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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棄子王拱辰

  文彥博送給了王寧安一封信,上面只有四個字——參知政事!

  沒錯,老文給了王寧安一個位置!

  他是準備把王拱辰干掉,拿掉了他,政事堂自然有了一把椅子。

  以王寧安如今的職位,少傅兼同平章事,和賈昌朝,文彥博是平級的,政事堂能給他的位置無非三個,昭文相,集賢相和樞相。

  王寧安當然沒興趣奪文彥博和賈昌朝的位置,至于龐籍的樞密使,也不能動,因為之前有了狄青的一任樞相,如果再出一個將門的樞相,就會形成武將擔任樞密使的慣例,趙大叔都不會睡得安穩。

  文彥博也是看準了這個,所以才讓出一個參知政事。

  王寧安這邊夠參政的人不是沒有,比如包拯,比如余靖,甚至蘇洵,司馬光,當然了,最恰當的人就是王安石!

  攜著推動青苗法大功,王安石進入政事堂,幾乎成為定局。

  只有王寧安清楚,表面上他幾次幫著王安石,兩個人是事實的盟友,可王安石的心有多大?拗相公豈是可以用人情拴住的?

  如果需要,王安石隨時會翻臉,當然用翻臉這個詞并不妥當,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何來翻臉之說?

  不過此時不用擔心了,王寧安將書信燒成了灰。

  道理很簡單,老家伙要換一個算盤了。

  因為他必須替王寧安,也是替他自己拼命了。

  “子瞻,我聽說有不少巴蜀的官員找你?可有此事?”

  蘇軾一愣,連忙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王寧安輕笑了一聲,“或許你都不知道,你姐姐說,你小時候撒謊的時候,耳朵就會變紅,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剛剛的耳朵紅了?”大蘇變得驚恐萬狀,氣咻咻道:“是有人來看我,又能怎么樣?大家都是同鄉,一起喝酒唱和,彼此談心,不是再正常不過了?”

  “呵呵,那你想過沒有,為什么他們來找你?”

  “我說了啊,是同鄉,同鄉之誼!蜀地頭些年讀書的人少,考進士的就更少,好不容易這些年恢復了元氣,大家伙都憋著股勁,要替家鄉爭光呢!”

  “哦?好大的志氣。”王寧安笑道:“是爭光,還是結黨營私?”

  蘇軾一下子張大了嘴巴,都能塞進去一個拳頭。

  “沒有,就是沒有!姐夫,你可不能誣賴好人啊!”蘇軾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結黨營私,朋比為奸,天日可鑒啊!”

  “行了!”

  王寧安一甩袖子,“我又沒說你錯!身在官場,抱團取暖,那是人之常情!就連你這么白目的人都知道照顧鄉誼,文彥博那個老猴子還能想不明白嗎?”

  蘇軾腦袋有點卡,怎么又跑到了文彥博那里去了?

  “姐夫,你說文彥博要任人唯親?用自己人?”

  王寧安翻了翻白眼,“你啊,玩政治有寫詩詞的萬分之一的天賦,我都不用這么操心!”

  定位對一個人來說,很重要!

  很多哲學家不就是絞盡腦汁,不斷詢問我是誰嗎?

  看似很無聊,可是這個問題的確有價值。

  在一年之前,文彥博還是堅定認為,自己是文官集團的表率,背后站著士紳地主。

  可是隨著生意越來越大,文彥博終于驚覺,他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另一個團隊,成了新興工商金融集團!

  身份的變化,遠比利益結合,師徒朋黨重要一萬倍!

  文彥博要時刻為了這個集團贏得利益!

  把話說通俗了,之前文彥博多青苗法是反對多余支持,可此時他的看法就變了。

  西京銀行也要參與青苗法,也要賺一筆。

  老百姓不至于破產,甚至有更多的錢,就會讓自己住的更好一點,哪怕一戶買一袋水泥,那就夠他忙活二三十年的。

  圍著土地轉,是沒有出路的。

  文彥博想通了,他要給青苗法保駕護航,要支持青唐開邊,要鼓勵修筑川陜直道……他還要替西京銀行爭取交子發行權……

  種種的使命加在一起,文彥博有種一朝頓悟的感覺!

  開邊,修路,發展工商,壯大金融,這是連在一起的事情,密不可分。

  而有些人拿交子應付俞龍珂,就是想破壞開邊,進而破壞交子,交子失去信用,秦鳳路的青苗法就會崩潰……那些保守的力量就會贏得這一場較量。

  “不行,絕對不行!”

  文彥博十分煩躁,他很惱火。

  王寧安,你個小兔崽子,幾年前,你都敢掀翻政事堂的相公,老夫都被趕出了京城,怎么過了幾年,你倒弱了?

  人家把刀子都架到了脖子上,你還不知道反擊,簡直迂腐蠢笨!

