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亞講完了皮紙背后的故事后,從黑暗中召喚出了多克斯的“門票”——圣光藤杖。
“至于這根法杖……”西西亞眉頭微皺:“里面的蘊含的情感,是你的隊友上交的珍寶中,最為復雜的。”
“立志報答的恩情,執意守護的友情,苦等不得的愛情,不以為事的絕情,別時難見的離情,以及默默等待的相思情……等等。”
安格爾有些疑惑:“這里面的感情,是幾個人的故事?”
“四個,如果算上制造者的話,就五個人的故事。”
安格爾:“……”
本來以為如果是兩個人故事,他已經能腦補出一場狗血大戲。沒想到是五個人的故事……咦,不對,五個人的故事,豈不是更狗血?
安格爾想了想:“那在這五個人里,多克斯屬于哪部分的情感?多克斯就是上交這件珍寶給你的那個人。”
如果按照安格爾猜想的劇本,多克斯應該屬于“愛情和相思情”,畢竟,最后藤杖在他手里保管著,因此睹物相思也很正常。
只不過如果真是這個劇本,那多克斯之前看似無所謂的輕松,其實只是表演?內心應該還是不舍的吧,畢竟……愛過。
然而,安格爾腦補的狗血大戲還沒成型,就被西西亞澆了一瓢冷水。
西西亞:“他在這些情感里面占比不大,算是友情吧?”
安格爾:“執意守護的友情?”
西西亞點點頭:“對。”
“那他用這藤杖來換門票,似乎‘執意守護’也消失了?”
西西亞偏過頭,看向安格爾:“為什么你覺得將藤杖送出去就不算守護了呢?不要被思維局限,有的時候,放棄也是一種選擇。而你的隊友,他此前選擇了保留,如今選擇了放棄。或許在他看來,放棄也是對朋友的保護。”
安格爾想了想,西西亞說的好像也沒錯。他對類似情感問題,向來想的太過單線與淺薄,實際上無論是哪一種情感,都是很復雜的,就像人的情緒一樣,總是起伏不定。
你以為的不一定是你以為的,你否定的或許才是真的。
人心莫測,情感也一樣。
“這根藤杖的具體故事,我目前也不太清楚,但應該是很糾葛的。”西西亞話畢,低聲喃喃道:“我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復雜意涵的珍寶,沉浸其中,自己也會跟著糾結。但這種珍寶,卻是最能打發時間的,從里面不同的情感視角來看待整個故事,就會有不同的感觸。”
“這種珍寶,哪怕我不喜歡,可比起你的那兩枚金幣,我更愿意選擇這類珍寶。”
安格爾:……他送出去的兩枚金幣現在已經變成西西亞的度量衡了嗎?每一個都要比一下。
西西亞用復雜的眼神最后看了眼藤杖,然后丟入了迷霧里。
迷霧里隨即飛出來最后一樣珍寶,一塊石板。
正是之前裝著黑伯爵鼻子的那塊石板。
安格爾對這個珍寶本身不在意,但他很想知道,黑伯爵的故事,以及他與西西亞聊了些什么?
“這個石板,就是你說的那個黑伯爵鼻子分身的承載物。”西西亞并沒有將石板拿在手上,而是任由它浮在半空中:“石板承載了黑伯爵鼻子分身約莫六十年,見證了黑伯爵鼻子這些年的一些情感變化。”
“不過,他的情感很淡薄,意涵不太多。只能說,勉強算是珍寶。”
“如果不是因為他說自己出自諾亞一族,我還真沒打算收下。”
聽到這,安格爾就知道話題切入口到了,于是故作驚訝問道:“諾亞一族和拜源人還有關聯?”
如果直接詢問西西亞為何會對諾亞一族另眼相待,西西亞是有可能不答的。但安格爾直接將拜源人和諾亞一族拉到同等層面,西西亞解釋的概率就大了很多。
果不其然,西西亞眉頭皺起:“諾亞家族不過是奈落城里一個微不足道的巫師家族,怎么可能與我們拜源人有關系?”
安格爾:“現在的諾亞一族,在南域可是龐然大物。”
西西亞冷哼一聲:“那又如何?傳奇不顯的南域,任何一個組織或者家族放在萬年前,都可以被稱為微不足道。”
安格爾摸摸下巴:“這倒也是。”
“既然拜源人和諾亞一族沒有關聯,那為何西西亞小姐要對黑伯爵優待呢?莫非……是因為看中了諾亞一族如今的勢力,要給拜源族重新崛起鋪路了?”
安格爾很清楚,后面的那句話肯定不是西西亞優待的原因,但這并不影響他特意提一下。西西亞和波波塔見面之后,自會明白拜源人當前的處境,除了安格爾外,基本沒有任何人脈可言,若是西西亞真的和波波塔一樣,想要讓拜源族重新崛起,沒有更多勢力的支持,依舊會像當初的拜源人一樣,被群狼分食。
西西亞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安格爾在調侃她,因為安格爾后半句的調侃語氣太濃重了。
正當西西亞想要反唇相譏時,突然頓住了。仔細想想,安格爾看似在調侃,但嬉笑的語氣下,藏著的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拜源族并不是有了源火,祖壇重燃,就能崛起了。
崛起是一個目的,是一個結果。可沒有過程,哪來結果?
