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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小人現形

  “你叫什么名字?知道為什么被帶到這里嗎?”

  “學,學生劉輝……學生不知道為什么?”劉輝突然激動起來,“學生還要參加會試,憑什么把學生抓過來?”

  “哈哈哈,虧你還知道自己要考試,這里有三首詞,你看看是誰寫的?”

  劉輝接過來,一看之下,頓時臉色一變,雙手發顫,卻還是死命搖頭,“我不知道,我沒見過!”

  “不會吧,第一首《望江南》傳得滿世界都是,還沒有見過?”

  “這個……自然是聽說過,學生一心只讀圣賢書,外面的紛擾不感興趣。”

  “志趣高潔,難得啊!”

  王寧安淡淡一笑,“來人,再帶幾個人上來。”

  不多時,又帶進來兩個人,他們上了大堂,就渾身顫抖,直豎豎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大喊饒命。

  “你們起來,這次審訊,有陛下在,有幾萬百姓在,斷然不會屈打成招,更不會冤枉好人,草菅人命!”王寧安招手,讓人把詞遞了過去。

  “你們可看過?”

  這兩個人一愣,汗水不由自主就流了下來。

  “這個……”

  “講!”

  其中一個稍年青一點的哪見過這種陣仗,早就嚇傻了,什么都招了。

  “見,見過。”

  “在哪見過?誰給你看的?”

  “就在客棧里,是,是劉輝給我們看的。”他嚇得聲音變調,幾乎哭著說道:“在一個多月之前,我們和劉輝一起喝酒,他拿出了幾首詞,讓我們品評。我們說詞還不錯,只是太艷了,他說要的就是這個艷勁兒,他還告訴我們,要讓一個人身敗名裂!”

  王寧安微微一笑,“他說的人可是歐陽修?”

  “這……嗯!”

  王寧安又問道:“他沒有說為什么要害歐陽老大人?你們為什么沒有告發?”

  “他,他說歐陽修多行不義,辱沒圣賢,都是他自找的!他還說,身為孔孟門徒,理當鏟除奸佞,斗倒權奸。沒本事做搏浪一擊,也要用妙計讓老賊現出原形!”

  什么時候歐陽修成了老賊了?

  堂上下都亂了,文彥博連連拍桌子。

  “安靜,安靜!”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王寧安把目光放在了劉輝身上,淡淡道:“他們兩位是你的發小同鄉,一起過了鄉試,一起闖進會試,你總不會說不認識他們吧?”

  劉輝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的臉都成了灰白色,難看得要命!

  剛剛他真想撲上去,把那倆貨給掐脖捏死。奈何皇帝親臨,這么嚴肅的公堂上,誰敢多說一句,立刻有人出來制止,那些殿前司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劉輝咬了咬牙,只能承認,“這三首詞,的確是我寫的。”

  “你為什么要寫!”

  “為了給歐陽修潑臟水。”

  “為什么要潑臟水?”

  “因為他詆毀圣賢,不承認三代之治!”

  說到這里,堂上的所有人,包括趙禎,都心中一動。歐陽修翻譯《竹書紀年》,把一些不為人知的歷史掀出來,已經撼動了儒家的根基,許多老派的儒者,紛紛發文,痛罵歐陽修,只是想不到,有人居然會假冒歐陽修之名,寫下艷詞,詆毀老夫子名望,真是令人發指!

  劉輝索性破罐子破摔,“被你們知道了,也沒什么可怕的!歐陽修胡說八道,誹謗圣賢,天下的讀書人,人人得而誅之,我寫這幾首詞,不過是效仿圣賢,誅殺少正卯而已!一切都是歐陽修罪有應得!是他自找的!”

  “那3000貫錢呢?”王寧安突然提高了聲音,“一首詞一千貫,好大的手筆,劉大才子,靠著這些錢,你給粉子胡同的周雪娘贖身,這也是效仿圣賢嗎?”

  “我,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這一次劉輝明顯更加惶恐,渾身哆嗦,話都說不清楚了。

  “帶周雪娘!”

  王寧安一聲令下,果然帶上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她沒有擦抹脂粉,清水臉,別有一番楚楚動人之態。

  要說起來,王寧安能找到劉輝,還多虧了這個周雪娘。

  原來錢明逸招認,他是在一個茶樓,見幾個士子聊天,提到了歐陽修,從幾個人手里,拿到了所謂的詞和文章。

  王寧安按照錢曖的招供,從錢家找到了這個小冊子。

  光憑著一本連署名都沒有的冊子,就想找到是誰,難度非常大。

  大宋可沒有那么多先進的技術手段,想當神探,一點都不容易。

  王寧安只能從最基本的字跡,墨跡,紙張入手,還真別說,就讓他找到了線索,原來這些詞作用的紙,在背面有個淺淺的梅花印。

  問過許多人之后,才知道,這個梅花印是粉子胡同,里面的姑娘專用的、有了這點發現,王寧安立刻就下令去找做紙的作坊,讓老板親自辨認,最終確定了三家青樓,皇城司的人親自出動,最終在梅月堂找出了周雪娘。

  她見到小冊子之后,立刻供認,無論文風,還是筆跡,都是常到她這里的一個客人所寫,此人就是劉輝!

