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冬季之后,王寧安采取了主動攻擊的作法,從蘭州和青唐,不斷派出精銳,去攻擊涼州和甘州。
冰天雪地,并不適合大規模作戰,反而是小規模襲擾的絕佳機會。經過幾年的摸索,山字營已經找到了如何在寒冷氣候下作戰的法門。
他們穿著厚厚的冬裝,采用毛皮保暖,靠著馬拉雪橇,在原野神出鬼沒。由于裝備了猛火油和火藥,他們可以輕松摧毀一些部落的屯糧點,燒毀牲口棚,受驚的牛羊馬匹,到處亂跑。
在連續襲擾之下,西夏不得不選擇了收縮力量,把主要兵力和人力集中在甘州和涼州。
西夏是個很頑強的國家,黨項人輕易不會服輸,哪怕面對著成吉思汗,他們依舊能血戰幾十年,遠比金國堅強多了。
所以任何想靠著武力,就徹底摧毀西夏的人,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包括李諒祚和梁乙埋都在等待,只要冬天過去,他們就會率領兵力,越過騰格爾沙漠,給予甘州和涼州守軍支持,他們還在積極聯絡遼國和喀喇汗國。
甚至派遣使者,到更遙遠的大食,說服他們,出動騎兵,擊敗西域的宋人,到時候他們聯合起來,一起攻擊大宋。
李諒祚絞盡腦汁,不放過任何一點可能,拿出百倍的智慧,發誓要擊敗王寧安,奪回西夏的土地。
面對李諒祚的努力,王寧安除了感到一絲欽佩之外,并沒有太多的驚訝。
他手上的牌足夠用了!
隨著西夏的人力和兵力集中到兩座城池,一個要命的問題出現了,那就是糧食短缺,物價暴漲。
游牧民族沒有管理龐大城市的經驗,拿遼國來說,除了燕云之外,他們的中京,上京,東京,最多不會超過十萬人,所謂的城墻,就是一圈土圍子。
遼國皇帝為什么熱衷四時捺缽,居無定所?
其實不妨換一個思路,假如遼國皇帝不到處逛,而是留在一座城池之中,無數的官吏,幾萬皮室軍,加上其他的人馬,至少二三十萬人聚集在一起。
只需要一個夏天,城市就會變得污水橫流,到處便便……一場瘟疫,就能徹底把大遼抹掉!
正因為如此,遼國皇帝在一處,做多不會停留100天,夏天的時候,更換駐地更加頻繁,衛生環境應該是他們真正在乎的東西!
西夏比起遼國也好不了太多,眾多的人口集中在城市,首先衛生,飲水,食物,秩序,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都要解決。
對于大宋來說,這都不算什么,以大宋的文官水平,管理一座幾十萬人,甚至上百萬人的城市,都游刃有余。
可西夏不成,他們將超出平時三五倍的人口集中在了甘州和涼州。其結果就是秩序混亂,到處都是人,私搭亂建,各種帳篷遍地,牲畜和人混雜,糞便堆積如山。
幸運的是天氣寒冷,不然光是味道,就足以讓人絕望。
如果說衛生條件還可以勉強忍受,那么缺少干凈的飲水,燃料,還有糧食,讓許多人都瘋了!
他們不得不融化雪水,使用牛糞作為燃料,有很多人因為飲水不潔,染上了痢疾,大冷天,身體虛弱,拉得眼睛冒金星,一場風雪過來,就會有許多人凍死。
糧價也像是打了雞血,每天都在飆升。
涼州和甘州都出現了黑市,一頭牛可以換一石糧食,一只羊可以換一塊茶磚,一匹馬能換到一件厚實的棉衣。
盡管西夏的高層拼命下令,要求查禁黑市,但是非但沒有半點成效,反而許多將軍,好些部族都卷入其中,他們大肆利用黑市發財。
比如嵬名氏就壟斷了茶葉生意,他們把一整塊茶磚,劈成四塊,賣出四倍的價錢。梁氏的人收購皮毛,一個牧民需要拿30張羊皮,才能換到一件棉衣。
白面和大米的價格,居然超過了牛羊肉的好幾倍……甘州和涼州,所有的經濟秩序,全都被打亂了,完全是一團亂麻。
西夏的貴胄們噼里啪啦打著算盤,眼看著大把的金錢落入口袋,喜笑顏開。只是他們沒有注意到,在街道上,許許多多雙憤怒的眼睛在盯著他們。
還有許多百姓,不堪忍受城市的混亂,紛紛潛逃。
可西夏的上層怎么會允許搖錢樹跑了,他們立刻撒出騎兵,大肆抓捕,甚至揚言,誰逃出去,就是私通大宋,要受到嚴懲,許多西夏的牧民,就這樣被自己人殺死,死橫原野……
制定對付西夏策略的正是王寧安,還有王韶,面對西夏的混亂,他們兩個也有些瞠目結舌,尤其是王韶,他心驚肉跳,真是想不到,西夏的貴胄,對自己的牧民下手,竟然比大宋還要狠!
