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西北大地,孕育了橫掃的大秦帝國,孕育了強漢盛唐,毫不客氣說,漢人一半以上的榮耀,都產生自腳下的黃土地。
置身西北,趙宗垕的確感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氣息,這里充滿了讓人血液沸騰的東西。
秦州每天都有兵馬調動,都有糧草運輸,士兵奔赴前線,民夫搬運貨物,從嶺南送來堆積如山的稻谷,從河北送來不計其數的兵器軍火。
這就是大宋的力量!
或許幾年之后,這些力量就會屬于自己。
趙宗垕變得很激動,很向往。
只是眼下,他能做的只是不停看望各種人員。
西夏的流民,即將出征的將士,還有各地的民夫。
對他們保持微笑,講著鼓勵士氣的話語,享受這些人的崇拜……趙宗垕倒不是不喜歡被簇擁的感覺,只是什么事情做久了,都會郁悶。
他有些羨慕狗牙兒,至少狗牙兒就做了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們能不能換換?”
趙宗垕趁著師父沒在,對狗牙兒提出了要求。
狗牙兒想也沒想,立刻點頭。
“你是太子,當然可以,不過我沒法替你去講話,去了也沒有用。所以你可以拿走我的事情。”
趙宗垕略感歉疚,“不太好吧?”
“沒什么啊!”
狗牙兒滿懷憧憬道:“正好我也不想忙了,野地里的兔子最肥了,我抓幾只野兔,扒了皮給我娘做一副手套,她就不會罵我沒良心了,要是能抓幾只狐貍,做一件狐裘,二娘肯定高興!”
狗牙兒就這么數著,樂顛顛把手頭兒的事情交給了趙宗垕。
他找出了雪橇,讓二哈拉著,又從老爹的房間里翻出了弩箭,呼嘯著沖向了城外的原野。二哈在一尺厚的積雪上瘋狂奔馳,迎面的寒風比小刀子還犀利。
狗牙兒的小臉蛋沒一會兒就凍得像紅蘋果。
他興奮地大呼小叫,離著老遠,就驚起了不少野鳥,在空中盤旋,不敢落下。地面上出來覓食的野兔、狐貍、鹿,紛紛逃跑。
狗牙兒瘋了一陣子,才恢復了正常,他小心翼翼,追蹤著地上的腳印,然后用手里的勁弩去射擊獵物。
這一把弩箭的做工極為精良,雖然不大,但是卻能射出150步的距離,而且還保持相當的殺傷力。
狗牙兒到處尋找獵物,他把弩箭對準了一頭肥碩的野豬,這家伙正在樹林邊埋頭尋找食物,它或許已經發現了狗牙兒,只是這么遠的距離,哪怕是老虎也威脅不到它,野豬很自信,只是它為自己的疏忽付出了代價,一根指頭粗細的鐵椎刺透了脖子。
野豬皮糙肉厚,還不至于喪命,疼痛使得它紅了眼睛,對準狗牙兒的方向就沖來了。
寧惹老虎,別惹野豬!
尤其是身形碩大的雄野豬,更是可怖無比,它們厚實的皮甲能抵擋弓箭的射殺,長長的獠牙足以威脅老虎和狗熊。
數百斤的體重,高速奔跑起來,就是一輛陸地坦克。
面對全速沖來的野豬,二哈們怕極了,它們轉身逃跑,結果倉皇之間,竟然把雪橇弄翻了,狗牙兒從上面滾了下去。
二哈是工作犬,可不是戰斗犬,面對兇猛的野豬,只會撒腿就跑。
狗牙兒也很想逃跑,可是他的兩腿腿,怎么也跑不過野豬的四條腿。
無奈,狗牙兒只能咬緊了牙關,快速裝好弩箭,對著野豬射過去。
這一箭正中野豬的腦門,夠準的!
只是狗牙兒根本來不及高興。
弩箭沒有穿透骨頭,只是嵌入了皮肉,鮮血流淌下來,遮蔽了野豬的眼睛,讓這頭畜生更加狂躁。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狗牙兒混亂之間,又一支弩箭射空了,野豬距離他不到二十步……坦白講,這一刻狗牙兒的腦袋是空白的,他只能本能地摸出了靴子里的匕首,如果真的撲上來,就只有拼了!
身為王家的大少爺,周圍有無數人保護著。
就在野豬出現的一剎那,就有人感到了不妙,至少5支神臂弩對準了野豬,還有人縱馬跑過來救援。
野豬死了,它距離狗牙兒只有不到5步倒下的。
側面的腹部被兩支弩箭射了對穿,腸子都被粗大的箭支帶了出去,頑強的野獸瞪著猩紅的眼角,從嘴角里噴出血沫子,它還沒有死去,依舊兇威赫赫。
狗牙兒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氣急敗壞盯著這頭畜生,突然舉起了手里的匕首,奔著野豬的面部猛地戳了下去,很快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服……
晚上的時分,王寧安來看兩個小家伙,趙宗垕看了一天的東西,小臉繃著,悶悶不樂,至于狗牙兒干脆沒回來。
王寧安正要去找人,狗牙兒滿身是血,從外面進來,他隨手掏出了兩根三寸長的獠牙,扔在了桌上,然后一屁股坐下來,和趙宗垕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神里讀出了濃濃的痛苦。
花了一刻鐘,王寧安這才弄明白,敢情這哥倆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狗牙兒覺得打獵才是好玩的事情,結果冒冒失失跑出去,小小的孩子,居然敢對野豬下手,要不是有人保護他,早就成了豬糞了!
