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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投機者賈章

  世界上最悲劇的事情莫過于此,那么大的一塊土地,那么多的位置,居然沒有人愿意去。趙禎真的發怒了。

  他立刻讓人給京城送信,命文彥博火速趕來煕州面君。

  文寬夫得到了消息之后,滿肚子委屈……趙禎偷偷跑出京城,不告而別,已經夠過分了,簡直沒把政事堂看在眼里,現在居然還有理了,頤指氣使,信不信找幾個御史,逼著你下罪己詔?

  當然了,文彥博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煕州打贏了,全殲董氈主力,青唐一舉蕩平。

  自從趙大和趙二之后,幾十年來,大宋從來沒有如此有面子……趙禎的胡鬧都被百姓當成了英明神武,運籌帷幄,文彥博還有什么好說的。

  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跑到了煕州行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見面趙禎就劈頭蓋臉,大聲叱問。

  “不想吃朝廷的俸祿,就給朕滾家里抱孩子去,朝廷不缺飯桶,更不缺辜恩負義之徒!放他們到江南,一個個樂得屁顛屁顛的,讓他們來青唐,就受不了了——文相公,是不是上次朕處置了幾個貪官,弄得百官辭官求去,這次還想逼宮啊?要不要讓審計司再查一遍,誰沒有貪朝廷的錢,大可以放心滾蛋,誰貪了,就給朕全都吐出來!”

  都說官升脾氣漲,皇帝雖然升無可升,但是每次大勝,趙禎就會更加氣勢十足,相比之下,文彥博只能更加佝僂。

  面對一個強悍的皇帝,他這個宰相當得并不舒服。

  “啟奏陛下,老臣以為官員之中,畏懼艱難,不愿意來青唐做事,或許有之,但是更多的官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怎么說?”趙禎忍著怒氣問道。

  “官家請想,如今青唐剛剛收復,各地部族眾多,野性難馴。外有強敵西夏,內有戰火連綿。偏偏青唐又土地貧瘠,不利農耕,漢人稀少,情況復雜……試問朝中,能有多少人駕馭如此惡劣的局面?縱然有心報國,老臣也不敢放他們過來,萬一處置不好,添了亂子,豈不是更加有罪了!”

  真是難得,文彥博愣是找出了借口,趙禎卻不想輕易放過他。

  “文相公,縱然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朝開科取士,取的都是天下英才。朕不吝官爵俸祿,就是要他們為朕分憂。結果呢,到了用他們的時候,連挺身而出的人都沒有,讓朕情何以堪!”

  趙禎負手,在地上走來走去。

  “傳朕的旨意,嘉佑四年開恩科,仿效嘉佑二年,給朕錄取一批真正有用的人才。從今往后,把科舉改成兩年一次,錄取名額也增加一些,總而言之,要盡快完成新舊交替,把朝中不堪用的飯桶都趕出去!”

  文彥博直豎豎站著,可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張嘴,就跳出去!

  陛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

  文彥博都抓狂了,改革科舉就夠嚇人的,還要每兩年一次,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的爭議。最關鍵的是后面的話,什么叫新舊交替,誰是新的,誰是舊的?

  稍微轉動心思,便一目了然。

  嘉佑二年,斬獲最多的就是六藝學堂一系,如果再開恩科,肯定還是皇家書院的這些人被錄取。

  十年下來,朝堂上的舊派官吏,都會被淘汰,也就是說,到了那時候,他文彥博就可以卷鋪蓋卷兒回家了。

  朝堂上下,全都是王寧安的門人,還有他文寬夫發揮的空間嗎?

  陛下啊,陛下,您這是斬盡殺絕啊!

  文彥博急得都冒汗了,立刻說道:“陛下革新科舉,廣攬天下賢才,老臣欽佩無比。只是朝廷選用官吏,自有一套法度,錄取的人數多了,還要有足夠的位置才成。莫不是要大刀闊斧,整飭官場,多罷黜一些人,好把位置讓出來?”

  文彥博說完之后,整個人就像是等待宣判的罪犯一般,渾身都繃緊了,大氣不敢出。

  趙大叔倒是凝重了起來。

  他想該科舉,無非是要解決缺少人才的問題,卻沒有想到,要牽動整個銓選,甚至改革官職……此時的趙大叔沒有完全想好。

  “科舉的事情暫時先放一放,不過明年的恩科一定要開,你立刻擬旨。再有,你要盡快拿出辦法,六州,兩千里的土地,要如何管理,朕等著你的意見。”

  從行在出來,文彥博擦了擦腦門的汗。

  這才幾年的功夫,趙禎的威勢越來越強,相應的,宰執便越來越弱,想到這里,文彥博都有點懷念被他趕走的賈昌朝了,要是這個老家伙也在朝中,還能有人商量幫襯,現在就剩他一個,孤掌難鳴!