而這個崛起的過程,單靠西西亞以及那還未曾謀面的波波塔,真的能做到嗎?
西西亞的眼神慢慢變得沉凝,思路越想越窄,前景越想越破。
就在這時,安格爾開口道:“突然相顧無言,是你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嗎?還是說,你在思考怎么敷衍我?”
西西亞白了安格爾一眼:“我只是在想事情!”
安格爾一副‘我明白了’的樣子:“這就是你這萬年來的常態嗎?想到什么就開始沉思,一沉思就不知道天昏地暗了,于是時間就這么混過去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倒是無所謂,你是打算讓波波塔等到徹底老死嗎?”
西西亞:“……小破孩,你天馬行空的想法很多,可惜你腦補的全都是錯的。”
安格爾不以為意的道:“錯就錯唄。我也不在意對錯,我只是想提醒你,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情,心里記住就好;等真到了那一天,再去想如何面對。畢竟,拜源一族受到天眷,重新崛起說不定本身就是注定的,就像遠山看似高不可攀,可到了近處才發現,有一條直通山巔的階梯。”
聽到這,西西亞怎會不明白,安格爾完全看穿了她的想法。或者說,她的想法根本就是被安格爾引導著走。
這種感覺,真是不爽啊。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討嫌。”西西亞定睛看向安格爾。
安格爾一臉無辜:“我做了什么壞事嗎?我還特意安排你和波波塔見面呢。”
西西亞沉默了片刻,輕哼一聲:“懶得和你計較。還有,我要收回之前說的話。”
安格爾:“哦?”
西西亞:“我之前說過,沒有任何東西是永存的,也沒有任何事情是注定的。我現在收回后半句話,我希望有些事情能是注定的。”
而這個“有些事情”是什么,西西亞和安格爾都心照不宣。
隨著西西亞這句話的落下,她原本逐漸黯沉的情緒,卻是消散了不少。論功的話,安格爾要首推,但西西亞才不想承認自己被一個小破孩搞得情緒起起伏伏,索性直接轉移了話題。
“說回正題,你剛才問我為何對黑伯爵優待,這是有原因的。”西西亞擺出要長談的架勢。
安格爾也適時的安靜,仿佛給極了西西亞面子。
西西亞:“當初……也就是萬年前,我被先知派到了奈落城,因為一些無法細說的原因,我認識了一位朋友。”
所謂“無法細說”,其實就兩個答案:礙于誓約或者礙于先知派遣的任務。
具體是哪一種,安格爾也無法作出判斷。不過,只要不影響大局,他此時也懶得猜。
“我的那位朋友身份很特殊,她有一個極好極好的出身,不過,她看似高高在上,實際上卻是被困在籠中的鳥,人生種種早就被安排好了。”
“她渴望著自由,也渴望著一切籠外的生活。”
“我那時在奈落城的地位很特殊,和她交好并不會遭到其家人的反對,反倒很樂意我們的相交。”
西西亞說起過去故事時,眼神逐漸開始迷離:“一開始我們都是互相戒備著,可后來發生了一些事,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
“在成為摯友后,我也得知了她的境遇,在憐惜之心的作祟下,我用了一個借口,讓其家人同意我帶她離開‘籠子’里,出去放松一下。”
“說來,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那次我帶她出去,做的是對還是錯。”
安格爾本來不想說話,但西西亞兀自沉思,只能開口來適當捧一下:“何出此言。”
“因為,她在外面遇到了一個人。”
為了避免西西亞陷入沉思,安格爾再次開口:“這故事到這為止,都未曾提到諾亞一族。所以,也該輪到諾亞一族出場了吧?”
西西亞點點頭:“是的,那是諾亞家族的一位年輕巫師。”
“后面的故事,該不會又是愛恨糾葛?”話雖這么說,但實際上安格爾此時基本已經猜出來了,西西亞所說的摯友,應該就是典獄長的女兒瑪格麗特;而諾亞一族的那位年輕巫師,肯定就是奧古斯汀了。
“如你所猜測的那般,是的,他們中間的確產生了奇妙的吸引力了。只是,這里面有愛,有糾葛,但沒有怨恨。”西西亞淡淡道:“那位諾亞一族的巫師,身上有股神秘的氣質,而且是一個思想與行為都會讓人意料不及的奇人。我朋友便是被他的這方面吸引了。”
“那這是一場單向的暗戀,還是雙向的奔赴?”
