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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罵死一個

  古有指鹿為馬,今有王寧安指著城池叫貧民窟!

  劉六符愣了許久,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小說щww.suimeng.lā王拱辰老臉紅,越覺得心虛,不停偷看王寧安,眼神充滿了怒火。

  倒是唐介,他一路上就看不慣劉六符的張狂勁兒,總算遇到個能收拾他的,老大人只想好好看戲。

  劉六符邁著大步,沖到了護城河邊,足足三丈的護城河,已經頗有規模。

  他用手指著,怒道:“這么寬的護城河,比京城不差吧?”

  “誰告訴你那是護城河,那是老百姓飲牲口的水槽,我們城里的人窮,買不起木桶,就只能就地挖坑飲水,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一點錯都沒有!”

  果然有人驅趕著牛馬,跑到護城河邊喝水。

  王寧安聳聳肩,那意思你打我啊!

  劉六符鼻子都氣歪了,他走到了城根下,又指了指一條條青石,怒道:“這又作何解釋?”

  “人窮唄,存點糧食不容易,把墻建得結實點,省得耗子進去偷糧食。這位大人,你或許不知道吧,每到秋冬,下了大雪之后,就有成千上萬的耗子從北邊過來,見什么搶什么,看見什么好,吃什么,沒法子,不防著點耗子,我們就都餓死了!”

  你夠狠!

  愣是把遼兵說成了耗子!

  劉六符氣得笑了,一抬頭看到高大的城樓,怒冷笑道:“你們的耗子真不一般,需要這么高的敵樓,怕是比人的個兒還大吧?”

  “哈哈哈,一看這位大人就是沒干過農活,敵樓是用來防家雀兒的,你沒看到嗎,上面還插著木偶呢,就是嚇唬人的!”

  別說,上面還真有幾個花花綠綠的草人,突兀地立在城頭。

  劉六符徹底無語了,這算什么,擺明了說假話嗎?

  他實在是爭辯不過王寧安,只能找軟柿子捏,又沖到了王拱辰的面前,急赤白臉道:“王相公,你都看到了,貴國毫無誠意可言,我看咱們也沒什么好談的,只有兵戎相見!”

  王拱辰變顏變色,來的時候,他可是和文彥博商量過來,要想辦法促成和談,結果直接讓王寧安給攪了,這算什么事啊!

  “劉大人,你千里迢迢來到大宋,自然不忍和談破裂,雙方生靈涂炭,我看還是以和為貴,咱們先進去再說。”

  劉六符同樣承受不起和談破裂的代價,只好忍著氣,隨著王拱辰進入新城。

  王寧安故意落在后面,臭著臉抱怨道:“這就是大宋的相公嗎?真是開了眼!”余靖嘆口氣,“唉,國勢不振啊!二郎,你也悠著點,別真的把和談弄黃了,眼看著春天了,要播下種子,老百姓一年的收成就看這一個月了。”

  王寧安微微一笑,“武溪公,和平從來不是求來的,你看著吧,不把姓劉的踩到腳底下,他就不會低頭!”

  余靖干脆閉嘴了,王寧安這小子來了脾氣,那幾位相公都攔不住,反正像朝廷那樣,步步后退,換來的所謂和平,還不如不要!

  就讓王寧安鬧,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樣。

  步入新城,街道整齊平坦,全都是用三合土壓實的,主干街道還用條石鋪上,連雨水都不怕了。

  這樣的城池,要是貧民窟,那幽州就是難民營!

  劉六符是越看越生氣,滿肚子的氣都要炸開了。

  “王相公,你信這是貧民窟嗎?”

  王拱辰老臉通紅,支支吾吾,唐介駁斥道:“是不是王相公說了不算,要問問百姓才行。”

  “那好,本官就問問。”

  他一點手,讓人叫來一個中年的漢子。

  “本官問你,這是不是城池?”

  漢子臉膛黑紅,只有牙齒是白的,嘿嘿笑道:“你不識字啊,沒看見街牌,俺們這是上河村。”

  “村?”

  “對啊,這一片都是俺們村子的鄉親。”

  “那你們為什么叫貧民窟?”劉六符又追問道。

  “這還不簡單,俺們原來就是窮苦人,讓大水沖沒了家,現在一無所有,還不是貧民啊?大人不信問問,看看誰是有錢人!”

  “荒唐,你們是窮人,住的房子怎么這么好?”

  他這么一問,中年漢子也自豪地回頭看了看,去歲夏天開始,就6續趕工,用磚石打地基,上面是厚厚的土坯墻,又結實,又保暖。

  災民是按照村子為單位安置的,每一個坊的房子都大體相同,外面還種了花草樹木,比起老家住的房子,還要漂亮規整許多倍,住著也寬敞明亮,遭災之后,不過一年多,就從一無所有,變得安居樂業,能不高興嗎!

