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他們終于抵達了雅梅行省。
此時,香農已經不在船上。
在凌晨四點的時候,安格爾就將香農安置到了雅梅行省鄰近的斷金行省,主要是香農似乎不太適應高空的航行,一直在暈眩。
考慮到她的身體因素,安格爾詢問了雅梅行省的路線,便將她放到了斷金行省的第一大城——梅努思,確認她還有行動能力,便開著貢多拉飛向雅梅行省。
在朝陽悠然升起的時候,貢多拉飛到了沃特福德的上空。
沃特福德在雅梅行省的城市中其實排不上號,不過卻是距離格魯鎮最近的城市,在小時候安格爾的記憶中,沃特福德是一座仿佛永遠探索不到邊際的龐大城池。但經歷了各種巨城后,安格爾發現,沃特福德也就比泊來鎮大一點。
啟示大陸的泊來鎮,還未接近就能看出他獨特的個性,充滿了文藝與創新。但沃特福德,哪怕是杜魯看去,都覺得有些冷硬與陳舊。縱然有幾座高樓,但其他的房屋幾乎都是由黑色石頭堆砌而成,整個城市幾乎一個色調。唯一能值得拿出來說道的,大概是城市建設很規范,房屋排列嚴謹整齊,但換個角度看,這就是太墨守成規。
“帕特大人,你看那邊。”杜魯突然指著一處,對安格爾道。
安格爾一直在觀察著這座兒時記憶中的城市,所以他其實也一早發現了杜魯所指的地方。
那是沃特福德的城門。
在城門外,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在此待著。當朝陽照到城門時,城門被衛兵緩緩打開,這群看上去像是流民的人,紛紛涌進了沃特福德。
“他們似乎是難民?”杜魯好奇道。
“是戰爭貽害下的難民。”安格爾感知到了衛兵們的對談,隨著海瀾的戰勝,沿海行省逃難的難民紛紛涌入了附近的行省。雅梅行省作為距離前線最近的一批行省,雖然不是難民的首選,但畢竟有蒙恩家族駐軍至此,依舊有很多難民來到了這里。
眼看著之前黑烏行省被屠滅的村莊,又看看這群面黃肌瘦的難民。
可見,這場戰爭對金雀帝國的影響太大了。
之前香農還在貢多拉上的時候,安格爾曾經向她問過海瀾戰勝的原因,香農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三個月前在蘇美領地作客,當時完全看不出海瀾有戰勝的跡象。看上去還要僵持很久,但沒過幾天,就有訊息傳來沿海幾省陷落,還未等她離開,黑烏行省也被攻下。
“說起海瀾與金雀的戰爭,聽之前香農的語氣,似乎僵持了七八年的時間。但短時間內如此迅捷就結束了數個行省的戰斗,似乎有點奇怪啊。”杜魯道。
“的確有些奇怪。”安格爾:“不過,暫時先不想這些,先回格魯鎮再說。”
看著難民如此之多,安格爾對于格魯鎮更是歸心似箭。難民雖然可憐,但有的時候難民也是一股災害,尤其是對于民風淳樸的格魯鎮來說。
“希望格魯鎮的情況好一點吧。”安格爾輕聲自喃。
很快,他們就看到了位于山脈之間、鄰近草原的格魯鎮。
暌違多年,看著熟悉的小鎮,安格爾本該高興與激動。但還未靠近格魯鎮,安格爾心中便生出了一些不妙之感。
“停下。”安格爾突然叫道。
此時離格魯鎮還有一段距離,貢多拉隱在云霧之中,杜魯疑惑的看著安格爾:“帕特大人,怎么了?”