簡直是不給活路啊!
“王爺,我已經下令,讓絲路銀行的人潛入甘州了。”
王寧安道:“情況怎么樣,他們愿意上鉤嗎?”
“嗯,許多西夏貴胄也感覺到了不安,他們愿意把家產轉存到咱們的銀行,確保安全,王爺,如果順利,在開春之前,就能把兩個城市的財富榨干!”
荒唐不?
西夏的貴胄,居然把財產交給敵人保管?
他們瘋了嗎?
當然沒有瘋,相反,這些人算計得很清楚,眼下的西夏已經風雨飄搖,至少在河西走廊一帶,統治根基已經瓦解了。
一旦宋軍打過來,他們的財產就會蕩然無存。
假如存到大宋的銀行,還能保證安全,而且宋軍也會網開一面,他們到時候,至不濟還能當一個富家翁,繼續過好日子。
這世上就沒有笨蛋,尤其是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如果你覺得人家愚蠢,那只能證明你的眼界不夠開闊,看不到真正的利益所在……比如許多人都嘲笑局座,說他的判斷是錯的,可是有誰想過,作為一個純粹的軍人,怎么能理解,一國的將領,從國防部長,到三軍司令,全都被收買了。
等到霉軍一來,紛紛投降,士兵就算想拼命,都沒人指揮了。
傻大木被塞進了繩套里,那是一點都不冤!
如今的大宋,面對西夏,也是一面倒的優勢。
王寧安一手用武力壓制,一手靠著黑市,攪亂經濟,涼州和甘州就像是兩個大西瓜,正在快速成熟,就等著王寧安的大軍一走一過,直接吞到肚子里。
“等到了春暖花開,大軍準備完畢,就能拿下河西走廊了。”王韶信心滿滿,突然他搖了搖頭,苦笑道:“王爺,看到西夏人的兇殘勁兒,下官覺得,咱們的內斗,倒也不算什么了。”
王寧安輕笑了一聲,“冷眼旁觀,和置身其中,完全不一樣。子純,莫非你能忍受朝廷無休止的內斗嗎?”
王韶笑得很苦,“王爺,下官是真想不明白,為什么皇后娘娘也要卷入其中,他們曹家……”
“不要說了!”王寧安突然一擺手,攔住了王韶,他厲聲道:“皇后娘娘乃是君,我們是臣,你也為官多年,連君臣的本分都不知道嗎?”
王韶只能低頭不語,又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退。
把王韶打發走,王寧安的臉色很不好看。
曹皇后會跳下來,介入其中,讓王寧安大吃一驚。
一直以來,曹皇后都是賢良淑德,是個頂仁厚的國母,她會幫舊派出頭,真是令人意外。雖然有所謂的盟單,或許皇后也會受到要挾,但是王寧安估計,曹皇后多半也是心甘情愿的。
天子老了,太子又小,大宋朝會有一段時間,太后的權勢勝過皇帝。
曹皇后是將門女杰,她不可能看不出這一點。
拉攏一些力量,培植親信,鞏固權力,爭取一個更有利的位置,這怕是任何人都會做的事情。
而且歷史上,曹皇后也是站在反對派一邊的,王安石罷相,廢除新法,都和她脫不了關系,有些時候,王寧安都不得不感嘆歷史慣性的強大。
即便他改變了許多事情,但很多時候,還是沒法徹底扭轉乾坤。
毛病出在哪兒?
是國人天生好斗?
像某些人說的那樣,存在劣根性嗎?
如果僅僅著眼五千年歷史,或許講得通。
可是放眼四海,對比所有民族,坦率講,國人算是很克制的,內斗雖然從來不間斷,但是除了改朝換代之外,血流成河的情況并不多見,最多是從京城趕到黃州,從黃州一腳踢到天涯海角。
遠的不說,就說甘州和涼州的西夏人。
盤剝壓榨,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縱兵搶掠,處死逃走的牧民,手段殘忍,絲毫不留情……相比之下,大宋自愧弗如。
之所以會內斗,說穿了就是資源不夠,就像野獸,如果獵物充足,獅子也會很大方,甚至允許其他動物分享他的食物,可是當獵物匱乏的時候,掠食者的內斗就不可避免。
朝廷的爭斗,不會因為自己把耆英社,把文彥博帶到西域就會停止。
因為資源就那么多,不爭不行啊!
沒有誰能置身事外。
要想解決京城的亂象,最好的辦法就是拋出海量的資源,讓各派能夠滿足胃口,不至于繼續瘋狂廝殺,把大好的局面給毀了。
光是這點土地牧場,還不足以讓所有人瘋狂,要找到真正能讓人瘋狂的東西才行……“王爺,慕容將軍送來了一封信,他們發現了好多墓葬。”陳順之將慕容輕塵的一封信送到了王寧安的手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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