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耶話音落下后,空氣倏地陷入了沉默。
沒有任何人主動開口。
倒不是他們不想說,單純是不想做第一個開口的人。在很多人看來,以往第一個發言的都是觀察者,或多或少都會報出一個奠定此次交流會基準的預言,也就是說,第一個發言報出來的預言,不說能影響未來格局,至少不會讓人覺得無用。
就譬如一年前的那次觀星日,“無妄的閱讀者”修拉是第一個發言的,他報出來的信息是帕米吉高原上的位面融合。
這可是非常有用的信息,引得南域絕大多數巫師組織紛紛前往帕米吉高原。
這樣一對比下來,觀星日首置位的預言,可謂非常有分量的。在場眾人沒覺得自己看到的預言片段,夠資格在第一個發聲。
于是眾人紛紛沉默,將目光投向中心的十一位觀察者。在絕大多數人看來,觀察者看到的未來片段,必然是比他們有分量的。
不過,一眾觀察者這時卻都閉上了眼,也沒準備開口。一部分人是覺得,拉普耶突然更改了發言規則,既然讓普通預言巫師都能先發言,那他們不妨直接讓位。
這或多或少有點置氣的意味,但這也的確是一部分人心中的想法。畢竟,在他們看來,預言優先也是一種優越感,強行從高臺上被拽下來,自然有些不忿。
當然,他們雖然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也只是用這種微不足道的細節,來稍微表達反抗。拉普耶如果真的點名讓他們說,他們也不會故意違逆。
只是,等了半天,拉普耶并沒有點任何一個觀察者的名字,依舊老神在在的讓沉默蔓延。
這種無聲的寂靜,維持了足足五分鐘。
在座的預言巫師面面相覷,他們不是不想說,是單純覺得沒資格。觀察者怎么也不主動一下?
在大家都等的內心有些急躁的時候,瑪雅想了想,她打算第一個開口。
她被最后看到的那個近乎末日的片段給弄懵神了,實在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況,她也想急于和其他人交流。
思及此,瑪雅開口:“要不……”
瑪雅剩下的那句“我先來”,還沒有說出口,一道后發先至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我先來吧。”這道聲音帶著異域的口音,尾調上揚,本該是帶著欣然感,卻被人生生說出了冷肅的語氣。
瑪雅對這口音非常熟悉,回過頭一看,果然說話的正是多多洛。
多多洛回頭看了眼瑪雅,輕聲道:“導師,還是讓我先來吧。”
瑪雅還沒回話,其他預言巫師卻是紛紛皺起了眉,在他們眼里,多多洛只是一個預言系的學徒,他憑什么發言?一個學徒能在星空之謎中看到什么片段?就算真的看到了一些毫無意義的片段,又真的有資格擔起第一個發言的責任?
絕大多數的預言巫師都表示了不喜,之所以沒有人開口批評,單純是因為之前他們注意到拉普耶似乎很欣賞多多洛。但拉普耶的欣賞,不足以讓他們覺得多多洛能成為第一個發言的人。
反倒是處于中心位置的一眾觀察者,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其中幾位甚至表現出了好奇與期待的眼神。
譬如施克爾,此時便收起了漫不經意的懶散,用略微邪氣的眼神看向多多洛:“很好,我很欣賞有勇氣的人。說來,這場觀星日我最期待幾個人的預言,你就是其一。我很想知道,你會說些什么。”
施克爾的話,讓底下一眾預言巫師都愣住了。
施克爾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說反話?
仔細辨別以后,好像都不是。施克爾是真的在期待多多洛的預言,可是他為什么會期待一個預言學徒的預言?
“原以為你只是缺失了人性,但現在看來,你還失了人智。”在施克爾的鼓勵之后,一道冷諷聲從旁響起。說話的是伊萬,因為上回在觀星日上發生的不愉快,伊萬對多多洛天然帶著一絲不喜。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與他人交流自己所得,會是失智表現。要不,我們最有智慧的伊萬閣下,你就別聽這次的交流會了,免得越聽越笨。”說話的人,拿著一本書,看似在翻閱,但余光卻刺在伊萬的身上。
此人正是“無妄的閱讀者”修拉,原本他與伊萬沒有什么過節,只是因為那件在銀棕櫚島消失的神秘之物,修拉與伊萬正式對上了。
伊萬當初是幫著夏露女巫,去鎖定那件神秘之物。修拉,則是暗中幫助“海神”佛倫薩。
因為立場的不同,導致分歧就越大,最后變成了爭鋒相對,甚至將爭執延燒到了觀星日。
伊萬冷冷的瞪了修拉一眼,并沒有接修拉的話。倒不是說他怕了修拉,而是因為他真接了這個話題,就等于中了修拉的計,他總不能真的不參加此次交流會。
所以,伊萬沒有和修拉說話,繼續冷冷的看著多多洛:“上回觀星日,讓你說出預言,你不說。這一次,你倒是主動要求要說。”
“那行,你先說可以。不過,你最好不要拿出無意義的未來片段來糊弄我們。如果真的耽誤了我們的時間,那以后的觀星日,你還是別來了。”
伊萬這次說的話,修拉倒是沒有反駁。因為修拉心中也隱隱贊同,如果多多洛只是拿著無意識的未來片段說事,真的沒必要忍著。
若是多多洛是交流日第二天、第三天拿出沒什么意義的未來片段,那也就罷了。現在是交流會的第一天,而且還是第一個位置,真要糊弄他們的話,他們絕不會慣著這種行為。
要知道,其他預言巫師都有自知之明,不提前開口,你一個預言學徒既然開口了,就要背負這樣的壓力。
伊萬的態度堅決,其他觀察者也不出言幫忙,眼看這件事就要成了定局,瑪雅有些擔憂的轉頭看向多多洛。
多多洛卻和以往一樣,表情依舊很冷淡。仿佛,伊萬給足的壓力,在他身上連一根鴻毛的重量都不如。
多多洛無所謂的態度,讓伊萬心火不停的冒,但話已經撂下了,再說狠話卻是有些丟份。
伊萬索性閉著眼,做冥想狀。
拉普耶這時也終于發話了,只見他笑瞇瞇的看向多多洛:“距離上一次讓預言學徒作為聲的觀星日,大概已經三百多年了。”
拉普耶說到這時,余光瞥了眼施克爾,三百年前施克爾還是學徒的時候,曾經聲過,當時說完后還被削了一頓,因為施克爾說的預言毫無營養。然后,再也沒有哪個學徒敢做這種事。
“我很高興能再次看到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