“我親手殺了野豬,還剜下了兩顆獠牙,我不怕!”
狗牙兒努力證明他的勇敢,可是一點用處沒有,王寧安提著他的衣領,扔到了書房里,咔嚓,門被鎖上了。
抄一百遍論語,抄不完別想出來!
解決了這個惹禍精兒,就剩下趙宗垕了。
這位太子爺一樣手足無措,狼狽不堪。
狗牙兒這幾天就在不斷安排西夏的流民回去,讓他們鼓動更多人投靠大宋。只是這個工作一樣不好干。
回去的流民成功的機會并不高,有人被同鄉告發,有人被擒生軍抓到,只有少數人才能安全逃回。
每一份報告后面,都是無數的死亡和殺戮,是一個個村子毀滅,是無數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趙宗垕面對這些,真的無法像狗牙兒一樣平靜,對狗牙兒來說,這些就是蒼白的數字,他相信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爺爺早就告訴他的道理,一個將軍不該問善惡是非,需要做的只是用最小的成本獲得勝利。
對了,這是那個叫慕容輕塵的家伙教給他的,雖然老爹不太欣賞慕容輕塵,但是狗牙兒卻覺得他是一個最好的將軍!
趙宗垕沒法保持平常心不說,還覺得負罪感十足,坐立不寧,冷汗直流。
他很糾結,也很痛苦。
“先生,弟子錯了,我,我還是不擅長這個……哪怕我知道,要覆滅西夏,必須這么干,可是我,我……”小家伙急得快要哭出來。
王寧安頷首微笑,“殿下,官家讓你來西北,就是想讓你快些學會一個王者該有的決斷,書里告訴你善惡是非,可真正做起事來,通常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有人占了便宜,就有人吃虧,真正的共贏實在是少之又少。天子決斷,一道旨意下去,就要無數人家破人亡,如果沒有一顆鐵石心腸,沒有堅強的意志,是沒法做決斷的。”
趙宗垕揚起了小臉,他記得父皇也說過,以往父皇就是做不到,所以才會隨波逐流,但是眼見得積弊叢生,江山越來越亂,為了給子孫后代留下一個太平盛世,父皇才變得鐵面無情起來。
“先生,弟子慚愧,弟子真的做不到。”
王寧安沒有太多的責怪,其實一個仁慈的君主,是百姓的福氣。
“殿下,既然不愿意做,就不妨交給別人。”
“比如……狗牙兒嗎?”趙宗垕問道。
“當然,還有別人,天子就是把適當的人,放到適當的位置就可以了。”
趙宗垕沉思了半晌,終于用力點頭。
“先生,我懂了。去看望那些將士,還有流民,其實也不錯,至少能幫他們解決困難,聽著他們稱贊大宋,弟子就與有榮焉;我很愿意做的。”
轉過天,趙宗垕收拾了心情,興高采烈,前往城外的流民營。
這是一伙剛剛從西夏逃過來的百姓。
為首的人叫做李從簡,他是殺牛嶺,同心寨的一個牧民頭領。
朝廷搶走了他們的牛羊,李從簡帶著300多名青壯,趁著夜色,襲擊了擒生軍,他們殺了20多人,將失去的牛羊全都搶了回來。
只是很快更多的人馬就殺來了,李從簡帶著手下人奮力抵抗,同心寨的男女老少,全都上了戰場,他們拿著最簡陋的武器,和擒生軍打得你死我活。
西夏人馬收買了鄰近的兩個村寨,從山路繞到了同心寨的后面偷襲,同心寨被打破。
上千口人,只有不到50人逃了回來,其余全部被殺,甚至連孩子都沒有放過!
李從簡跪在了趙宗垕的面前。
“殿下,小的祖上雖然是黨項人,可是李諒祚那個賊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殿下,發兵吧!小人們都愿意當前鋒,替大宋滅了西夏,那個賊朝廷,該死了!”
其余的人紛紛哭拜在地,祈求報仇。
趙宗垕下意識看了看身后的師父,王寧安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趙宗垕急忙伸手攙起了李從簡。
“你是個好漢子,李諒祚多行不義必自斃,天怒人怨,大宋絕不會坐視不理的。我會上書父皇,給你們提供兵器糧草,好生操練起來,等待時機成熟,發兵蕩平西夏!”
李從簡立刻單膝點地,“多謝殿下成全!小人們愿意為殿下效死!”
青史盡成灰說 王家以后負責干臟活,當影子皇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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