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公,王相公,還有宋大人……”王寧安厲聲道:“如今的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柴家的案子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不該把注意力放在這個案子上!”
“那要放在哪里?”孫固提高聲音!
“放在漕運上!”
王寧安道:“漕運關乎大宋生死,多重要不需要我多說,現在有人喪心病狂,以為切斷漕運,就能逼朝廷低頭,這是在挑釁,如果朝廷撐不住,還有什么威儀可言?再有,運河是我大宋修的,不是某些人的產業,為了確保漕運安全,本王決定,立刻采取行動,幾位大人,你們有什么意見?”
孫固臉色很不好看,“王爺既然知道漕運如此重要,那為何還要掀起亂象,不如讓一切恢復原樣,不就天下太平了!”
“什么?”
章惇立刻跳起來,“孫大人,你的意思莫非是讓別人攥著朝廷的命脈,隨時要挾朝廷,為所欲為,朝廷也不做任何表示,就任由擺布,是不是這個意思?”
“當然不是!”孫固怒斥道:“你不要曲解老夫的話!”
“我沒有曲解,誰不知道漕運至關重要,你卻妥協退讓,這是朝廷重臣該有的態度嗎?”
還沒等孫固說話,王安石咳嗽了兩聲,“孫大人,西涼王所言有理,而子厚的話,也沒什么大錯,任何敢打漕運主意的人,都是喪心病狂的國賊,老夫看來,哪怕千刀萬剮,也沒有什么!”
孫固面臨著全面圍攻,哪里招架得住,他拼命看向文彥博,心說你老倒是說說句話,幫幫忙啊!
文彥博這時候卻感慨不已,全是無奈。
他來的時候,就知道水很深,可是到了之后,他發現事情更加糟糕,如果僅僅推出柴家和王寧安纏斗,或許還沒什么,可現在又把漕運端到了臺面上。
這事情可就大條了。
不只是王寧安和東南之間的斗爭,而是挑釁到了皇權,再也容不得他首鼠兩端,必須孤注一擲了!
老文是真不愿意摻和,但是又不能不表態。
東南的人真是瘋了,老夫不能和你們一起瘋!
“諸公,老夫看到眼前的局面,只有四個字形容——觸目驚心!觸目驚心啊!”文彥博搖頭嘆息,“朝廷每年花幾百萬貫,維護運河,確保漕運,兩京幾百萬人,還有那么多的官吏、禁軍、邊軍,全都指著漕糧活著……可漕糧卻攥在了別人的手里,這豈不是說,我大宋的命脈也在別人的手里?倘若前方出現戰事,急需糧草,有人卻趁機切斷漕運,將士們空肚子,如何打仗?想想這些,老夫就不寒而栗……這不是漕運的事情,而是國家興衰,生死之間!”文彥博抬頭,感嘆道:“西涼王,你該拿出果決的魄力來,不管如何決定,老夫都鼎力支持,絕沒有二話!”
聽完文彥博的話,孫固都吐血了……他眼睛瞪得老大,姓文的,你怎么比王安石還過分,我舉薦你過來,是幫著我們說話的,你一屁股坐在王寧安的一邊,你老家伙想干什么?
文彥博瞇縫著老眼,連看都懶得看,他不愿意得罪東南,也知道東南的勢力雄厚,但也要分時候,歸根到底,文彥博是北方人,他的利益都在北方,在西京銀行,在西域,在西夏!
撕破了臉皮,玩命的時候,還不知道站隊,那就是二百五了!
豈不是等著王寧安和東南的人一起廢了他!
“文相公深明大義,讓人欽佩啊!”王寧安呵呵一笑,“既然如此,三位大人稍微休息一下,等到晚上,我們共同商議對策。”
孫固氣鼓鼓,甩袖子先離開,文彥博意味深長點了點頭,“老夫也告辭了。”
最后只剩下王安石,他滿臉憂慮,一點也不放心。
“王爺,你現在有什么方略沒有?我這心里放不下!”
王寧安含笑,“介甫兄,你在京城幫忙仗義執言,雪中送炭,我十分感激……這一次的事情的確有些麻煩,那幫人就隱藏在東南的士紳官僚之間,要說究竟是誰,還說不好,偏偏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也不知道誰是領頭的,誰是說了算的,就仿佛是老虎吃天,無從下嘴啊!”
王安石驚問道:“莫非從柴家下手,也查不出什么嗎?或者柴宗蕃不愿意招供?”
“柴家應該知道一些,只是柴宗蕃似乎也清楚了,有人會營救他,因此是咬死了不招。而且我估計,他招供,最多也就是牽連到漕幫的堂口,還有一些商人,遠遠沒有碰觸到核心……我甚至判斷,不管是柴家,還是京城的一些人,或者是碼頭的苦力民夫,都是人家拋出來的棄子,逼著我們吞下!”
