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克斯口中的觸手怪,毫無疑問,正是惡婦。
惡婦聽到多克斯的稱呼,眉眼一豎,惡狠狠的目光看了過來。
只是,還沒等惡婦口吐芬芳,灰商便拉住了她。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收斂。
緊接著,灰商看向多克斯:“如果因為之前的戰斗,讓紅劍巫師對我的同伴有誤會,我代她向你道歉。”
多克斯沒好氣的道:“我可不像她這么小氣。她的傷勢有目共睹,進入日光圣堂后,修復時的消耗比其他人加起來還要多。自然付出的代價要比其他人大,這不是區別對待,這是公平交易。”
灰商思忖了片刻,又想到之前安格爾提及的日光圣堂的效果消減論,心中已有答案。
“原來如此,是我們誤會了。”灰商再次表示歉意:“我們可以接受這個條件。”
聽到灰商答應了多克斯的要求,惡婦急忙上前,想要說什么,但還是被灰商阻擋了。
“你想徹底恢復不知道何時,而且,你別忘了前段時間你買的那個器官,如果你耽誤了時間,不一定能成功移植。到時候,數萬魔晶不就白花了。”灰商低聲道。
灰商:“記住家主的話,忍耐、克制、等待。”
惡婦深深吐出一口悶氣,點點頭,不再抗拒。
雙方達成共識后,接下來的時間,競技場就變得安靜了許多。
瓦伊和卡艾爾先后進入日光圣堂,進行精神的洗禮,而多克斯則和灰商談起了價格。
為了比讓惡婦和多克斯起爭執,惡婦則被灰商派去和黑袍裁判去談賠償的問題。
灰商表現的很有風度,一度讓多克斯都不好意思提價,但想到自己不提價可能會“失去自由”,也狠下心,獅子大開了口。
縱使灰商對價格有意見,他也沒有表現激動,而是從各個層面和多克斯講價。
雖然沒有看到你來我往的激烈場面,但互不相讓的感覺,仍然撲面而來。
“你不上前去看看嗎?”黑伯爵的聲音,傳入安格爾的耳中。
安格爾:“能抬多少價,這是多克斯的本事。我上去做什么?”
黑伯爵輕笑一聲:“你就真的打算坑他,坑到底了?”
安格爾一臉無辜:“我什么時候坑他了?這不是他自愿的么。”
黑伯爵:“你覺得他是不懂嗎?”
黑伯爵突然拋出一個沒有前因后果的問題,但安格爾卻是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他未必不懂,只是不想懂。對了,他的靈感天賦已經恢復了,說不定是靈感天賦讓他故意不懂的呢?”
黑伯爵沉思了片刻:“你考慮的倒是比我全面。如果靈感天賦的緣故,那么多克斯的潛意識是覺得,失去自由并不是什么壞事?”
安格爾不解道:“為什么一定會失去自由呢?我理解的自由,還包含了心的廣度,而不單單是目光的長遠。”
“更何況,我也沒打算限制他的目光所及,身之所至。”
安格爾給多克斯日光圣堂的皮卷,本意就是給他一張底牌,至于其他延伸的后續,純粹只是下了一著閑棋。沒想到,這隨手落的子,還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驚喜。
黑伯爵笑了笑,以一句頗含深意的話作為了此次對談的結語:“多克斯的靈感天賦,的確挺好用的,對吧?”
