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伯爵大人能看出速靈的情況嗎?”安格爾問道。
安格爾這么問其實藏著一句潛臺詞:為何黑伯爵突然就對速靈的情況有了興趣?
要知道,黑伯爵此前從未表現出對戰局有多么關注,哪怕諾亞后裔瓦伊上場,黑伯爵也只是靜靜注視著,而不會出聲發表任何意見。
心靈系帶里除了多克斯的叭叭外,就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而這次,黑伯爵突然加入了他們的討論,而且直接就問起速靈來,這讓安格爾生出了一絲好奇,速靈是否遭遇到了什么,吸引了黑伯爵的關注?
黑伯爵沉吟道:“我只看到,它沒有主動攻擊那群奇怪的羊。”
黑伯爵的回答很簡略,但安格爾從他的話中,卻聽出了兩層意思。
第一,為何速靈沒有攻擊這四只黑面羊?
這一點其實也是安格爾的疑惑,迄今為止,那四只黑面羊依舊在競技臺上歡騰著,這就代表著速靈并沒有攻擊它們。甚至說,速靈還被它們給堵在了圈里。
速靈并不是沒有智慧的生命,作為一只活了許久的成熟期元素生物,它的智慧不比人類低,唯一差的只是對人類社會的閱歷。
但面對這四只黑面羊,根本用不上所謂的“閱歷”。而且速靈一路跟著他們,它也知道這場決斗的重要性,在這個時候突然掉線,明顯不對勁。
不過,讓安格爾更在意的是他從黑伯爵語氣中聽出來的另一個疑惑之處。
第二,奇怪的羊?
仔細去聽黑伯爵的這句話,就能發現他的重點其實并不是放在速靈身上,而是落到了這群黑面羊身上。從這基本就能看出,黑伯爵更關注的可能不是速靈,而是那群黑面羊。
而且,黑伯爵很罕見的用了“奇怪”,來形容這群黑面羊。
黑伯爵雖然不是以博聞強識著稱,但他的閱歷也絕對屬于南域頂尖水準。連他都用“奇怪”來形容,這就很值得探究一下了。
安格爾本身對這群黑面羊沒有太過關注,因為此前牧羊人就召喚了只黑面羊在場邊,靠著睡覺。
當時安格爾瞟了一眼,沒感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只看出黑面羊不像是普通生靈。除此之外,沒有值得聊的地方。而且,安格爾也不可能深入去研究一個學徒召喚出來的羊。
至于說“羊”出現在競技臺上會不會有點突兀?
并沒有。“牧羊人”光是名字都說了是牧羊,那他有幾只羊,不是很正常嗎?
再說,此前牧羊人還通過笛聲召喚過大量藏在暗處的昆蟲,說明牧羊人對于控制生靈是有心得的。控制幾只羊,也不是難事。
從名字、到能力、再到邏輯,一切都能對上,安格爾自然不會過度關注這群黑面羊。但現在,黑伯爵將重點放在了那群羊上,那說明這群羊可能真的有什么蹊蹺的地方。
安格爾重新仔細的打量起那四只黑面羊。
一開始,安格爾依舊沒有看出這四只黑面羊有什么特殊之處。唯一值得稱道的是,這四只黑面羊都能操控風之力,而且從能效上來看,近乎一樣,加之配合非常的有默契,這讓它們發揮出來的戰力,直接躍了一個等級。不過,從綜合實力來看,與速靈相比,還是差了很多。
但隨著安格爾開始關注這些黑面羊的能量運行軌跡時,他突然發現,它們和普通的超凡生物有點不一樣。它們所操控的能量,幾乎九成都來自于外界。
也就是說,它們更像是風元素的搬運工,在整個能量循環中,屬于終端釋放。
而普通的超凡生物,基本都是將外界能量納入體內,經過轉換,再釋放到外界,這更像是一個中轉媒介。
兩者有本質上的不同。
在發現這一點后,安格爾開始觀察起黑面羊形成這種能量操控方式的緣由來。這一觀察,更多的謎團涌了上來。
安格爾無法看清黑面羊的體內情況!