王安石深吸口氣,他遲疑道:“王爺,你是不是想直取對方的要害,來一個擒賊擒王?”
“嗯,我是這么想的,可現在這個‘王’還沒有找到。”王寧安笑道:“介甫兄,你有什么高見嗎?”
王安石苦笑道:“王爺也知道我,本就不擅長這些事情……只是我覺得,他們這一次絕不會讓王爺輕易把‘王’抓到,敵在暗,我在明……王爺,我看倒不如就來一點笨辦法——敲山震虎!”
“介甫兄的意思是?”
“抓人吧!”
王寧安問道:“抓誰?”
“從河道衙門開始,哪里有亂子,就抓哪里的。”拗相公神色傲然,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主持變法的風采。
王寧安沉思了一下,笑著伸出大拇指。
“介甫兄才是真正的高手,這一局唯有用力量來破了!”
王寧安實際上也在準備了,他沒有出手,是想看看三位欽差究竟如何,尤其是文彥博,王寧安還精心給老家伙準備了一個陷阱,想把他給坑了,誰知道文彥博居然直接站在了王寧安一邊,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那就只有略過第一步,直接向亂七八糟的勢力開刀了!
伴隨著王寧安一道道的命令,一時間人馬四出。
這一次他使用的全是禁軍,并非本地的人馬,而且任何命令,也不經過各級衙門,直接由他下達手諭,這樣一來,整個兩淮的衙門,完全處于茫然的狀態,全都被動挨打。
先是河道衙門!
監管不力,以致漕運中斷,等同丟城失地,從上到下,一個不留!
老百姓都看傻眼了,哪怕白發蒼蒼的老漢,也是目瞪口呆,乖乖,大宋朝何時這么抓人過啊!
只見一隊隊騎兵,盔甲鮮明,光滑奪目,手里拿著火銃,還有長槍短刀,威嚴煞氣,迥然不同。
跑在前面的人,不停敲擊刀柄,發出沉悶的聲音。
“官府公干,閑人躲避!”
“官府公干,閑人躲避!”
老百姓嚇得慌忙躲到街邊鋪子里,一個個把門都關上,然后從門縫和窗戶縫里往外看,這些官兵直接沖到衙門,連喊三聲,沒人答應,就直接撞開大門,沖進去拿人。
不多一時,就把里面的大老爺揪出來了。
昔日里,河道的官,多肥的差事,凡是從運河過的商船,誰能不給他們送錢,等閑連面都見不到。
這回可夠慘的,烏紗帽也摘了,身上的官服也都破了,跌跌撞撞,跟小鬼似的。
不單是這些大老爺,就能衙門的書吏,班頭,六曹的吏員,也都跑不掉,上百號人,用繩子拴起來,就跟一串螞蚱似的,狼狽不堪。
“唉……老天這是要收人了!”
望著離去的隊伍,有老人就感慨萬千。
也有人覺得挺好,“抓就抓唄,反正這幫當官的,一個個肥的流油,放屁油褲襠,不抓他們抓誰?大家伙說是不是?”
“是什么啊!”那個上年紀的老頭哀嘆道:“這幫官再不濟,也只是貪財,現在碼頭鬧事,他們不還是沒殺人嗎!如果換了新的官老爺,沒準人頭滾滾,不知道要死多少呢!”
他這么一說,茶館里的其他客人全都倒吸冷氣,變顏變色。
只是這些老百姓左右不了什么,到了第二天,抓人的行動繼續,而且規模更大了,許多和柴家有生意往來的大商人,或是被抓,或是被抄家,上了封條。
到了第三天,更刺激的終于來了!
章惇指揮著5000人馬,將徐州最大的一處漕幫堂口給包圍了!
光是在這一個堂口,下面就有3000多民夫苦力。
面對著朝廷的強兵,堂口里的人不怕那是假的,卻還要強裝鎮定。
“我們從來不干犯王法的事情,兄弟們憑力氣掙錢,這些日子大家累了,想歇歇,和老婆孩子過日子,難道也不成嗎?”
章惇呲著牙一笑,“成,堂口的船工苦力聽著,不關你們的事情,本官只抓當頭的,你們可別犯傻,成了他們的擋箭牌,替死鬼!”
說著,章惇一揮手!
“給我沖進去!”
士兵們立刻如狼似虎,沖進了堂口,真有苦力被鼓動起來,想要抗衡朝廷,可他們的人數太少,被士兵迅速包圍,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直接繳械投降。
抓!抓!抓!
三天之內,一座軍營就給塞滿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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