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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幽州交給你了

  去歲開始,陸續從三哥那換來了1萬多匹馬瓦里馬,不但填補了空缺,還有了富余。這不,王寧安也換了一匹小卷毛。

  蒼茫的原野上,王寧安策馬飛馳,跑得渾身是汗。

  離著老遠,就看到了趙宗景站在路旁,沖著王寧安不停招手,滿臉笑容,和天氣一樣,到了春天,開了花。

  可是王寧安那家伙還是一副寒冬臘月的死人模樣,他離著趙宗景有十步左右,翻身下了戰馬,揮手就是一拳頭,正好打在了趙宗景的眼眶子上,許是覺得打了一只眼睛不過癮,又一揮拳頭,另一只眼也青了。

  趙小王爺頂著一對熊貓眼,這個冤枉啊,老子這是惹誰了,怎么倒霉的都是我!

  王寧安頭也不回,直接往村子里走,迎面又看到了楊懷玉。王寧安咬了咬牙,想給楊懷玉一頓,可是楊大將軍根本不在乎,把胳膊一抱,有本事你來啊!

  當年你玩了一手拔刀術就把老子給坑了,這回我背著雙手,也把你小子打趴下!

  王寧安氣得轉了兩圈,沒辦法只能推開楊懷玉,直接沖到了村子里面,趙禎還在打谷場旁邊的大槐樹下坐著休息。

  王寧安疾步跑過來,“臣拜見陛下,陛下,此地離著古北口,不過百里,您如何能輕身犯險?還請陛下立刻回轉幽州,國家幸甚,百姓幸甚!”

  趙禎含笑,擺擺手,“王卿,你的膽子是沒有以前大了,十萬遼兵朕也見過了,區區上千遼寇,還沒到朕的眼前,就被百姓打跑了,用得著害怕嗎!”

  王寧安心里苦笑,我的趙大叔,你別動不動就提十萬遼兵好不?

  就像真是你打贏似的!

  再說了,就是身邊的兩三百人,走漏了消息,哪怕來三五千遼兵,也足以要了你的命啊!

  這也就是王寧安為什么生氣的原因。

  微服私訪也好,體察民情也好。

  不管怎么說,要事先通個氣,就算趙禎要玩神秘,趙宗景和楊懷玉也該告訴自己一聲,好安排人馬,暗中保護。

  一點準備沒有,突然遇到了遼兵越過長城,這是被打回去了,要是沒打回去,還不定出多大的事呢!

  心臟再強大,也受不了這個折騰。

  “哈哈哈,王卿,你不要怪他們,連你都不知道朕的去向,遼寇如何能知道?”趙禎笑容可掬,讓王寧安坐下來。

  “朕走了一路,所見所聞,甚是感慨,王卿你在薊州和灤州,放手作為,民心安定,奮勇殺敵,朕真有些問題,想要向王卿討教。”

  “陛下折煞微臣,臣不過是盡自己的職責,而且萬事開頭難,后面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當不得陛下盛贊。”

  趙禎搖頭,“王卿,你客氣了。朕想請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何士紳不可靠?”

  “這個……”王寧安沒聽到富弼的那段經典論述,也不知道趙禎的心思,有些話他是不敢胡說八道的,但是又不能不說。

  “啟奏陛下,臣覺得有句話叫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想來士人的選擇余地多一些吧!當然,也真是因為如此,歷代士人,慷慨赴義,盡忠報效,才顯得彌足珍貴,尤為難得……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這些都是歷代士人表率,高山仰止,令人驚嘆。”

  情急之下,王寧安把正氣歌都搬了出來。

  可是趙禎根本沒心思聽后面這半段,他不停咂摸王寧安前面所說。

  沒錯,就是士人的選擇機會多,秦漢隋唐,三百年一個輪回,朝代盛衰,興亡交替,皇帝換了多少家,可古往今來,士人都是入朝為官,在鄉為紳,吃香的,喝辣的,任憑風浪起,端坐釣魚臺!

  當真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敢情這天下是士人的,皇帝不過是臨時的過客而已!

  領悟到了這一點,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士人掌握土地,讀書識字,掌握地方宗族勢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哪怕改朝換代,也很難沖擊到他們,畢竟誰當皇帝,都需要他們來幫忙,治理國家,維護地方。

  自古以來,皇權不下鄉,就是這個道理。

  既然士人手里有籌碼,他們自然和老百姓不一樣。

  就拿薊州和灤州來說,王寧安給分了田,分了農具,牛羊,還給蓋了學校,興修水利……這些老百姓都看在眼里,如果契丹人殺回來,他們還能維持不變嗎?這不是笑話一樣嗎?契丹人肯定會搶走他們的農田,奪走他們的牛羊牲畜。

  把他們重新變成農奴!

  沒有希望也就算了,一旦有了希望,他們能放棄嗎?