準確的說,黑面羊體內情況太尋常了。和普通的羊,簡直沒有區別,甚至感受不到超凡痕跡。
所有的風之力,仿佛都在黑面羊的體外。
此前他還以為黑面羊將風之力布置在體外,但現在看來,體外的風之力或許才是黑面羊的“本體”吧?
可如果這樣的話,它們,到底算是什么種族?它們,真的是超凡生物嗎?
安格爾認真的觀察了許久,可依舊無法準確的判斷黑面羊的族群。
更進一步的說,他現在甚至連黑面羊是有形生物還是能量生物,都沒辦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這其實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現象。
因為判斷是否為有形生物,這不是什么困難之事。巫師擁有精神海,能修煉出精神力,只要通過精神力的視界,可以明確的看出有形生物與能量生物的區別。
就算不使用精神力,也能通過對物質界的干涉程度,來做出一個大致判斷。
可這幾只黑面羊,無論從有形生物的層面,還是從能量體的層面來看,它們都有一部分特征,可又不全然符合某一方。
在這種兩不沾的情況下,安格爾實在不好做界定。
而黑伯爵大概率也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才會稱這幾只黑面羊為“奇怪”的羊。
“奇怪的羊?”多克斯也聽到了安格爾與黑伯爵的對話,他思忖了片刻,又通過觀察競技臺上的黑面羊,恍然明悟了黑伯爵的意思。
“好像的確有點奇怪。”多克斯望著那幾只黑面羊,皺起眉低聲呢喃道。
瓦伊雖然此時表情放空,但心靈系帶里的交談,他并未錯過。他也隨著多克斯的視線,望向場上的黑面羊。
“大人,這幾只羊有什么問題嗎?”瓦伊看不出來黑面羊的異常,于是走到安格爾身邊,低聲詢問。
如果是以前瓦伊肯定是不客氣的問多克斯了,但現在情況特殊,比起一定會揭他傷疤的多克斯,他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偶像一點。
瓦伊一路來,給安格爾的印象都不錯,所以面對他的詢問,也沒有吝嗇,將自己的觀察以及猜測都說了出來。
聽完安格爾的解釋,瓦伊雖然還是感覺不到黑面羊的異常,但總算是了解了當前的情況。
“這么說來,好像是有點奇怪。不過,那幾只看不出族類的羊,會不會是牧羊人從外界召來的召喚物?”
召喚系巫師的召喚物,在巫師界是非常特殊的一類存在。它的特殊之處基本可以總結成兩點:
第一,召喚物千奇百怪,大的、小的、活的、死的、有機體、無機體都有,其中死物占據絕大多數,可就算是沒有生命的死物,只要使用得當也能起到大用。
第二,與召喚物的來歷有關。主流的方法,是召喚系巫師發現了適合的召喚物,并與之簽訂契約。但也有一些非主流的方法,便是通過召喚儀式,進行隨機的召喚。
這就像是抽盲盒一般,只要有愿意回應召喚的,都能被召出來。只是這種方法有很大的弊端,一般來說死物被召喚出來的概率大,因為它們基本不會反抗;而死物的用處有限,召出來如果沒用的話,等于浪費珍貴的耗材。
就算召出來強大的召喚物,也不一定能真的與你簽訂契約,甚至還有可能受到反噬。
所以,隨機這種召喚,基本算是豪賭,大多都是迫不得已有苦衷的召喚系巫師的選擇。
不過,其中也有例外,學院派的巫師就很喜歡使用隨機召喚,他們隨機召喚為的不是戰斗,而是見識各種不同的族群,也能豐富物種的研究。
因為召喚物所在的異界,被巫師所熟知的大概連萬分之一都不到,更多的都來自于未知的界域。
而且,就算是熟知的界域,也不一定召喚出已知的召喚物。
所以,隨機召喚出來的召喚物,有時候是不能以常有知識去定論的。
從已知的召喚物定義來看,異界召喚物是“無限”的,而巫師對召喚物的認知目前是“有限”的。以有限去度量無限,本來就不合理,所以偶爾出現一些異常的召喚物,也屬正常。
黑面羊說不定就恰好屬于這一類。
瓦伊的這種猜測,也不是沒有道理,至少多克斯聽完后是連連點頭的。可這時,黑伯爵卻給予了否定。
“只要是來自異界的召喚物,無論活的還是死的,都會沾染異界的氣息,這是一種與南域巫師界格格不入的氣息。你們只要去過泛位面生物的灰色交易市場,或者去過鹿島的洛倫比爾,都能在那些異界生物身上,感知到這種被世界意志排斥的氣息。”
“縱然通過銘文學遮掩了氣息,可只要仔細分辨,依舊能感覺出來異常。”
黑伯爵所說的這種異常氣息,安格爾最了解不過了,喬恩的遭遇就是這種氣息導致的。
黑伯爵:“我能聞出來,它們不是來自異界。”
黑伯爵目前只有鼻子,他的鼻子也是當前最敏銳的,絕對能達到南域巔峰巫師的水準。黑伯爵既然敢篤定的給出答案,必然是有底氣的。這也意味著,瓦伊的猜測是錯的。
可既然不是召喚物,甚至不是異界的生物,又看不出有形還是無形,這就很奇怪了。
這四只黑面羊究竟是從哪里蹦出來的?
