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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國事為重

  當聽到人馬被調動的消息,王寧安終于不再鎮定了,他的臉色異常難看。

  幾十萬人馬,令行禁止,豈是隨便能調動的!

  別說是欽差了,哪怕是趙禎的圣旨,如果沒有政事堂,樞密院,還有他這個統帥核準,都沒法動一兵一卒!

  是誰給他們的膽子?竟敢隨意調兵?

  更讓王寧安驚駭的是種詁居然也被調走了,開什么玩笑,這些年王家實力躍升,是將門當之無愧的第一,至于第二嗎?種家絕對是跑不了的,他們的人馬遠比折家多許多,實力雄厚。

  豈是一個閹豎能擺布的?

  難道是趙禎給了密旨?

  不對,絕不會這樣,皇帝還是守規矩的,隨便下亂命,是會葬送整個戰局的,趙大叔沒有糊涂到這種程度。

  見王寧安陷入沉思,韓忠彥遲疑一下,而后道:“王相公,陳大人說了,譚憲和高遵裕給他看了一道政事堂手諭,準許他們調兵。”

  王寧安一聽,就連連搖頭,“荒唐,政事堂有命令,也只會下給陳升之,給譚憲算什么?是政事堂把手伸到了內廷?還是我大宋的宰相能命令宦官?完全是亂來!”

  王寧安立刻下令,必須弄清楚,譚憲他們是以什么理由調兵?現在這7萬人馬到底去哪了?

  大約過了半天時間,終于有了消息。

  信件是譚憲和高遵裕共同寫的,他們在信中說,接到了西夏方面,有部族投靠的消息,為了保證歸降部民的安全,他們身為欽差,只能先斬后奏,調動人馬接應,并且運送糧草支援,倉促之處,請王相公見諒云云……

  “會這么簡單?”

  王寧安看了看,一甩手,扔給了韓忠彥。

  “你也看看。”

  韓忠彥接過來,才看了幾眼,便說道:“不對。這上面說的不對!根據譚憲講,是說他們得到了消息,西夏方面,有一個大將,叫禹藏花麻,他要投靠大宋,反戈一擊,譚憲說什么里應外合,一舉拿下靈州,要搶蓋世之功!根本不是什么迎接部落歸來,這,這是胡說八道!”

  王寧安眼珠轉了轉,忍不住微微點頭。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種詁不是荒唐人,沒有正式的調令,人馬一個也動彈不了,他不會破壞規矩。

  但是總有些意外。

  比如西夏的部民來投降,如果請示王寧安,往來花費時間,很可能部民就被西夏的人馬追殺殆盡。

  所以各地的將領,都有臨機決斷之權,可以調動萬人以下,前往支援。

  但是必須同時向上呈奏,否則將視為私自調兵,那可是大罪過!

  譚憲當過監軍,很明白軍中的規矩。

  他如果直接嚷嚷著去打靈州,根本沒人聽他的。

  但假如是迎接部民歸降,并不屬于正式戰斗任務,他又是欽差大人,可以先斬后奏,哪怕王寧安也不能說什么。

  調動大軍,還是有可能的。

  只是一旦把人馬拉出去,到了幾百里之外,該怎么決斷,他的權力可就大了……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這是先把人馬騙出去,然后再打靈州的主意!

  把本來做不到的事情,分成了兩步。

  先出動,再打仗!

  高啊!

  真是高啊!

  不愧是練過辟邪劍譜出身的,這招夠陰險奇詭的!

  韓忠彥也是個人才,他聽完王寧安的提示,稍微一琢磨,也想明白了,“王相公,閹豎這是孤注一擲,把希望都寄托在禹藏花麻的身上了!”

  王寧安哼了一聲,“愚蠢!何其愚蠢!軍國大事,豈能系于一人一念?那個禹藏花麻,是真心投降,還是西夏拋出來的香餌?連事情都沒有搞清楚,就敢一頭扎進去,那可是朝廷的7萬大軍!他們這是再拿弟兄們的性命,還有國家大事賭自己的前程!”

  王寧安氣得渾身顫抖。

  “立刻給狄相公送信,讓他帶領著兩萬騎兵,去追擊譚憲,務必把人馬帶回來!”

  王寧安又叫了一個手下過來,讓他去給負責糧草的種診送信,讓種診一個人立刻前往軍前,找到他哥種詁。

  告訴他,王相公的命令,不許他跟著譚憲胡來。

  這兩道命令下去,王寧安還不放心。

  立刻又讓人去叫李無羈,點起8000騎兵,王寧安準備親自前往洪州,

  趁著調兵的空閑,王寧安把韓忠彥叫了過來。

  “你能來給我送信,很是難得,我記下了。”

  韓忠彥搖了搖頭,“王相公,卑職如今是大宋的軍人,公事公辦而已,不需要王相公記住什么!”