安格爾看向黑伯爵,相視而笑:“這倒也是。”
多克斯那邊談判的結果,也很快出爐了。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雙方都還挺滿意的。
瓦伊和卡艾爾,這時也恍恍惚惚的從日光圣堂里走了出來。
他們的變化,很難從肉眼看出來。但在場所有的巫師,都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們精神力變得更加的凝練與純粹,仿佛沒有一點點的雜質。
這種變化說是翻天覆地也不為過。
要知道,除開術法的污染,精神力的雜質是每個人都有的。它的雜質有所不同的是,你的思維越繁雜,它產生的雜質就越多。
這種思維繁雜,并不是說邪惡的思想,而是任何你想的事,都可以成為雜質。
這種雜質是無形的,用哲學上的話來說,就是心靈上的塵屑。
它不會對你的精神力有多么大的影響,但它會讓你的精神力發展的路徑,變得狹窄。不是不能通行,只是更費力。
而現在,當精神經過了洗禮,這種雜質明顯被消除了很多,這意味著,精神力這條路再次變為坦途……說直白點,就是潛力大幅度增長了。
這種增長在學徒身上最為明顯。因為他們的精神力還薄弱,雜質還能察覺到,等到了正式巫師,雜質藏的就深了,而且更加的頑固了。
瓦伊和卡艾爾的改變,在能量視界里是非常明顯的,這讓灰商等人也期待起了進入日光圣堂后的變化。
瓦伊和卡艾爾返回他們這一方后,接下來就輪到灰商他們了。
日光圣堂可以容納的人數并沒有硬性限制,范圍有多大,就能同時容納多少人。
所以,灰商等人完全可以一起進去。
在眾人進入日光圣堂之前,灰商將一個空間軟囊交給了多克斯,從多克斯那笑逐顏開的表情中就可知道,里面顯然是這次他們談判后付出的代價。
灰商等人進入后,多克斯將那張神秘皮卷拿了出來,就不再管后續了,反正等他們出來了,這個日光圣堂就歸智者主宰了。
多克斯用能量包裹著珍貴的皮卷,來到了安格爾身邊。
直到這時,他才將外部能量撤銷,鄭重的將皮卷交給了安格爾。
黑伯爵和智者主宰同時將目光投向皮卷,他們顯然也想看看皮卷的真身。
只是,安格爾在還沒有接過皮卷的時候,就已經將魘幻之力布置在了皮卷之上。所有的窺探,全部被魘幻給遮擋。
日光圣堂的效果,安格爾并不擔心外露。
但日光圣堂的這張皮卷,如果由專業人士獲得,去做仔細且深入的研究,是有可能發現一些端倪的。為了不暴露“瘋帽子的加冕”,安格爾自然要做好防護工作。
黑伯爵和智者主宰都有些失望。
他們的失望點,其實各有不同。
智者主宰是希望從皮卷之中,去探查魔紋的走向。當然,智者主宰是不知道“瘋帽子的加冕”的,他之所以想要探查魔紋走向,是因為他見識過安格爾繪制的魔紋,通過對比,就可以知道,這張皮卷是不是安格爾煉制的。
可安格爾完全不給機會查探,智者主宰自然有些失望。
而黑伯爵的失望,則主要聚集在安格爾的態度上。
雖然這張半神秘皮卷只剩下一次使用機會,但它依舊有很高的價值,因為他不僅能在危機時刻作為救命稻草,還能作為輔助,培養下一代天賦者潛力。
所以,黑伯爵是有意向安格爾購買的。
只是安格爾的態度已經表現出來了,以黑伯爵看人的精準程度,基本可以判斷出,安格爾是不打算出售皮卷的,這讓他微微有些失望。
不過,為了那一絲絲的可能,黑伯爵還是詢問了一句。
得到的答案完全不出意外,安格爾拒絕了售賣,黑伯爵也不好意思強買強賣,只能作罷。
而多克斯,在將皮卷交還給安格爾后,便拿起空間軟囊,一遍又一遍的查探里面的“珍寶”。
他自己有一個小金庫,但為了經營一些關系,以及在十字總部購買一些超凡知識,小金庫里常常是空蕩蕩的。
如此多的珍寶匯聚在自己手中,這對多克斯而言,是極其少見的。
多克斯看的很迷醉,但迷醉過后,他還是忍下心,將空間軟囊遞給安格爾。
不過,安格爾并沒有收取,反倒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多克斯。
多克斯:“雖然我明白這些應該不足以償還日光圣堂的代價,但應該可以還四分之一吧?剩下的,我一定會加利奉還的,請給我一點時間。”
多克斯的意思很明白了,他希望通過還賬來償還,而不是讓安格爾來提要求。
他深知,一旦安格爾提出要求,肯定是類似“加入野蠻洞窟”、“成為他的小弟”……等等,這些都會喪失自由,多克斯可不想嘗試。
只是,多克斯沒有看到,等他說完這番話后,黑伯爵偏過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高空中的智者主宰,也是滿臉的戲謔。
看著多克斯那一派認真的表情,安格爾卻是笑瞇瞇的道:“我覺得你可能想岔了。”
多克斯:“啊?”
