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伊斯從虛空中踏了出來。
一頭鮮艷的紅發,在陽光下極為耀眼。
不過和他張揚的發色完全相悖的,是他冷峻的面容。他的氣質融合了熱烈的火與寒冷的冰,充滿了矛盾,但卻十分的有存在感。
放在人群中,絕對是最鶴立雞群的那一位。
修伊斯站定在松軟的云土上,他先是看向桑德斯,眼神中帶著一絲戒備。然后才緩緩的轉過頭,視線定格在安格爾身上。
當他看到安格爾安然無恙時,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暗暗松了一口氣。
昨天當他發現尤麗卡對安格爾使用血色王權的時候,當時就嚇了一跳,最為重要的是,那位享譽南域巫師界的幻魔大師,此時就在附近。
修伊斯還記得,當桑德斯進入封印圈,見到安格爾受到紅光波及時,那恐怖的眼神!
修伊斯甚至以為,他下一秒就會動手。
還好,尤麗卡看到了……霍布森,主動逃跑了。
修伊斯找到尤麗卡后,就將她帶回了流放空間。整夜,修伊斯的心情都是忐忑的,因為被血色王權攻擊到的人,全都瘋魔了。
他以為安格爾也不會例外,甚至已經做好了和桑德斯對峙的準備。
幸好,安格爾并沒有受到傷害。
正如桑德斯所說的,一切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
雖然修伊斯有些好奇安格爾為何沒有受到影響,但此時并不是談這的時候。
他斂下心中百轉千回的情緒,抬起眼與桑德斯的視線相觸,在那冷淡的眼神下,修伊斯低下頭,輕聲道:“幻魔閣下。”
桑德斯深深的看了修伊斯一眼:“你應該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么吧?”
修伊斯沉吟了一會兒,點點頭。
片刻后,在頗為殘敗的城堡主廳中,眾人坐在肅穆的長條桌前。周圍人影攢動,不過全是矮小的庫拉庫卡族人,它們合力搬運著食物與酒水,放在桌前。
大廳外面還聽到大嗓門的叫囂聲:“我可是高貴的綾人王子,居然讓我來做仆人的工作!這和當初答應我的承諾不一樣!”
話是這么說,但這位在門外叫囂十分厲害的綾人王子,一進大廳,感受著大廳中蘊蕩的凝滯氣氛,便又慫成了狗,乖乖的頂著比自己身子還要大的水果盤子,跳到桌子上,擺在眾人的面前。
這群暫代仆人工作的,都是里昂從格魯鎮叫回來的。
其中綾人納米是金燦燦強行拖來的,當初納米和金燦燦完全是針鋒相對,倒是沒想到幾個月后,他們的關系卻是比想象中好很多。
在安格爾思忖的時候,一股淡淡的馨香傳了過來。
“帕帕…帕特少爺,這是用奶果樹液調和的可可飲料。”一道雌雄莫辨,但極其優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安格爾回頭一看,卻是月鈴蘭精靈正撲扇著翅膀,提著比它身體大了好幾倍的杯子,來到安格爾面前。
杯子里裝的是有些偏黑的濃稠液體。
安格爾看了一眼其他人面前的酒杯,都是月鈴蘭精靈準備的,不過里面放到的月鈴蘭精靈自己釀制的花蜜酒。唯有自己面前,擺的是可可飲料。
安格爾面無表情的接了過來,不過他總感覺眾人的視線若有似無的看過來。
“帕特少爺,不知道托比回來了嗎?”月鈴蘭精靈用細若蚊蠅的聲音,在安格爾耳邊詢問道。
安格爾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對它搖搖頭:“托比在休息,暫時還不能出來。”
月鈴蘭精靈面帶失望的離開了大廳。
等到大廳中的繁忙人影消失,桑德斯才看向修伊斯:“基本的情況,我已經從安格爾兄長的口中了解了,但他知道的也只是片面的。我想聽聽,你是怎么說?半個月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修伊斯搖搖頭:“其實個中原因,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
“莊園出現如此變故,那么多人都受到牽連,還不明白就里?”安格爾皺起眉:“源頭難道不是血色王權?”