  王寧安點了點頭,突然淡淡一笑,“難得,有些武夫的氣概了!”

  沉吟一下,王寧安又道:“來了三位欽差,兩位領兵出去了,一位在行轅養病,只怕事情不簡單吧?”

  韓忠彥略顯吃驚,“王相公,您才發現嗎?”

  “你覺得呢?”王寧安反問了一句。

  韓忠彥遲疑一會兒,突然起身,深深一躬。

  “王相公胸懷,卑職欽佩,謀國謀身,果然不是尋常人可比,卑職受教了!”

  韓忠彥可不是玩虛的,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換成任何人,都要先追究如何調兵,想要干什么,然后就想著怎么上書彈劾,怎么大發神威,推卸責任……可王寧安只是簡單問了問情況,便派遣狄青和種診,分成兩路,去截回人馬。

  顯然,在王寧安的心里,這7萬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至于別的雞零狗碎,都可以先放在一邊。

  當然了,這些蠅營狗茍的東西,你不能不知道,不然,就會被小人暗算,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里,韓忠彥越發欽佩王寧安,至少這個胸襟格局,就不是譚憲之流可比的。

  “王相公,根據卑職所知,譚憲和高遵裕是想說動陳大人一起行動的,可是陳大人不愿意和他們同流合污,就裝病推辭……”

  韓忠彥沒有隱瞞,把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什么密諜司,還包括內閣手諭,另外還有陳升之的一些推斷,猜測密諜司要和王寧安斗法等等……

  聽完了這些,王寧安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看得出來,韓忠彥沒有撒謊,只是有些事情他不知道,陳升之也不知道……密諜司是趙禎在幾年前組建的機構,其中用的人多數都是深得趙禎信任的老人。

  領密諜司事是大太監名叫沈端,他是老太監陳琳的干兒子,陳琳對趙禎忠心耿耿,而沈端又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人。

  好幾年下來,知道密諜司的人不少,但是知道沈端的人可不多。

  這么一個低調的家伙,會為了爭權奪勢,冒險出兵……不可能,絕不可能……至于政事堂的手諭,據陳升之說,他看到了中書門下的大印,絕對是真的,在署名的位置,他只看到了一個“王”字。

  按照陳升之的想法,這是王安石下的密令,正好之前王安石也是極力主戰的一方,他自從主持變法以來,權柄日重,幾乎架空了文彥博,眾所周知,王安石脾氣大,性子倔,不肯服輸……他跳出來和王寧安爭斗,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王寧安心里清楚,根本不可能!

  絕對不是王安石干的!

  說起來二王之間,遠比外人看到的復雜多了。

  首先,王安石能上位,王寧安出了力,但是如果據此就認定兩個人是一伙的,甚至拗相公要聽王寧安的,那也太小覷王安石了。

  拗相公非常人也,絕不是人情能左右控制的。

  但是,如果認定這兩個人就水火不同爐,那也是一葉障目。

  王寧安曾經留王雱在身邊一段日子,在那段日子里,王雱經常出入府邸,他還看上了王寧安的妹妹。而且還拜托損友王寧澤去試探口風,王洛湘卻不喜歡王雱那樣的病公子,后來消息傳到王寧安的耳朵里,也是一百個反對,他記得王雱是個短命鬼,當然不愿意妹妹守活寡。

  這件親情就放在了一邊,但是王寧澤和王雱之間是好交情,王安國,王安禮,這倆人或是王寧安的部下,或是和六藝走得很近。

  所以說,二王之間,是官場難得一見的真正朋友,說王安石算計王寧安,絕對不可能。

  而且王安石于軍務一道,不大精通,他只是習慣于喊打而已。

  讓他在京城的時候,就下令調兵,他沒有那么大的本事。

  如果政事堂命令是真的,但又不是王安石所寫,那就只剩下一個王珪!

  但問題是王珪是有名的“三旨相公”,說穿了就是個沒主見的傳聲筒。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下令調兵……

  王寧安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單純。

  這里面牽涉的神仙太多,絕不是輕易能弄清楚的。

  本以為搬到了苗貴妃,確定了太子尊位,麻煩就會少很多。現在看起來,大錯特錯了,趙禎一天天衰老,虎老了就壓不住山里的猴子。

  雖然目前看起來,最大的猴王就是王寧安,但是其他的猴子也未必服氣,各路神怪,都趁機興風作浪……

  情況很復雜……但國事為重!七萬人的安全為重!

  王寧安立刻帶領著韓忠彥,還有將士弟兄,火速動身,各種復雜的厲害爭斗先放在一邊,王寧安越發覺得所謂的禹藏花麻投降,根本是一顆有毒的誘餌兒!

  譚憲,還有他后面的人,是利令智昏,要壞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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