西西亞:“有趣的形容。不過,都不是。算是……雙向的暗戀吧。”
“我朋友很難得才能出門,所以,我成了他們之間的傳聲筒。我朋友喜歡諾亞,但他們只見過一次,她以為諾亞只把她當朋友。而我卻知道,諾亞對我朋友是一見鐘情,想著法的希望我能幫他傳信。但我很清楚,他們之間有無法逾越的障礙。”
安格爾:“那你傳了嗎?”
西西亞點點頭:“傳了,只是每一次諾亞寫那些情詩的時候,我都會不經意的指點一下,讓那些情詩看上去不那么的露骨。”
安格爾:“就算不露骨,也是情詩。你的朋友,就看不出來嗎?”
西西亞:“看出來又如何?她期望逃脫籠子,但她也知道,這只是期望。”
安格爾:“那他們之間就持續的傳著信?”
西西亞點點頭:“諾亞的表達越來越露骨,但我朋友則是越來越收斂,但感情這種事,很難藏得住,尤其對方還是一位敏銳的巫師。從我朋友那遲疑卻又徘徊的筆鋒中,他也能感知到我朋友的情誼。”
“只是,在當下,他和她都沒有辦法。”
安格爾:“后來呢?”
西西亞搖搖頭:“后來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當了一段時間的傳聲筒。然后,我這邊遭遇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抉擇,我選擇了一條誰也沒想到的路,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化匣了?”
西西亞頷首:“我化匣之后,又沉睡了很多年,靈魂徹底融入匣子以后,我的意識才逐漸復蘇。而那時,奈落城已經差不多到了終焉。”
“那位諾亞先輩和你的朋友,你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嗎?”
西西亞奇怪道:“你很關心他們的結局?”
安格爾:“不是我關心他們結局。換個角度想,如果我給你講了一個八卦,這個八卦涉及隊友的先祖,然后把你的興趣都釣起來后,卻不講結局了,你會怎么做?”
西西亞:“……大概會抓狂到心癢癢吧。”
安格爾:“所以,你現在明白我的感受了嗎?”
西西亞:“他們的結局,我也不知道。我問過智者主宰,它給了我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無論我如何追問,智者主宰都不愿意細說。”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我因為我朋友,而認識那個諾亞巫師。他這個人,雖然在寫情詩的天賦上一般,但其本人卻是一個很神秘的人。”
幫奧古斯汀寫過情詩的安格爾,在心中默默忖道:他寫情詩的天賦不是一般,而是相當的一般。
安格爾:“神秘?這是你第二次這么形容他了。”
西西亞思忖道:“他身上有種很奇怪的氣質,很難解釋這是什么感覺。而且,他本人相當的博學,好像什么都知道,只要去過諾亞一族,就能清楚感覺到,他和諾亞一族其他的蠢貨完全不一樣。”
“氣質很神秘,知識底蘊來歷神秘,還有一點,作為預言巫師的我,看不透他。”
安格爾:“看來這個諾亞先輩,藏有很大的秘密啊。”
“或許吧。”西西亞看向安格爾:“不過,說起秘密,你難道沒有秘密嗎?你的所知、所會、所行、所思,明顯都不符合你的年歲。”
安格爾沒有接話,但笑不語。
西西亞是真的很想知道安格爾的秘密,無論是源火,還是他所認識的拜源人。但安格爾不接招,她也只能擱下……或許可以去詢問那個叫波波塔的族人?
至于說族人會不會被安格爾收買,西西亞此時不會考慮那么多,就算波波塔真的被收買,可在她看來,同源同族肯定比安格爾這個“外人”要更容易親近,策反起來也會更簡單。
“雖然這個諾亞很神秘,但我從他身上也學到了不少的東西。可以說,他算是我在奈落城認識的第二個摯友。”
“所以,看在我的摯友面子上,我對黑伯爵這位諾亞一族的后裔,自然會寬待一些。”
安格爾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來是這樣,不過,諾亞的先輩大概沒想到,你會對其后輩的分身寬待,但對其真正的后輩,卻是一腳踹開。”
安格爾所說的,正是一開始就被西西亞從這片漆黑空間踢出去的瓦伊。
“這能怪我嗎?我又不是全知全能,誰知道瓦伊也是諾亞一族的。”西西亞沒好氣道:“就算真知道,我想寬待他,也不至于寬待到十個魔晶就能換過路資格的地步。”
安格爾提到瓦伊,純粹是感覺到西西亞的情緒還陷入在過往回憶里,逐漸向低落滑去。
一旦西西亞的情緒低落了,后續想問點什么,估計就有點困難了。
所以,才有了安格爾提瓦伊的事。
西西亞也的確很容易轉移注意力,被安格爾這么一說,情緒立刻有了變化。
趁著西西亞沒有繼續低沉,安格爾趕緊問道:“對了,提到諾亞一族,我還真有些問題想問你。”
西西亞疑惑道:“我對諾亞一族可不太了解。我稍微了解的只有那個人。”
安格爾:“我想問的,說不定還真的與那人有關。”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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