  王寧安敢說,至少一半以上的老百姓,他們寧可不要命,也不愿意放棄到手的土地!遼國大局來犯,他們肯定要拼一個血流成河,尸積如山!

  換成士人,他們就不一樣了。

  這幫人想的是當官,想的是免稅,想的是兼并更多的土地……不管是誰,只要能開科舉,任用士大夫,給他們免稅特權,他們就能接受,甚至是甘當走狗!

  遼國統治燕云,就施行南北分制的官職,給予燕云漢人科舉的權力,他們樂顛顛參加考試,爭相當遼國的臣子,哪怕是低人一等的南面官也無所謂。

  再看看富弼,老先生治理幽州的思路,居然和契丹人是一樣的,他也開科舉,籠絡士人……看起來是把地方穩定了……呃不對!

  連穩定都沒有做到!

  那些士人能背棄遼國投靠大宋,就能出賣大宋,再去舔遼國的屁股!

  關鍵就看一個字:利!

  什么忠孝仁義,什么士人節操,什么孔孟之道……都擋不住一個利字!

  此刻的趙禎,居然有一種悟道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處在玄而又玄的境界,非常美妙,也非常憤慨……以往的所有困惑,在這一刻,豁然開朗,什么都想清楚了。

  不得不說,除了真正一步步打下天下的帝王,還有少數的妖孽,多數的皇帝,從小到大,身邊不是太監,就是文臣,哪怕明知他們在哄你,多多少少,也會相信一些。

  尤其是趙禎這種乖乖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洗腦,哪怕他變得和以往不一樣了,心里也還存著明君賢臣的那一套。

  孟子說得好,君視臣如股肱,臣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仇。這話其實只說對了一半,孟老夫子就沒有想過,會不會君視臣如股肱,反過來臣視君依舊如寇仇呢?

  再說得明白點,這世上感恩戴德,知恩圖報的人太少了。

  而自私自利,無情無義的人太多了……

  所以,孔孟之道只能拿來教化人心,而不能當成真的!

  趙禎很遺憾,他覺得如果自己在20年前悟到了這一點,他可以大刀闊斧,做一個千古一帝。

  現在兩鬢染霜,才真正想明白,已經晚了。

  不過好在收復了幽州,又找到了問題的癥結,他還是能做很多事情的。

  “王卿,檀州士紳熊敦等人勾結遼寇,此事你怎么看?”

  王寧安見趙禎許久不說話,神色糾結,帶著怒氣,他越發猜不透皇帝的心思,這種時候,還是多裝點孫子比較好。

  “啟奏陛下,臣以為此事臣有罪。”

  “哦,怎么說?”

  “臣在灤州、薊州,殺戮過重,難免人心浮動,他們沒有了安全感,遼寇稍加鼓動,就會背叛大宋。不過檀州當地的官吏和守軍,也有失察之過,臣已經派遣狄詠將軍,帶領著5000騎兵,去驅逐遼寇,想來遼寇也難以有什么作為。”

  王寧安說到了這里,鄭重道:“陛下,臣以為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長城還是要修,只是修長城并非小事情,人力物力的缺口太大,臣這里有個扎子,希望陛下能準許在灤州一帶煮鹽,以食鹽之利,支持修建長城。”

  說著,王寧安將一個扎子遞給了趙禎。

  蕭觀音提出來鹽的事情,王寧安就留心了,他讓呂惠卿去調查,然后把結果呈報,他花了幾個晚上,參考后世的開中法,才把新的鹽法制定出來。

  趙禎接過來,只匆匆翻看了兩頁,就扔在了一邊,王寧安嚇了一跳,心說別是趙禎看不上吧!

  哪知道趙大叔猛地一回頭,對著不遠處說道:“富相公,你也過來吧!”

  王寧安這才注意,在不遠處的一片樹蔭后面,還站著富弼呢!

  而此時,富相公老臉青紫青紫的,非常難看,可以說,難看到了極點。這位一貫氣勢凜然,這回居然有點不敢直視王寧安,仿佛做了什么虧心事一般,弄得王寧安摸不著頭腦,都怪趙宗景和楊懷玉,你們兩個混球就不知道事先通知我!

  老子說一萬遍了,我不是神仙,不會未卜先知!我不過是比別人有錢,比別人布局長遠,得到的消息情報多,判斷準確點而已!

  王寧安滿肚子疑問,哪知道富弼到了他面前,居然深深一躬。

  “王大人胸襟如海,可行舟船,可容泰山。老夫自愧不如,王大人實乃國之良相。老臣恭賀陛下得此英才,愿意退位讓賢,請王大人出任宰執!”

  王寧安更吃驚了,一點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禎接下來的話,更讓人驚訝了,“王卿當然是宰相的不二人選,只是眼下幽州事務繁雜,還要按照王卿的方略才行!幽州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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