“格魯鎮的氣氛有些不對。”
杜魯伸出頭,透過稀薄的云霧看向那座房屋星星點點分布在綠意之中的小鎮。
因為距離原因,他看的不是太清楚。但他覺得,這座小鎮看上去似乎沒有什么問題啊,除了小了點外。
面對杜魯的疑惑,安格爾輕聲道:“我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息。”
在安格爾的視野里,小鎮被籠罩在一片異樣氣息之中。不過,要讓他說出具體哪里不對,他一時也無法說明。
安格爾的表情慢慢沉凝,即將歸家的時候,卻發現小鎮出了問題,這大概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為了小心起見,安格爾沒有直接大喇喇的將飛舟開過去。而是吩咐杜魯降到山林中,緩緩的朝著格魯鎮的方向步行走去。
越是靠近格魯鎮,安格爾的動作越發謹慎。反倒是杜魯,看不出安格爾的那種緊張感,好奇的打量著附近的風景。
走了半個小時,在陽光普照時,他們出了山林。
前方已經能隱隱看到格魯鎮外哨的高崗,按照以往的慣例,那里是有鎮上的守衛戍守的。只不過現在離得還是有些遠,看不清崗哨上有沒有人。
附近是農田,沒有看到人,不過農田是被開墾過的。沒有雜草,還能看到田地里長得新綠。
從這一點來判斷,鎮上至少有人在打理田地。
五分鐘后,當安格爾看到崗哨上站著一名全身軟鎧的守衛時,他的心終于稍微放下了。
鎮上的守衛還在,代表了格魯鎮還維持著一個基本的秩序。
他就怕出現什么意外,如之前在黑烏行省看到的那些被屠滅的村莊般。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似乎還可以。
不過,也不能完全放心。沒有看到兄長前,他的心都還懸著。
他們的到來,被崗哨上的守衛用目光死死的鎖定著。
守衛泰半的目光是定在杜魯身上,他遮住大半張臉的頭巾,尤其引人注意。
“你們是誰?來格魯鎮做什么?”未進鎮之前,守衛立刻問道,不過態度還算和藹,眼前兩人打扮還算正常,至少從身上布料能看出,應該不是難民。
杜魯的異鄉口音太重,安格爾沒讓他開口,而是主動道:“我來自康尼亞,來這里是想見見老朋友。”
——康尼亞是雅梅行省最大的城市。
安格爾故意表現出濃重的貴族口音,果然,守衛一聽如此正宗的口音,表情更加緩和了。
就連安格爾那一身皺巴巴的衣服,他也沒有過多在意,只以為是個落魄貴族。
“先生的老朋友是誰?我是格魯鎮的守衛約旦,我可以為你指明方向。”
約旦守衛?安格爾仔細想想,似乎鎮上治安官的兒子,好像就是叫做約旦。不過之前,好像在外地求學,安格爾倒是沒有見過。
“我是來找帕特子爵的,我和他是多年的好朋友。”安格爾笑道:“這次來,找他有點事。”
當安格爾說出帕特子爵的名字時,約旦守衛的眼神倏地一變。
安格爾察覺到了他的眼神變化,心中陡然疑惑起來:“怎么了?難道帕特子爵不在這里么?”
約旦守衛吞咽了一下口水,看了看周圍,確定無人注意自己,低聲道:“如果要找帕特子爵,我勸你們還是回去吧。”
“為什么?”安格爾的表情未有變化,但內心卻升起忐忑:“難道帕特子爵不在這里?”
“不知道,可能在吧。”約旦守衛一副遲疑的樣子。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安格爾見約旦守衛一副不愿意開口的樣子,又道:“如果你不愿意說的話,那就帶我去見喬治騎士,五年前我來過格魯鎮,就是喬治騎士接待我的。”
喬治騎士,其實就是鎮上的治安官。如果安格爾記憶沒出錯,也正是約旦的父親。
一聽到喬治的名字,約旦的表情果然變了一變。他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子爵府邸已經閉園的事,索性道:“既然如此,那我帶你們去找喬治騎士吧。”
約旦守衛帶著兩人朝著鎮內走去,一路上,都有人主動和約旦打招呼。很多都是熟面孔,安格爾內心有種久別重逢的感慨,不過一想到之前約旦對帕特子爵的遲疑,安格爾的感慨心思卻是消散于無。
而且到現在,安格爾也沒感覺到先前那種讓他感到的異樣氣氛,是從哪里傳來的。難道,真是從帕特莊園而來?
想到這,安格爾的眼神微微一暗。
“小約旦,你不好好的值守,怎么到處亂跑。還有,這倆人是誰?”當推開一座滾木大屋的門時,里面走出來一個看上去魁梧的中年男子。
“爸,他們是……”約旦守衛話還沒說完,就被中年男子狠狠打了一個爆栗。
“我警告過你,工作的時候你得叫我治安官大人!”
約旦捂著自己的頭,委屈的道了一聲:“治安官大人。”
中年男子正是喬治,他的目光這才轉向安格爾與杜魯伸手,“他們倆人是誰?”
約旦:“治安官大人,他要來找子爵大人,說是子爵大人的朋友,還說你五年前曾接待過他。我拿不定主意,就來找你了。”
喬治的表情微微一變,上下打量著安格爾。半晌后,他旋身拔出了約旦腰間的長劍,冰寒的劍尖指著安格爾:“你說謊,我從沒見過你。說,你是誰?!來這里做什么?”
約旦也愣住了,怎么突然就劍拔弩張了。
安格爾則靜靜的看著喬治,眼神有些恍惚,半晌后,他動作緩慢的轉過身,咔吱一聲,關上了大門。
當大門關上后,安格爾突然輕聲道:
“喬治叔叔,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