等我回家,送一頂結結實實的綠帽子,要死了!”

  還真別說,吳世誠把老兵痞的語氣和神態學了一個惟妙惟肖。

  王寧安喝了杯酒,笑道:“吳老哥還有媳婦呢,小弟可是孤身一人,好不凄涼啊!不過老哥也別擔心,要不了多久啊,就煙消云散了,什么事情都沒有。”

  “你怎知道?”吳世誠問了一句,然后又一拍腦門,“瞧我這個記性,你大哥在轉運使衙門當差,是不是又有什么消息了?”

  王寧安沒搭茬,而是笑道:“吃菜吃菜。”他夾起一筷子豬耳朵,嚼得嘎嘣嘣作響。

  吳世誠受不了了,連忙探身子,低聲道:“兄弟,快告訴哥哥吧,我這里心里就跟開了鍋似的,沒底兒啊!”

  被吳世誠哀求不過,王寧安才低聲道:“這可是通天的事情,讓外人知道了,非砍了我的腦袋不可!”

  “你放心,哥沒別的優點,就是嘴嚴!”吳世誠拍著胸脯道。

  “那好,我就說了。”

  王寧安斜眼睛看了看帳篷外面,壓低聲音,“老哥,遼國派人來了。”

  “真的?”

  “那是自然,密使已經見過范相公了。”

  “他們談了什么啊?”

  王寧安撓了撓頭,“我大哥離得遠,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聽得不太清,大約就是說遼國的太子爺看一位王爺不順眼,想借著咱們的手,把這位王爺干掉。”

  “王爺?那可是皇親國戚啊,和太子也是親戚,能下得去手?吳世誠搖頭不信。

  王寧安呵呵一笑,“老哥,這就是你沒見識了,老百姓常說什么?天家無情,龍眼無恩!你沒聽說書先生講,武則天,女皇帝,了不起吧,愣是把自己的親生骨肉給掐死了。當皇帝的什么干不出來。再說了,遼國說到底還是蠻夷,心黑手狠,殺個王爺算什么嗎,就算把他爹殺了,都不意外……來來來,咱們喝酒。”

  鄭亦駝祖上是個漢人,也不知道哪一輩開始,淪為了契丹人的奴隸,先是放馬,后來由于會木工手藝,就給貴人建房子。

  到了他爹的那一輩,偏巧給皇太弟耶律重元蓋房子,由于手藝好,做出來的家具美觀大方,得到了耶律重元的賞識,鄭家就成了耶律重元的奴隸。

  人都是宰相門前七品官,給皇太弟當奴隸,那也是奴隸中的戰斗機,與眾不同啊!

  鄭亦駝和他的哥哥從小跟著耶律重元,深受喜歡。

  要不然,鄭亦駝也沒法以奴仆之身,充當領兵的將領,跑到大宋耀武揚威!

  奈何他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除了能討好主子外,其他的本事太稀松平常,遼國的將領也都看不上他。

  就派他去追擊狄青,只給500人馬,結果還用說嗎,直接被包圍了。

  鄭亦駝沒什么骨頭,被抓了俘虜,送到了清州,到了戰俘營,鄭亦駝可是從天上掉到了地獄里頭。

  昔日的手下也不聽他的,還聯他,每天吃的飯發霉了不說,還有一半的沙子,簡直無法下咽。

  鄭亦駝越發懷念王爺的好處,要是能回到主子身邊,好好訴訴苦,讓他老人家狠狠教訓那幫遼國的將領,再揮軍把大宋給滅了。

  到時候也賞自己一塊地方,當個知府,知縣也行,作威作福,想干什么干什么,到時候在族譜上寫一筆,自己也算是光宗耀祖,改換門庭。

  這家伙就靠著做夢活著呢,結果今天他又被打了一頓,幾乎沒了半條命,給扔到了帳篷外面,跟一條癩皮狗似的,可憐巴巴的。

  鄭亦駝用雙臂撐著,勉強坐起,貪婪地仰望著天空,希望太陽多照一會兒,好讓冰冷的身軀能夠暖和一點。

  正在他偷摸曬太陽的時候,就聽到了帳篷里兩個軍卒聊天。

  漸漸的鄭亦駝的呼吸粗重起來,他聽到了要命的東西,竟然是要對自己的主子不利,簡直比殺了他自己還難受呢,鄭亦駝豎著耳朵仔細聽著,一個字都不舍得錯過。

  里面的兩個人也喝高興了,就聽那個年輕的說:“真沒想到,遼國也亂了,這回大宋可逮到了機會,能拿回一半的燕云十六州,好大的底盤啊!我大哥還琢磨著,能不能走通門路,哪怕去當個小官,也比頓茶送水伺候人舒服,老哥說是不?”

  “那是那是,到時候可要拉老哥一把,我去給你們兄弟當馬前卒!”

