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寧安的官職就能看得出來,大宋要把燕云十六州分成兩部分,已經收復的山南七州,作為燕云東路,而未收復的山后九州,就是燕云西路。
當然了,為了快速恢復燕云的元氣,鞏固長城邊防,趙禎也費了一番安排 首先,拿回來幽州等地,大宋的邊防線一舉推進到了長城沿線,這也是傳統的農耕和放牧的邊界線,幽州地勢高峻,居高臨下,山河險峻,易守難攻。
相比起傳統的白溝河,巨馬河一線,優勢太大了。
以往的雄州,霸州,信安軍,保州、安肅軍、乾寧軍、保定軍,甚至連大名府,全都失去了功能。
從原來的邊關雄郡,一下子變成了普通的內地城市。
龐大的河北軍團要裁撤合并,人馬北調,大名府的位置被幽州徹底取代。
整個工程的龐大浩繁,簡直不可想象。
這也是趙禎為什么給王寧安委以重任的原因。
這小子在八年之前,就打燕云的主意,靠著他的一點點籌劃,果然光復了幽州。論起把控復雜局面,統籌規劃,整個大宋朝,沒人能比得上王寧安。
為了讓整個工程進展順利,趙禎依舊任命王德用為河北東西路經略安撫使,同時將河間府劃給了燕云東路。
河間府原來是瀛洲,本來就是山南七州之一,五代的時候,是歸契丹所有,后來被大宋拿了回來。
這次趙禎又把河間府并入燕云東路。
和之前的瀛洲不同,河間府此時擁有人口近150萬,下轄滄州,平縣等地,更是大宋最富庶的所在。
多了一個河間府,整個燕云東路的經濟實力大漲,靠著河間帶動整個幽州,相信要不了太多的時間,幽州就能從戰亂之中走出來。
有人要問,王寧安不是滄州的人嗎?
他能管理家鄉嗎?
還真別說,王寧安的確可以。因為按照慣例,宰執一級的高官是可以回家鄉任職的,這是皇帝對大臣的特殊禮遇。
王寧安掛著少傅和同平章事的銜,雖然一天政事堂沒待過,但好歹也是相公一級的人物,更何況事急從權,他統轄燕云東路,是一點問題沒有。
除了河間府之后,經過協商,霸州,雄州等地,也交給王寧安管理,他的主要職責就是裁撤軍隊,重新構筑長城防線。
如此一來,王寧安手上掌握的人馬超過了30萬!
還不包括禁軍!
這30萬大軍,完全是大宋的精華所在,西北軍團早就腐朽不堪,從戰火走出來的河北軍團才是公認的天下第一。
假如王寧安有心思,他可以直接揮軍,殺進京城,然后就改朝換代,登基當皇帝了!
當然了,王寧安也只敢歪歪一下,然后就立刻甩頭,想也不敢想。
他要是敢造反,不用別人,還躺在病床上的老爹就能跳起來,把他給掐死。還有,坐鎮大名府的王德用,那老頭誰敢惹?
再說了趙禎親臨一線,鼓勵士氣,指揮作戰,軍漢們對皇帝那是忠心耿耿,感動的熱淚盈眶,哪怕趙禎讓他們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會皺眉頭。
王寧安絲毫不懷疑,如果他敢造反,除了王家的鐵桿心腹之外,其余人都會棄他而去,甚至反戈一擊。
所以王小二還是要乖乖當大宋的忠臣,再說了,王寧安也沒有覺得眼下有什么不好。趙禎甩給了他七個州,五六百萬人。
光是這副擔子就夠重的,王寧安真是無法想象,要挑起整個大宋江山,該付出多少辛苦!
也難怪歷代的皇帝都要依靠士人,不見得是皇帝多喜歡他們,沒他們卻是萬萬不能的。
“朕此次北巡,已經超過了半年,收復幽州,眾位愛卿功莫大焉。朕決定即日起,西巡洛陽,查看陪都工程,燕云重地,千頭萬緒,就要托付給王卿了。”
王寧安早就知道趙大叔要拍屁股走人,可是他這么一走輕松了,這么多事情,都要他一個人挑,豈不是太殘酷了。
“啟奏陛下,臣愿意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奈何臣不通民政,也不懂刑名,如果沒有得力重臣掌舵,臣,臣擔心辜負陛下所托。”
趙禎呵呵一笑,“王卿放心,朕早就想好了,歐陽愛卿就留在幽州,出任燕云東路都轉運使,再有,濟陰郡王趙宗景出任幽州留守,朕再挑選一批青年才俊,幫著你,保證能把幽州治理好。”
“陛下真是好手段啊!”
北海郡王趙允弼心里頭琢磨著,暗暗贊嘆。
顯然,將一切軍政大權都交給王寧安,縱然趙禎放心,其他人也會說三道四,不得安寧。必須倚重王寧安,又不能縱容王寧安。
這個度太難把握了。
留王德用主管河北,歐陽修任轉運使,趙宗景任留守……這三個人,全都和王寧安親厚不假,但是他們一個出自將門,一個出自文官,一個出自宗室,背后全都有龐大的厲害關系,他們會輔佐王寧安,但是,王寧安做得過分,或者有了野心,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要說起這陛下的水平就是高!
趙宗景很不以為然,“就憑我的腦子,如何能牽制二郎?他要是使壞,還不把我耍得團團轉?”