  “俺們住得好,那是俺們肯干活,也是青天大老爺寬厚,你這個人怎么回事,還不許我們住好房子?”漢子攥緊了粗糙的拳頭,露出兇戾的神色。

  “俺告訴你,誰看俺們過得好,心里不痛快,想要使壞,哪怕是天王老子,俺們也跟他拼命!是不是,鄉親們!”

  “沒錯!拼命!拼命!……”

  無數百姓的吼聲匯聚在一起,聲音整天,劉六符的臉色變了,狂變!

  好剽悍的百姓,他們還是溫順的宋人嗎?

  劉六符滿心驚駭,剛剛還氣勢洶洶,此刻卻弱了不少。

  王寧安笑呵呵走過來,滿意笑道:“百姓們不偷不搶,靠著自己的雙手,重建自己的家園,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天經地義!劉大人,你最好也奉勸遼主幾句,讓他做個老實人,不要總想著搶啊,奪啊,不勞而獲!別以為建了國,分封了官員,穿上龍袍,就是皇帝了,離著兩千里,我都能聞到那股子賊味!”

  劉六符簡直要氣死了,手指哆嗦著,嘴唇鐵青。

  “哼,王相公,你們如此待客,還敢對陛下無禮,等著大遼的雷霆之怒吧!”

  說完之后,這位轉身氣哼哼地離開。

  王拱辰真的怒了,他黑著臉沖王寧安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隨意折辱遼使,要是軍國大事被你給攪黃了,你承擔得起碼?老夫一定上表彈劾,讓陛下嚴懲你的罪責!”

  “王相公好大的威風?別以為只有你能上表,我也上表,我就告訴陛下,堂堂大宋的樞密副使,統帥千軍萬馬的樞相,在遼寇面前,唯唯諾諾,丟盡了大宋的臉!你如此作為,就不怕在雄州,霸州等地浴血奮戰的將士寒心嗎?”

  這小子是真狂!連遼使帶王拱辰一起懟,真是不客氣啊!

  唐介看得目瞪口呆,都說他敢仗義執言,可相比這小子,還差著火候,他究竟是誰,膽子這么大?還說要給陛下上表,他哪來奏事的權力?

  “他有,此子就是王寧安!”余靖低聲說道:“子方兄,這一次能逼得遼兵主動求和,他的功勞不小,河北救災,唐家也居功厥偉啊!”

  唐介這才恍然大悟,“果然是熱血少年,有沖勁,相比之下,我們這些老的都不成了。我會據實上表,不會讓他受欺負。只是武溪兄,他這么干,萬一弄得和談黃了,怕是不妥吧?”

  “子方兄,你放心吧,王寧安此子做事還是有分寸的。”

  唐介信以為真,可剛過了兩天,就連唐介都撐不住了,王寧安可真能折騰啊……原來劉六符氣得離開新城,他并沒有真的走了,身為特使,如果無功而返,遼主也不會放過他。

  劉六符只能端著架子,硬撐!

  這邊王拱辰也鬧得老大不高興,王寧安實在是太狂妄了,囂張跋扈,偏偏又是地頭蛇,拿他沒辦法!

  想了半天,王拱辰決定甩開王寧安,他以自己的名義,請劉六符過來,接風洗塵。劉六符也是科甲出身,當然遼國的科舉沒法和大宋相比,但好歹也算是文人,和王拱辰聊得挺好。

  “劉大人,這邊新城木已成舟,要想完全毀了,那么多百姓,我們也承受不起。要不這樣,把新城限定在一丈五尺高,不許再修了,另外,在其他方面,再補償一二?”

  王拱辰覺得能多賺一座城池,已經很不錯了,哪怕再讓點歲幣,多給些銀子和絹帛,也說得過去。

  劉六符自然不愿意,但是好容易有個能講道理的,只能繼續談著,總不能撕破臉吧!

  一頓酒喝完,王拱辰臉上也有了光彩,立刻讓人叫來戲班子,給劉六符演出幾段。劉六符早就知道大宋的風華不同尋常,在京城要處處小心,免得被人說私通大宋官員,到了滄州也就無所謂了。

  “那就卻之不恭了。”

  劉六符滿懷的好心情,第一出戲是花木蘭,前一半十分精彩,他瞇著眼睛,搖頭晃腦,十分享受。

  哪知到了后一半,戲突然變了,有個白臉的武將從里面走出來,一張口就念道:“割讓燕云不心疼,甘做契丹兒皇帝!某家——石敬瑭,賣國歸來,求見老母啊!”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老婦人,穿戴著鳳冠霞帔,在眾人攙扶之下,從后面走出來,老太太面前有兩道小門,一面寫著“六”,一面寫著“離”。

  老太太悲痛欲絕,厲聲怒斥:“凡賣國求榮之人,祖先不認你為后,父母不認你為兒,妻室不認你為夫,子女不認你為父,兄妹不認你為親,黎民百姓不認你為人!六親不認,眾叛親離!”

  王拱辰沒聽過這段,起初還覺得慷慨激昂,可往旁邊一看,劉六符臉色鐵青,嘴唇顫抖,突然直挺挺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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