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邁的出現,正好給這個案子一個完美的句號。
哪怕他什么都不說,富弼這些人也麻煩了。
因為之前提到要恢復太祖一系的皇位,并沒有什么有力的證據,而趙大的子孫數量并不少,分成了好幾支,許多都老老實實,籍籍無名,如果趙禎貿然出手,勢必引起反彈。
可是趙世邁這個傻孩子一跑,沒罪也有罪了,不是他也是他!
太祖后人,在野老臣,內宮總管,將門中人,還有藏在暗處寫文章的士人……所有人員環環相扣,再沒有漏洞。
很快,一個足以讓任何人都無話可說的結果出現了。
富弼等人不滿變法,試圖輔佐太祖子孫,恢復舊制,陳琳心念太祖一系,故此內外勾結,沆瀣一氣。
至于趙世邁,他雖然年輕無知,但是他爹趙從古在同知宗正寺期間,網羅勢力,暗中勾結高家,圖謀不軌。
這些人見橫山大捷,西夏滅亡在即,便迫不及待,出手破壞,先是讓陳琳和沈端迷惑皇上,接著又唆使兩個欽差,倉促出兵,葬送近十萬大軍……險些誤了國事。
為了坐實這幫人的罪惡,甚至還加上了一條,陰結西夏,圖謀造反!
勾結外敵,當然是重罪,趙禎是真恨死了這伙人,完全是往死路上整。
面對這個結果,王寧安也無話可說,他還很欣慰,因為這一套說法,把他在里面的角色摘清楚了,陳琳等人妄圖離間君臣關系,引導王寧安和趙禎對抗的陰謀算盤,被掩飾過去了。
“唉,總算是能給死去的將士一個交代了!”
王寧安沉吟了半晌,又上了一道請罪的奏疏。
作為西北戰線的統帥,居然有人在王寧安的眼皮子底下調兵,還釀成了大禍,無論知與不知,王寧安也難辭其咎。
同樣上書請罪的還有種詁。
相對而言,種詁在沒有完備的手續情況下,便跟隨欽差出征,弄得損兵折將,挫動軍威,當然要負擔罪責。
趙禎降旨,免去了種詁的所有職務,貶為庶民,念其往日功勞,以及拼死力戰,準許戴罪立功。
至于種家軍,暫時由種詁的三弟種診負責。
這個處罰對種家軍來說,只能算是不痛不癢,真正讓三種心疼的是兩萬多精銳!原本種家論起兵力,是壓到折家的,可是橫山大戰,折克柔立了大功,折家軍快速膨脹,他們又損失慘重,兩家的強弱已經出現了扭轉。
當初折繼閔死后,折家進入了隱忍期,如今的種家也要學當年的折家,老老實實,恢復實力了。
種詁痛定思痛,說到底,這次吃虧是因為他接了皇帝的密旨,想要和王家掰手腕,充當制衡的角色。
但是他們連京城的風雨都沒弄清楚,就一只腳陷進去。
教訓太深刻了!
從今往后,種家一定要老老實實,千萬被犯傻了。
而且對于種家來說,還有一個很大的威脅,那就是橫山一線落到了大宋手里,西夏主力退到了瀚海以北。
原來種家的根基是在延安府一帶,當初這里是對抗西夏的第一線,種家靠著蓄養的部曲和效用士,為國征戰,控制了宋夏之間的過渡地帶,并且用這些土地養活效用士,才有了所謂的種家軍。
現在延安府的情況和當初的河北一樣了。
拿下了燕云,河北的禁軍和廂軍不是裁撤,就是北移,曾經盤踞河北的力量,蕩然無存。
如果這一次西北的防線也要北移,那么種家軍就面臨著滅頂之災啊!偏偏在這個時候,又得罪了王寧安!
雖然王寧安派遣狄青去救援他們,事后更是幾次看望,什么責怪的話都沒說,但是三種的心里七上八下,難以平靜。
王寧安那可不是個菩薩,在他手里倒霉了多少人?
哪個不是狠茬子,大人物!
他們種家也不多什么!
想來想去,種詁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前些日子他聽說折克柔曾經向王寧安提親,希望能娶王寧安的妹妹,兩家結成秦晉之好。
或許這是個路子!
種詁立刻下令,把種家的年輕人都找來,排成一排,他要好好挑挑,究竟誰能攀上王家,只要成了親,王寧安也就不好下手了吧!
可憐的王洛湘還不知道,她已經被一群狼盯上了!