看著憊懶的兒子,趙允弼真是無話可說。
“也不知道你交了什么運?竟然和二郎成了朋友,你是一輩子受用不盡啊!”趙允弼靠在椅子上,笑呵呵道:“王二郎是重感情的人,他把你當成朋友,就不會害你,就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情,懂了吧?”
“是啊!”趙宗景傻呵呵笑了兩聲,卻又咬牙切齒,怒吼道:“誰說不會害我?那孫子打了我兩拳,眼眶還黑著呢!”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是,趙允弼一下子跳起,幾步抓起了門栓,怒不可遏!
“逆子,你拐著陛下以身犯險,這個罪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二郎打你兩拳頭,那是你小子便宜,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趙允弼提著門栓就追,趙宗景感到了不妙,一下子躥上條案,從窗戶就躥出去了。趙允弼不愿意罷手,在后面緊追不舍,趙宗景氣喘吁吁,只能往外面跑,剛出了府門,正好看到一駕馬車,也不管是誰的,直接鉆進去。
“快走,快走啊!我給雙倍的錢!”
他剛說完,就有人道:“我給四倍的錢,你趕快滾下去!”
趙宗景一抬頭,這才發現,他竟然鉆進了王寧安的馬車。這小子立刻嬉皮笑臉起來。
“哎呦,我的二郎啊,你可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我的小命都在你手里了,回頭我給你一份重禮,快,快走吧!我的祖宗!!”
看著趙宗景無賴的德行,王寧安這個膩歪啊。
他突然覺得讓這貨留在幽州,不是為了牽制他,而是為了惡心他,惡心的王寧安沒法想造反!
交友不慎啊!
王寧安只能帶著趙宗景,一路上直奔狄青的住處。
“你是來看狄帥的,他身體好了?沒留下病根兒?要不要買點禮物?”趙宗景跳下了馬車,四周看了看,突然發現一群人正在排隊,香氣撲鼻,準是好東西!
趙宗景立刻跑過去,王寧安拿他也沒辦法,只能先進了狄青住處,見前院沒人,王寧安直接到了后院。
花園之中,狄青赤著上身,正在練功。
不得不說,哪怕是上了年紀,狄大帥哥依舊魅力無限,渾身肌肉結實而不臃腫,鐵扇子面一般的身材,絕對是人樣子!
他前胸后背,各種傷疤盤虬臥龍,一道接著一道,絲毫沒有破壞美感,反而更顯男子氣概!
大丈夫當如是!
見王寧安來了,狄青收了拳頭,擦了擦身上的汗珠,隨手抓起一件寬松的袍子披在身上。
笑呵呵過來,“二郎,你可是大忙人,怎么有空來看我?”
王寧安笑道:“再忙也不能不來,狄帥的身體沒問題?”
狄青笑道:“一身的賤骨頭,怎么也死不了,這次的傷比起西北的時候,差得遠了。下回有戰斗,狄某照樣能沖陣殺敵!”
狄青抓起一大壺茶水,灌了兩口,然后豪爽道:“你爹呢?他沒事吧?”
王寧安笑了笑,“他也能下地走了,最近兩天還在慢跑,看樣子要恢復,沒個一年半載,是不行的。”
狄青無奈搖了搖頭,“唉,大宋雖然雄兵百萬,可是能打仗的將領不多,這次我,你爹,你岳父,對了,還有折繼閔,我們幾個都傷了,往下算,能沖鋒陷陣的就沒有誰了。說起來,要是再有幾個能打的,干脆領兵出長城,狠狠給耶律洪基一下子。也不至于讓他卷土重來,真是可惡!”
狄青說著,用力一敲桌子,顯得十分懊惱。
王寧安倒是很釋然,“狄帥,陛下早就下旨建武學,這回我主政幽州,很快就會選撥一批人才,送進武學培養。你也知道,墻式騎兵靠的是紀律,將領不用多天才,按部就班就成。”
狄青如釋重負,“的確如此,看起來,三五年之內,我大宋的武備就能迥然不同啊!我是真期待那一天……二郎,有空沒,陪我喝兩杯,過幾天,就要跟著陛下去洛陽了。”
提到去洛陽,王寧安突然臉色凝重起來。
要說起來,他最忌憚的文人就是文彥博!
老家伙詭詐多端,算計陰沉,非常難對付,偏偏上次把他弄出了京城,還順便惡了趙禎,王寧安以為文彥博就沒有翻身的機會。
哪知道老家伙竟然豪賭一把,支持趙禎遷都,一下子挽回了圣眷!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王寧安也是無可奈何,文彥博咸魚翻身,要知道在歷史上,就是老東西算計的狄青,什么烏七八糟的手段都用了,逼得狄大帥哥郁悶窩囊,凄凄涼涼死了,一代名將,沒有馬革裹尸,反而被自己人坑了,真是千古遺憾!
王寧安想到這里,探了探身體,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話,低聲道:“狄帥,你還記得當初我跟你說的話嗎?凡事多思量一點,防備著小人,尤其是——文彥博!那是一條披著圣人皮的狼!永遠不要低估他的無恥,千萬小心啊!”
狄青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王寧安會用這樣惡毒的詞評價文彥博。
“二郎放心,我記下來!”狄青鄭重道。
正在這時候,突然趙宗景從外面闖了進來,風風火火道:“快看,我給你們買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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