當分析到這里時,安格爾心中莫名想到了遠在幻魔島,接受格蕾婭訓練的托比。托比作為被創造出來的生靈,其實也算是無根之萍。
難道說……這四只黑面羊也是創造物?
安格爾覺得有點難以相信,格蕾婭的創生術可是異象連綿到整個南域巫師界都驚動了,連她到現在也就創造出來一只有情生靈:托比。
這四只黑面羊,從之前與牧羊人的對話可以看出,也屬于有情眾生,如果是創造物的話,這一下子涌現的數目也太多了吧。
拋開創造物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回到黑伯爵提問最初時,引出來的問題:速靈在做什么?
速靈為什么不攻擊這四只黑面羊?莫非,速靈看出來這四只黑面羊的來歷了?
還是說,速靈遭到了四只黑面羊的能力暗算,被迫無法動手?
或許,他們對這四只黑面羊的疑惑,最終只有速靈能給出答案了。
但速靈現在連瓦伊的命令都沒聽,想要立刻得到答案,是不可能的了。
安格爾倒是可以通過契約直接聯系速靈,但是現在聯系,基本等于直接干涉決斗了。智者主宰肯定不會視而不見,所以,就算是他,也只能等待決斗結束。
這一系列的事情,唯一讓安格爾感到慶幸的是,他留給卡艾爾的底牌還夠。
雖然速靈是特意用來幫助卡艾爾對付牧羊人的,但不代表其他底牌沒有用。縱然速靈現在宕機,但卡艾爾只要用出其他底牌,至少能能保證他立足于不敗之地。
但想要贏下來,可能就要看他自己的發揮了……畢竟,牧羊人的實力也不差。
競技臺上,被牧羊人近身之后,卡艾爾并沒有慌亂。
在短暫的幾次接觸后,卡艾爾明白了牧羊人的策略。
牧羊人的近戰實力相當不俗,配合風之力的加成,速度和力量都大大的提升了。尤其是反應速度的大幅提升,讓卡艾爾恍惚中有種自己在對戰血脈側學徒的感覺。
周圍幾乎全是牧羊人的殘影。——速度太快導致的。
牧羊人通過高速的近身攻擊,不斷的對瓦伊進行針對性的攻擊。他針對的目標也很明確,就是瓦伊的空間之力。
一旦瓦伊身上有空間之力逸出,牧羊人就會迅速攻擊。
空間系的能力釋放本來就需要專注,而且也比其他系別更困難,反噬也更大。牧羊人的每次攻擊,為了不出問題、不被反噬,瓦伊都必須躲開,而一躲就沒辦法繼續施術。
牧羊人通過這種策略,不斷的封堵住卡艾爾的路。
卡艾爾心下很明白,這樣子下去,對自己是非常不利的。
在速靈沒有回應,自己又很難突圍的這種境況之下,卡艾爾當機立斷的做了決定,拿出了安格爾給的另一張底牌。
只見卡艾爾的手,憑空插入虛空,在眾目睽睽之下,一件灰黑色的衣袍被他從虛空中拉了出來。
這件衣袍的裁剪非常的簡樸,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但當衣袍被卡艾爾披在身上的時候,場邊傳來了一陣驚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