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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護犢子的趙禎

  賈昌朝執掌朝局之后,躊躇滿志,想要一展拳腳,可是真正坐上了這個位置,拔劍四顧,卻發現能做的真是不多。

  就拿之前文彥博留下來的裁軍來說,遲遲沒有落實,八萬裁軍,實際只減少了兩萬多空額,要不了多久,又會被各種名目的征兵,給填補滿了。

  軍費開支,達到了大宋支出的七成,不想辦法解決,國庫就拿不出錢做別的事情,縱使賈昌朝一肚子抱負,也沒有施展的空間。

  偏偏事情做不成,下面煩心事還一堆,他剛處理了幾個賑災的事情,參知政事唐介就找來了。

  “這是御史田平送來的彈章。”

  賈昌朝眉頭一皺,“要彈劾官員送給御史臺,給我干什么?”

  “醉翁沒法處置,不得不給賈相公。”

  賈昌朝將信將疑,展開了一看,頓時眉頭皺起,田平彈劾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寧安!

  田平提出嶺南案子定案之前,王寧安和韓絳等人就主張處死嶺南涉案官吏,朝廷沒有采納他們的建議,這幾個人就喪心病狂,暗中下黑手,加害涉案官員,甚至不惜制造海難,掩蓋殺人滅口的真相。

  話里話外,田平還把矛頭對準了歐陽修,認為是他縱容王寧安,肆意妄為,痛下殺手,視朝廷法度與無物。如此兇殘暴虐之徒,不嚴加懲處,久后一定釀成大患。

  田平羅列了許多罪名,賈昌朝只是一掃而過,他蹙著眉頭,猶豫道:“這個田平所言,可有證據?王寧安是否殺了人?如果沒有罪證,就誣陷一位大功臣,該嚴懲的人是他!”

  見賈昌朝庇護王寧安,唐介早就料到了。

  “賈相公,田平雖然只是猜測,可是老夫這里卻有一些證據。”

  “什么證據?”賈昌朝好奇道。

  唐介沉聲道:“根據下面人送來的消息,王寧安的船隊提前一天,離開了廣州。”

  賈昌朝笑道:“這不正說明王寧安沒有涉案嗎?”

  “不然!賈相公,你有所不知,王寧安的船隊是護送李日尊登基為王,可據船隊送來的消息,王寧安失蹤了幾天。”

  “哦?這又是為了什么?”

  唐介道:“王寧安說,是他的座船遇到了風浪,偏離航向,故此耽擱了時間。”

  賈昌朝笑道:“這不就是了,海上茫茫,風險很大的,王大人不辭辛勞,在海上奔波,都是為了大宋天下,光憑著臆測,就肆意污蔑,這會傷了將士的心。唐大人,如今你已經進入了政事堂,不是御史中丞了。按照我大宋的規矩,宰執和言官之間,是要避嫌的。”

  唐介怒氣沖沖,質問道:“莫非賈相公以為老夫徇私枉法不成?”

  “并非如此!”

  賈昌朝笑道:“唐大人,老夫自然信得過你,不過這人嘴兩扇皮,最是惡毒不過。你看看,王大人就被扣了罪名。萬一有人說唐大人和御史合作,陷害忠良,恐怕也不好吧?”

  不得不說,支持老賈出任首相,實在是太英明了,這家伙的無恥程度僅次于夏竦和文彥博,一番偷換概念,混淆視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愣是把一個氣勢洶洶的唐介給頂了回去。

  把唐老大人送走了,賈昌朝的臉色就變了。

  他可比別人都清楚王寧安的秉性,當年那小子還剛剛出道,就敢和自己大呼小叫,膽子大的沒邊兒。

  痛下殺手,干掉了那些敗類,的確有可能。

  論起罪行,殺了那幫人也不為過,可事情要是這么簡單就好了,滿朝文臣沸反盈天,為的就是維護祖制,維護自己的身家性命。

  身為首相,賈昌朝也不能公然和所有人作對。

  可問題是和王寧安撕破了臉皮,后果同樣可怕。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賈相公愣是被卡在了這里。

  幾天下來,京城的各種說法,到處流傳,紛紛指向了王寧安,都說他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必須嚴懲。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聲音在流傳,說是老天爺的天譴,把一幫害人精兒給淹死了,和人家王大人沒關系!

  相反,朝臣們庇護這幫畜生,才是真正違背祖制,敗壞大宋江山。

  還有人把一本小冊子廣為流傳,介紹嶺南官員的罪行。

  其中最令人發指的就是公然販賣大宋子民,把人當成牲口一樣,弄到海外做苦工,妻離子散,父母生別,造成了多少人間悲劇。

  仿佛為了驗證這種說辭,就在扶持李日尊登基的前后,有一批三千多人,乘坐船只,從交趾回到了大宋,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親人。

  他們抱頭痛哭,更有人回家之后,只能看到親人的墳頭。

  還有人得知親人死在了交趾,痛不欲生。

  韓絳和狄青都向朝廷送來了奏表,把情況說的明明白白。

  事情到了這一步,越發變成了兩股力量的對撞。

  以民間為主,他們痛斥文官的罪行,別說眼下是遇到了海難,生死不知,哪怕真的是被殺了,他們只會拍手稱快,大呼解氣。

  什么狗屁祖制,太祖爺當年為了保護言路,害怕子孫肆意胡來,才定下的祖制,結果竟然成了文官的依仗,他們開始肆意妄為了,簡直豈有此理!