  而且還是在她們那里寫的。

  從去年開始,他們就勾搭到了一起,最初劉輝囊中羞澀,出手不大方,但很有才情,周雪娘為了自抬身價,就勉為其難,曲意逢迎。劉輝還當周雪娘情深義重,不是嫌貧愛富的俗人,故此許諾,要把她娶回家中,安安穩穩過日子,兩個人山盟海誓,情誼綿綿……后來劉輝突然富貴,手上多了許多錢。

  周雪娘覺得能和他在一起,也算是不錯,便一心等著。

  可見到了皇城司,周雪娘是什么都沒隱瞞,全都招供了。

  劉輝見到周雪娘,都氣炸了肺。

  “你,你個無情無義的人,虧我待你那么好!你,你……”他掙扎著要撲過去,頓時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王寧安搖了搖頭,看得出來,劉輝和周雪娘還算有情,只是戲文上的段子,總不是真實的。青樓出來的,能有幾個杜十娘啊!

  “劉輝,你還有什么說的!趕快招認,那3000貫,是誰給你的?”

  劉輝面露難色,王寧安猛地一拍桌子!

  “你就算不招認,本官已經查封了神都錢莊,自然能揪出幕后之人,只是到時候,你的罪責又要增加幾分了!”

  “是,是小人的同鄉前輩,他叫——蔣之奇!”劉輝垂著腦袋,顯得萬分沮喪,“小人進京趕考,聽聞蔣大人是同鄉,又是御史,消息靈通,就去拜會他。蔣大人十分提攜我們這些后輩。有一次醉酒,蔣大人就提到了,說歐陽修不知從哪里找來幾片竹簡,就肆意誹謗圣賢,還有那個六藝學堂,每每發出奇談怪論,擾亂綱常,他有心殺賊,苦無良策……小人當時激憤之下,就說愿意幫忙。又過了兩天,他居然找到了小人,讓小人寫幾首詞,詆毀歐陽老大人的名聲,小人當時就怕了,他,他拿出3000貫錢,威逼利誘,小人不得不從。”說完,劉輝,癱在地上,嚎啕痛哭。

  王寧安點了點頭,“你自稱小人,是一點沒錯啊!來人,把另一個更大的小人給我帶上來!”

  很快,皇城司的人押著蔣之奇走了上來。

  相比幾天之前,蔣之奇臉色灰白,整個人都仿佛被抽空了精氣神。

  “蔣之奇,還記得幾天前本官去問你嗎?你是何等義正詞嚴!想不到吧,這么幾天的功夫,本官就查到了鐵證!你給劉輝3000貫,讓他寫三首詞誹謗醉翁!這錢是從哪里來的?你又干了什么?講!!!”

  蔣之奇掃了一眼地上的劉輝,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的心里痛罵,其實在王寧安去找他之后,蔣之奇就暗中給劉輝送信,希望他趕快逃走不要留在西京。

  可劉輝覺得自己做事隱蔽,更何況四年一次的大比,他不能錯過,如果能考中進士,他就是士大夫,朝廷不殺士人,他做什么事情,都能保住腦袋。

  故此劉輝死賴在京城,非要參加科舉,這不,就出事了!

  “蔣之奇,本官不和你講孔圣人,也不和你講孟圣人!老子有一句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已落天網,就不要負隅頑抗了吧?”

  蔣之奇感嘆點頭,“王相公,你的本事下官服氣了,我什么都招了,那3000貫,是他!”

  蔣之奇用手一指張宗孺,“就是他出的錢。”

  張宗孺聽到這里,渾身顫抖,不寒而栗。

  “你,你,你……”

  半天也沒有說出下面的話……

  蔣之奇干脆道:“張宗孺因為貪墨的事情,希望歐陽老大人幫忙,結果老大人拒絕,他就懷恨在心,想要報復。那一日我告訴王相公,說我們是點頭之交,其實不然,下官住的宅子,就是張宗孺送的,我們關系很親厚。”

  王寧安笑道:“不錯,你幫著他平了不少事情,本官這里都有查證,你還算老實!”

  “到了大堂之上,不老實又能如何!”蔣之奇繼續道:“我當時告訴張宗孺,有人要整他,是認為他是歐陽修的人,想要通過他,去扳倒歐陽修。只是想不到,歐陽修鐵面無私,反而把他們給拋了出來。要想救命,只有一條路,就是反咬歐陽修一口,這樣,上面的人,就會放過他們,甚至還能給張宗孺更好的前程。”

  “然后你們就定下了這一條毒計?”

  蔣之奇愣了一下,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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