  還跑到狄道去督師,你立得那點功勞,打下來的那點土地,能有什么用?不把朝廷的這幫家伙干掉,你能安心?

  文彥博是越想越氣,只能握緊了拳頭。

  王寧安不敢干的,老夫來干,你不知道怎么下手,老夫有一肚子主意!

  文彥博想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把三司和樞密院給封了,趁著幾位相公來之前,把各種公文都搬走了,順便又把幾個處理西南西北事務的中下級官吏給囚禁了。

  文相公素來大膽,這一次他更是有恃無恐。

  案子是趙禎欽定的,還有王寧安當外援,就算他把天捅破了,又能如何?有本事你咬我啊?

  “文寬夫,你個老不要臉!”

  王拱辰跳著腳得大罵:“昨天說好了,只是處置益州交子務,怎么一天的功夫就變卦了,查三司,查樞密院,他想干什么?誰給他的權力?”

  王拱辰臉色鐵青,大聲咆哮,“韓相公,我們這就去找陛下,讓陛下給一個說法!”

  韓琦冷冷一笑,“如果沒有陛下點頭默許,他文寬夫敢這么干嗎?你這時候去找陛下,還主動認罪有什么差別?”

  一句話,問住了王拱辰,他的臉色變了變。

  論起爭權奪勢,他必須承認,差文彥博一籌,必須依靠韓琦的智慧,才能化險為夷。

  “稚圭兄,我也不瞞你,交子務的事情本來就不能查,更不能像文寬夫這么干!如果真的都掀開了,我怕不只是要丟官罷職,身敗名裂,甚至要損及士林的斯文元氣,這個罪孽我們誰也擔不起!”

  韓琦陰沉著臉,沒好氣道:“你和我念叨有什么用,關口是文寬夫,誰知道哪個老貨有打什么算盤?”

  王拱辰壓低了聲音,“稚圭兄,我看這樣,咱們一起去找文寬夫,把道理和他說清楚,你看如何?”

  韓琦當然不會點頭。

  文彥博那是個老猴子。

  他絕不會因為一時興起,就改變了想法,老東西一定是深思熟慮,這時候去找他,沒準就會留下把柄……

  韓琦是絕頂聰明的人。

  上次文彥博就是突然翻臉,弄得歐陽修的案子大白天下,差點把賈昌朝干掉,這一次文彥博又翻臉了。

  老家伙已經靠不住了,他和王寧安之間的利益結合越來越多,韓琦也看出端倪。

  他們內外聯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韓琦可不會去搶頭刀,干掉腦袋的事。

  更何況他已經嗅到了氣息,這次絕不會這么簡單了結。

  青苗法,交子,青唐,修路,新舊黨爭,各種事情,錯綜復雜,都攪在了一起,只怕是要來一場清算!

  想到這里,韓琦就覺得脊梁骨的末端涌起一股寒氣,渾身都打了個激靈。

  “王相公,你也知道,我和文彥博的往來不多,想說服他,你還是去請御史中丞趙卞,還有張方平,這兩個人愿意出面,文寬夫會給面子的。”

  “這倒是,他們的確有些交情。”

  王拱辰念叨著,突然,他瞪圓了眼睛,怒道:“稚圭兄,該不會是你想撒手不管了吧?”王拱辰勃然變色,怒道:“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我一個人能擔的,你打量著抽身撤退,少不得我就實話實話,把蓋子掀開,也免得當替死鬼!”

  韓琦一拍桌子,怒道:“你說的是什么話?弄到了今天的地步,還不是自己愚蠢,不知道分寸,什么事情都敢拿來當工具!也不好好想想,陛下一心開邊,動青唐的事情,就是惹惱了陛下!連這么點事情都想不通,還自以為是,有本事就去說,說得滿世界都知道!老子無非陪著玩命就是!”

  被一陣搶白,王拱辰的臉都白了,氣勢全無,跟受委屈的小媳婦似的。

  “稚圭兄,剛剛是我糊涂,我給你賠罪,我……這不也是讓人逼得嗎?”

  “唉!”

  韓琦嘆口氣,“誰又不是,文寬夫和賈子明這兩個老貨是信不得了,你也要早作打算,一定要做好脫身之計,不能把自己陷進去。有罪讓下面的人頂著,讓他們去死!”

  王拱辰咧嘴苦笑,“稚圭兄,只怕是我卷進去太深了,如果文寬夫一定要追究,這頂烏紗帽是保不住了。”

  韓琦差點笑出來。

  這位也真敢想!

  都什么時候,還想著烏紗。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朝廷已經漸漸改變了不殺士大夫的規矩,比如蔣之奇就死得很慘,還有錢家的叔侄,雖說宰執一級,還穩如泰山,誰也不知道以后會如何。

  該死,還是讓別人去死,自己要留一條退路才行。

  韓琦的眼中,王拱辰已經變成了一枚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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