“對于帕特莊園發生的一切,我也很抱歉。”修伊斯沉默片刻:“你說的沒錯,血色王權,的確是一切的開端。”
修伊斯緩緩開口,將當時發生的事道了出來。
大致情況和里昂述說的差不多,但修伊斯的角度則更清晰。
那天夜里,尤麗卡的爆發是很突然的,就這么毫無緣由的瘋了。一時間血光大作,莊園的那一夜,對于眾人而言,是極為漫長,也極為血腥的。
而當時,修伊斯正在流放空間里煉制精神藥劑,直到感知蘇比受到重創,修伊斯才匆忙的趕了出來。
當時,尤麗卡就在這個大廳中。
與尤麗卡對峙的是里昂,里昂的背后是莊園的仆從,也是他的子民。蘇比,則在保護里昂的時候,受了輕傷。
也虧得修伊斯趕到的及時,否則,尤麗卡已經將里昂斬殺。
之后的事,修伊斯暫時制服了尤麗卡,然后借由尤麗卡的心血,制造封印圈,將她桎梏在莊園內。里昂則對仆從的事,進行安排,被血色王權波及的仆從,被關進了地下酒窖,其他的仆從則被他送出了莊園,暫時安排在鎮上。
聽完修伊斯的說法,安格爾的表情卻是越來越黑。
他其實原本對尤麗卡占據帕特莊園就有不喜,后來得知喬恩被尤麗卡所救,那種反感才逐漸變弱,但也沒有到正面的地步。如今,看到莊園被尤麗卡破壞成這般,之前看到的那些枯瘦如柴的人影,一個個出現在安格爾的腦海里。
尤其是,當他得知里昂就在這座大廳,差點被尤麗卡殺死時,那種憤怒更是讓他難以遏止。
“很早之前,就有仆人說過,尤麗卡已經出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安格爾壓抑著憤怒,看向修伊斯:“以閣下和尤麗卡的關系,總不會告訴我,你沒發現?”
修伊斯沉默不言。
“也就是說,你發現了這一切,可是你卻沒在意?”安格爾忍不住拍著桌子道:“你知道,若是你一早就阻止了尤麗卡,又怎會出現如今的狀況!這都是因為你的不作為!”
里昂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不過一面是自己導師的愛人,另一面則是領地子民,讓他一直壓抑著情緒。如今,隨著安格爾的質問,里昂似乎也借此在疏泄著內心中難以自抑的情緒。
在巫師界,學徒對上正式巫師,是不可逾越的鴻溝。所以收斂態度,學會規矩,是每一個學徒都要去遵守的潛規則。
若是放在其他時候,修伊斯或許已經對安格爾的不敬祭出懲罰了。
可昨日看到安格爾與尤麗卡的戰斗,修伊斯心中已經默認了安格爾的實力,再加上安格爾的煉金技術,已經足以讓修伊斯將其放在平等位置上,所以面對安格爾的質問,修伊斯并沒有惱怒。
更何況,桑德斯還在一旁。
修伊斯平靜的道:“尤麗卡的癥狀,我的確很早就發現了。不過,那個時候我并不能確定尤麗卡癥狀是從何而起的,我一直以為是因為她精神海受傷的緣故,才會導致這種突變。”
“所以,我才會想盡辦法的煉制恢復精神力的藥劑。”
安格爾:“好,就算是如此,但你知道尤麗卡的情況已經不對勁,為何不先一步的限制住她的行為?”
修伊斯沒有回答,倒是桑德斯輕輕拍了安格爾肩膀一下。
一道平和的力量,從桑德斯的掌心傳進安格爾的體內,原本已經處于失控邊緣的情緒,逐漸被拉了回來。
“已經發生的事,沒有假如。先冷靜一下吧。”桑德斯對安格爾道了一句后,看向修伊斯:“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幻魔閣下,請問。”
“血色王權的效果,是令人發瘋?”
修伊斯搖搖頭:“我沒有接手過血色王權,具體效果我無法確認。但是,尤麗卡使用過,據她所說,是會迷惑人的心智。”
迷惑人的心智?桑德斯挑了挑眉,果然是類似靈魂印記、思維鋼印的控制手段。
“地下酒窖的那些莊園仆從,是被血色王權釋放出來的紅光波及的,這點是無疑的。”桑德斯頓了頓:“但是,尤麗卡是怎么受到波及的?”
尤麗卡與那些仆從,雖然從嗜血、發瘋等癥狀來看很相似,但仔細推敲就會發現,這明顯是兩種不同的變化。
仆從是一瞬間,就受到了血色王權影響。而尤麗卡,在很早之前就出現了性格變化的征兆,最后的結果雖然也是發瘋,但更像是循序漸進出現的。
正如之前安格爾所說,尤麗卡總不可能在明知血色王權的效果,還對自己釋放吧?
所以,這就很奇怪了。
修伊斯對此也很納悶:“這個我也不清楚,血色王權太過詭異,或許這件神秘之物存在一種力場,在力場之中,會逐漸受到影響?”
修伊斯的答案,也是目前來說,最有可能的猜測。但具體如何,還是兩說。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將血色王權留在尤麗卡身邊?”安格爾突然問道:“昨天晚上,我可是清楚的看到,尤麗卡是從自己的空間里,取出血色王權。”
修伊斯嘆息一聲:“你錯了,她不是從空間里取出來的,而是從她體內取出來的。”
“她將血色王權融合進體內了?”
修伊斯點點頭:“正因為如此,我就算想要拿走,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