  “去王相公的住處,老夫要見他。”

  文彥博想探一探王寧安的口風,聽聽他的意見。

  只是馬車到了,讓人一打聽,說是王相公被人請走了,不在!

  “誰這么大的面子,能把王寧安給叫去了?”

  家人回答:“是國舅曹佾,不過聽說真正要請王寧安的是賈章!”

  “賈章?就是賈相公的長子?”

  “沒錯,就是他!”

  文彥博淡淡道:“既然來晚了,我們就回去吧。”

  馬車轉頭,車簾放下,一瞬間,文彥博的臉都黑了。

  姓賈的,果然厲害,還是不甘心蟄伏,又派兒子過來,想要和王寧安勾結是不是?你們還準備把老夫扳倒是不是?

  文彥博越想糾結,拼命思考應付的辦法。

  要說起來,有時候聰明人也容易犯錯誤,比如文相公,他就想多了。

  至少這次賈章過來,可不是要找他的麻煩。

  “王相公,下官久聞大名,家父非常推崇,說你們是忘年交,最好的朋友,王大人更是多次協助家父,情深義重,是頂好的朋友,下官代表家父,敬王大人一杯!”

  喝酒之間,賈章的好話就像是不要錢似的,順嘴就往外面冒。

  王寧安聽得血糖都高了,他實在是不知道賈章有什么打算。

  “賈大人開門見山吧,要不我可要回去處理政務了。”

  賈章連忙賠笑,“王相公,既然如此,下官就直說了,只是你不要怪罪。”

  王寧安心里咯噔一聲,準不是好事!

  “請講。”

  “是這樣的,下官有一個女兒,年方二八,模樣和才學都算過得去,除了性子驕縱了一些,其他都是頂好的。這不,我爹想著天下英才雖多,能看得上眼的卻是不多,他老人家有意和王家結親,成就一段姻緣,還望王相公能答應!”

  “答應什么!”

  王寧安頓時就瞪圓了眼睛,豁然站起,他狠狠瞪了曹佾一眼。

  “國舅爺,你想必早就知道了吧?為什么還找我過來?你是巴不得我家里亂了,對吧?你簡直居心不良!”

  王寧安突然爆發,弄得賈章瞠目結舌,老臉通紅。

  曹佾咳嗽了兩聲,埋怨道:“景平,你聽完成不!”

  “不成!那倆母……算了,我不說你也知道,少給我添麻煩!”王寧安轉身要走,曹佾用力一拍桌子。

  “你走了,小心四郎埋怨你啊!”

  咯噔,王寧安停住了,“四郎?有什么關系?”

  曹佾湊到近前,咬著牙道:“人家賈大人是要和你家老四結親!”

  “啊!”

  王寧安瞬間老臉就紅了,聽到了親事,本能以為是落到自己的頭上。

  以賈昌朝的無恥,為了結好自己,把孫女推到火坑,當個小妾,也不是不可能的……兩個老婆,三個孩子,就夠他操心的,要是再加一個進來,還有一個老不要臉,王寧安都不敢想他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子。

  所以王寧安才會瞬間爆發。

  可是當聽說是看上了兄弟,王寧安笑得很尷尬。

  “四郎……居然是四郎,要是不說,我都忘了,那小子也該成親了。”

  提到了兄弟,王寧安難得溫和了許多,他還記得當初四郎胖乎乎的,只有那么高……轉眼就成了大小伙子,該談婚論嫁了。

  賈昌朝的孫女,也算是名門之女,配得上他了,就是不知道四郎愿不愿意……

  賈章一直盯著王寧安,見他聽到是兄弟時候,臉上的線條柔和了許多,老爹所言的確不錯,王寧安這小子對自己人是夠意思的。能和王四郎結親,雙方日后沒準真能走到一起,那樣一來,老爹就有了一個強援,賈家也多了一條路啊!

  “賈大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還要看當事人的心思……眼下四郎也在延安府,如果令愛能看得上他,我自然愿意成全。”

  “那就多謝王相公了。”賈章也沒指望王寧安一口答應,雙方多了一層關系,談起來越發親切。

  王寧安多喝了幾杯,隨口道:“賈大人可是恩蔭入仕?”

  賈章道:“嗯,早些年不肯用功讀書,這些年科甲正途越發顯貴,恩蔭入仕,低人一等啊!”

  “哈哈哈,賈大人也不要這么說。入仕只是開頭,能做到什么位置,卻要看自己的本事!就說那些科甲正途的官吏,明明青唐有六個知府等著他們,結果一個個裝病推脫,把陛下都給氣到了,著實可惡!”

  身為賈昌朝的公子,賈章也得到了幾分老爹的真傳。

  他稍微遲疑一下,立刻站起來。

  “王相公,下官不才,愿意為君分憂,青唐拓土開邊,乃是一大壯舉,不才愿意去青唐,不需要知府,知州,能給我個縣令就行,下官愿意為朝廷披肝瀝膽,還請王相公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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