說完了種家,就要提到王寧安了。
他之前被任命為秦國公,總領西北的軍政大事,這次回京之后,西北的軍務就交給了楊文廣,至于政務,落到了賈昌朝手里。
狄青還在養傷,但是趙禎已經采納了王寧安的建議,有意成立一個參謀部,主管軍事戰略和作戰方案。
按照最新的設計,軍事將分成三塊。
兵部負責調兵和糧餉,人事升遷等等,樞密院負責統兵和練兵,至于參謀部,則是負責戰略層面,統籌對外戰爭事宜。
顯然,在三者之間,參謀部的實權,遠遠大于另外二者。
因為不論是統兵練兵,還是調兵用人,都要服從整個戰略大局。
就拿西北的戰事來說,參謀部可以確定打不打,怎么打,等到這些確定下來,調兵啊,派將啊,錢糧啊,軍械啊,都要服從大局安排。
新的參謀部尚書,論起權柄,不弱于當初的樞密使,所不同的只是更加專業而已。
這么大的權力,除了忠誠無可挑剔,又身經百戰,深得將士信服的狄青,沒有人能承擔起來!
而且狄青也年近花甲,征戰多年,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傷病。
雖然狄青存了戰死沙場的念頭,但是能讓他回京,并且發揮更大的作用,王寧安還是很樂見的。
倒是王寧安,朝廷要如何安排,成了一個謎團。
在他上書請罪的第三天,趙禎降旨,免去王寧安的秦國公,降為定遠侯,以示懲罰。
這道旨意下來,許多人都猜測,說雖然王寧安順利過關了,但是君臣心結算是解不開了,皇帝是要逐步解除王寧安的權力,王相公離著倒霉不遠了。
那些想著過來巴結的人全都嚇跑了。
什么時候,都有一堆墻頭草。
他們不來,反倒安靜。
王寧安正好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個喜訊就是滾滾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兩只像老鼠一樣紅紅的東西,小的可憐,都讓王家人懷疑熊生了!
這是滾滾嗎?
不會是早產了吧!
還好王寧安有經驗,他讓媳婦準備了溫房,滾滾第一次當媽,居然不知道喂寶寶,沒辦法,正好趕上了一個二哈生了一堆寶寶。
只好讓二哈給滾滾當奶娘!
王寧安只能祈禱,喝了二哈的母乳,小滾滾千萬別像二哈才好,要不然,一只有著熊貓外面,二哈內心的生物,絕對能毀天滅地,重塑世界!
王寧安剛剛喂過了小貓寶寶,又給他們稱了體重,不錯,狗奶營養豐富,長得挺快的!
他正要去書房,突然有人稟報,說是文相公來了。
王寧安就是一愣,他讓人把文彥博請到了房間。
“我說文相公,我現在是戴罪降職之人,你沒事跑來干什么?那幾個老貨,要怎么處置?”
文彥博哈哈一笑,“二郎,事涉謀逆,自然是輕不了,老夫的意思是趙世邁,包括其他的幾個兄弟,還有找已故楚國公趙從古的兄弟和侄子,都要砍頭。富彥國也該夷三族,至于其他幾個,吳育,宋庠,也該嚴懲,其余的全部發配西域,再有王珪和劉沆也要罷官,二郎以為,要不要也發配西域?”
王寧安沒接話茬,而是反問道:“文相公,如此治罪,是不是重了些?”
“不重,一點都不重!”
文彥博深吸口氣,語重心長道:“西北一下子損失十萬人,完全是因為朝中傾軋所至,不嚴懲,怎么給將士一個交代?不只是要嚴懲罪人,還要賞賜有功之臣!”
“哦?怎么說?”
文彥博哈哈一笑,他站起身,抖了抖袍子,抱拳拱手。
“二郎,往后可就要稱呼你為王爺了!”
“王爺?”王寧安還沒明白,“文相公,你開什么玩笑?”
“不開玩笑!”
文彥博鄭重道:“當年太宗皇帝立下了誓約,能收復燕云,異姓封王,二郎收復幽州,完成了一半,朝廷故此封了國公,這一次二郎拿下橫山,又運籌帷幄,在西域開疆數千里,功勞無人能及,理當封王,老夫已經上奏官家,圣人也是認可的。”
“所以——老夫就要提前恭賀王爺了!”
王寧安把臉色一沉,“文相公,我不會接受的,我這就去找陛下請辭!”
“等等!”
文彥博伸手攔住了王寧安,從容道:“二郎之志,老夫也略知一二,官職大小,對你沒有什么妨礙,你是想做事,想中興大宋,想收復漢家故土的。”
王寧安抬起頭,看了一眼文彥博,淡淡道:“既然如此,文相公為什么還要給我謀取王位?”
異姓封王,無論是在哪個朝代,都等于做到了人臣的極致,要么老實交權,頤養天年,要么就等著被皇帝猜忌,砍了腦袋,除此之外,別無二途!
王寧安可不想提前變成一頭豬。
“二郎啊,你這個王爺和別的王爺不一樣,圣人不但不會阻止你做事,還會給你更大的權力……因為你的封地就在涼州,圣人還指著你開疆拓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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