安格爾:“日光圣堂的皮卷,是我的。我借給你使用一次,你所需要償還的代價,其實也就是一次使用日光皮卷的代價。但是,你用我的皮卷,又找了這么多人,去使用它,并且還得到了 利益,那按照巫師界默認的交換原則來說,你所付出的代價,必須也要將這些加在一起。”
安格爾頓了頓,說出了一句讓多克斯感到殘忍至極的話:“所以,你需要付出的代價其實要比之前更多哦。”
多克斯雙眼直楞,如遭雷擊。
安格爾繼續道:“當然,你去談判,在談判上是有功勞的。所以,按勞分配的話,你也能得到一些利益,這點,我也不會虧欠你的。”
多克斯依舊沒有回過神,他的腦海還在思索著剛才安格爾的話。
雖然他總覺得那番話有點繞,有點不對勁,但仔細想想,哪有還債的人,當著債主的面,用債主的東西去賺錢,還想將賺到的錢還給債主以抵欠債?
暗地里或許可以行得通,但當面就有點不好了。
多克斯現在能想清楚這里面的關系了,這并不是一個難理解的邏輯,可當初為何他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呢?
多克斯不斷回溯,在記憶的畫面里,他看到了黑伯爵那憐惜的眼神;他還看到、聽到智者主宰那意味深長的勸導;他也看到了安格爾笑瞇瞇的挖坑,然后推波助瀾……當多克斯以為到此就結束的時候,記憶回溯依舊沒有停止。
很快,記憶回溯停在了最后一個畫面。
多克斯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是的,最后一個畫面里,正是多克斯自己。
只是多克斯覺得這個自己很陌生。
畫面中多克斯正望著那降臨的圣殿,感受著圣光洗滌精神海的效果。表情充滿著期望與享受,以及虔誠。
但多克斯明確的記得,自己當時肉身在享受,但精神和內心都是痛苦的,煎熬的。一想到這是神秘皮卷,他都快嚇尿了,怎么可能露出這種喜悅的表情。
很快,畫面中的多克斯回過頭,好像是在看著自己。但實際上,多克斯知道那時的他,其實是在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日光圣堂皮卷。
當時多克斯的表情是絕望的,以及差點跪下討饒的。
但畫面中的多克斯,卻是向往的,憧憬的,以及欣喜的。
這與多克斯的記憶明顯有偏差。
是他的記憶混亂了,還是說當時他真的露出這種表情了?
在多克斯感覺到迷糊的時候,畫面中的多克斯將目光緩緩往下,這回,畫面里的多克斯是真真正正的與多克斯本人對視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自己和自己對視?
多克斯看到畫面里的自己,在對視了數秒后,突然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
緊接著,畫面破碎消失。
可很快,畫面又再次重組。畫面里依舊是剛才的那些場景,只是這回,畫面里的多克斯,和記憶里多克斯的行為一致了。
擔心、心痛、煎熬、絕望……這些表情一一在畫面中的多克斯臉上重現。
看到這截然不同的兩段記憶,多克斯已經隱約有些明白了。
其實,他們都是自己。
只是,一個是外顯的,一個是內蘊的。而內蘊的自己,其實就是潛意識,或者說……靈感天賦的化身。
所以,他所追求的答案,原來是自己。
當想通這一點后,多克斯有些明白了,為何自己一直沒有反應過來。明明黑伯爵給了提示,智者主宰也在旁暗示,安格爾甚至直接明示,但他都沉湎在自己的邏輯里。
不是他想不起,而是潛意識蒙蔽了他的思維。
為何會如此?
是天賦進階的后遺癥?還是說,潛意識真的認為,虧欠,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