  大宋就是這點好,不以言獲罪,連朝臣都不追究,更何況是老百姓。

  京城的茶館酒樓,到處都有人談論,自然而然,他們就把不滿對準了朝廷的諸公。以往這種事情也不少見,只是那時候,是言官和士林帶領民意,攻擊掌權的相公。

  這一次情況卻有所不同,變成了民間針對文官集團進行批判和諷刺,一貫以忠貞清廉示人的言官遭到了猛烈質疑。

  民間如此,卻更加激起了言官們的恐懼,他們如論如何也不能失去輿論的主導權。

  所以越來越多的文官上表彈劾,要求朝廷徹查嶺南官員的死因,并且堅決捍衛祖制,誰敢破壞祖制,誰就是亂臣賊子,必須痛下殺手。

  言官做夢都想,拿著王寧安的腦袋,去警告所有人,他們的威嚴不容挑釁!

  動靜越來越大,連賈昌朝都壓不住了。

  集賢殿大學士富弼終于找到了他,“子明兄,眾意難違,政事堂再不給百官一個交代,只怕要出大亂子。”

  賈昌朝憂心忡忡,“彥國兄,你讓我怎么辦?大海茫茫,派人去查嗎?”

  富弼道:“海上固然有些難度,但是王寧安身邊那么多人,只要挨個排查,不難找出真相!”

  賈昌朝把腦袋搖晃得和撥浪鼓一樣,“彥國兄,你說的輕巧,那幾千人都是有功將士,都是為大宋江山流血的。查他們,萬一激起兵變怎么辦?還有,這次京城的將門,幾乎都跟著王寧安南下了,你要查他們,你是想天下大亂啊!”

  富弼黑著臉道:“賈相公,不給百官交代,天下已經亂了!”

  兩位宰相各執一詞,通常這種時候,就要去找趙禎做裁判了。

  賈昌朝和富弼找到了趙禎,皇帝陛下正穿著寬松的道袍,赤著腳,在地上緩緩踱步。見禮落座,富弼搶先把事情說了一遍。

  “陛下,當務之急就是查清楚王寧安失蹤的那幾天,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親手殺了嶺南的官員?”

  趙禎眉頭緊鎖,苦笑道:“富相公,此事真的這么重要?”

  “這個……陛下,百官紛紛上書,群情激憤,老臣唯恐人心不定,影響朝局啊!”

  趙禎嘆口氣,“那朕告訴你,我知道王寧安去了哪里,能否給百官一個交代啊!”

  “陛下知道?”

  富弼滿臉怪異,一萬個不信,他覺得這是趙禎在欺騙他。

  “富相公,你非要知道嗎?”

  富弼顯得很為難,“老臣無意窺探天子之事,奈何此事太過蹊蹺,老臣以為,還是給百官一個說法。”

  趙禎擺了擺手,“罷了,朕也不怕兩位愛卿笑話,朕至今還沒有一個兒子,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朕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富弼大惑不解,這和王寧安失蹤的幾日有什么關系?

  “王卿南下,給朕帶來了一些極品海馬,朕服用之后,效果很不錯,這不,朕給他下了一道旨意,多給朕找一些海馬。如果不是富相公追問,此事朕是斷然不能說的。”

  這下子把富弼噎得差點昏過去!

  我的老天,這都行啊!

  趙禎無子,天下皆知,海馬補腎健腦,的確有利于圣體。

  普通人尚且不愿意把這種事情透露出來,更何況是一個堂堂皇帝,既然如此,王寧安偷偷離開船隊,替趙禎找海馬,那也就說得過去了。

  可問題是王寧安派一個手下就行了,何必親力親為啊?

  “富相公,王卿年紀不大,一顆忠心,他做事或許有些出格,但是絕對不會胡來的,海馬已經送到了京城,朕回頭給你和賈相公每人二兩。你們替朕挑著江山重擔,勞苦功高,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饒是富弼能言善辯,也被趙禎的彪悍理由給打敗了。

  不光是他,其他的言官也不敢隨便胡說八道了,莫非說你們不關心圣體,不想讓大宋有皇子?

  賈昌朝忍著肚子疼,差點笑噴了。

  等他們兩個離開了皇宮,趙禎到了龍書案,拿起一份密奏,扔到了火盆里。

  “罪員該殺!朕不能親手剮了他們,甚是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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