  “哈哈哈,老哥放心,有我們兄弟的,一定少不了你的!”

  這兩個人也喝夠了,晃晃搖搖,走出了帳篷,那個吳老哥轉到了旁邊,正看到鄭亦駝,此時的鄭亦駝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閉著眼睛裝死。

  “哼,遼狗,你們完蛋了!”

  吳老哥踢了鄭亦駝兩腳,見他沒有反應,只當是死過去了,伸手掏了半天,把水龍頭拿出來,給鄭亦駝來了一個37度淋浴,足足撒了一分鐘,才揚長而去!

  鄭亦駝這個倒霉啊,讓人當了廁所,還只能忍著,他都差點熏死過去,也不能動彈,只能忍著。

  那個年輕的還說呢,遼狗死了就死了,等明天早上,讓人挖個坑,都給埋了,省得浪費糧食!

  鄭亦駝這個恨啊,你們兩個東西也太壞了!更老子以后把你們千刀萬剮了!

  可轉念一想,鄭亦駝又怕了,如果真按照他們所說,耶律重元的處境就危險了,主子要完蛋了,自己也要被埋了,只能道地獄里頭伺候主子去了,可是誰知道耶律重元到了地獄還是不是皇太弟啊?

  鄭亦駝愁眉苦臉,下意識抬起胳膊,突然發現系著手腕的繩子松了,鄭亦駝眼前一亮,他沒敢聲張,只是小心翼翼動作,用了一刻鐘,才把胳膊解開,然后又慢慢把雙腿也解開。

  “哈哈哈!”鄭亦駝真想放聲大笑,原來宋軍粗心大意,系了活扣兒,真是天助我也,天助主子!

  他偷偷摸摸,從后帳逃出了軍營,跌跌撞撞,到了外面,變了變方向,直奔遼國就跑了過去。

  “真是夠笨的,要不是把崗哨都撤了,他能跑得了?”吳世誠充滿了鄙夷道。

  正這時候,楊曦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把嘴一撇,“還說人家笨呢?你們也不聰明。這擺明了是假的,兩個無名小吏,信口胡說,誰能相信啊!我看你們多半是自作多情。王二郎,你也就是紙上談兵,本事有限,寫小說可以,但當不得真。”

  面對楊曦的評價,王寧安越發生氣了。

  當初那個可愛的楊姑娘哪去了,怎么變得愿意抬杠了?

  “我說楊姑娘,真正的高手,飛花摘葉,就能殺人,計謀不需要復雜,關鍵是時機,只要恰當的時機,哪怕最拙劣的戲法,也是有人愿意相信的,就好像一頭負重的駱駝,沒準多加一根稻草,駱駝就倒了,而我恰恰就是那個放稻草的人!”

  “你就吹吧!我倒要看看,遼國欺壓了大宋那么多年,他們要都是飯桶,還不早就亡國了!”

  “那你就看著吧!如果我贏了,還請姑娘答應一件事。”

  “什么事?就是比武的時候,你放點水,就算我過關了。”王寧安無賴道。

  楊曦圓睜杏眼,倒豎柳眉,突然變得十分煩躁,狠狠一戳王寧安的腦門,“真是沒出息,你就不能光明正大打敗本姑娘啊!”

  說完,小妮子轉身就走了,留下傻愣愣的王寧安,這丫頭莫名其妙啊!我有本事打贏你,還要你當什么教師爺!

  “女人年紀大了,就不可愛了,比起兩年之前,差得太遠了。”王寧安忍不住搖頭嘆息,又一個可愛的姑娘消失了……

  鄭亦駝一路很慘很慘,身上有傷,肚子空空,跑不遠,就精疲力盡,或許老天爺都在幫他,面前不遠處,草叢里竟然有個獵人下的套子,還套著一只肥碩的野兔。

  鄭亦駝覺菩薩都顯靈了,他用盡全身力氣爬過去,抓起野兔,也不用烤了,直接生吃,啃得滿嘴是血,一臉的陶醉。

  就這樣,鄭亦駝好像有神助相仿,不是撿到野味,就是撈到臘肉,或者散落的軍糧,他沒挨著餓,還混了一個肚兒圓。

  總算到了霸州城外,遇到了遼兵,他雖然不受待見,可畢竟是皇太弟的人,有人把鄭亦駝救回來,他連夜就跑回了涿州,等到重新見著主子,痛哭流涕,跟失散多時,終于找到了主人的寵物狗一樣……好吧,他就是一條狗!

  那個諂媚勁兒啊,耶律重元都看不下去。

  “他們都告訴了本王,你帶兵的本事太差了,還是去當木匠吧!”

  別啊!

  好不容易回來,王爺可不能這么對自己!

  鄭亦駝急忙磕頭,“王爺,奴才的一顆心都是向著王爺的,奴才雖然被抓了,可是奴才聽到了一件大事,天大的事,有人要害王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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