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卡密羅的詢問,路易吉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看向了布蘭琪。
后者在他的目光鎖定中,顯得有些赧然,一點一點的將自己露出來的頭,慢慢縮回腿彎中。
眼看著布蘭琪的腦袋即將再次沒入腿彎,路易吉這才叫住了她:“你想要留在這里嗎?”
布蘭琪一愣。
想不想?
當然想啊。
只是,想了就能留嗎?
布蘭琪遲疑了幾秒,輕聲道:“……是想的。”
路易吉坐回沙發,好整以暇的看著布蘭琪:“為什么?你的天賦,應該能讓你創造出比仙境更加適合伱的夢吧?”
布蘭琪的夢設天賦,讓她可以一直生活在自己想要的夢境中。
在路易吉看來,比起已經固定了的仙境,顯然能夠千變萬化的夢鏡,要更加的吸引人。
然而布蘭琪卻是輕輕搖搖頭:“不一樣的,這里比起我的夢境,更適合我。”
“為什么?”
就連卡密羅都好奇的看了過來,想要知道布蘭琪的想法。
被眾人注目的布蘭琪,雖然內心非常的想要變成鴕鳥把自己頭埋下來,但她并不想要路易吉“誤會”,所以她還是硬撐著解釋道:“我的夢境,其實也不一定適合我。”
隨著布蘭琪的娓娓道來,眾人也終于明白了布蘭琪的顧慮。
根據布蘭琪的說法,她在自己的夢里,偶爾也會感覺到不安。尤其是在感知并使用夢之力的時候,她的思維會出現僵化,這種僵化是一種連自我認知都跟著凝固的僵化。
“以前,我對夢之力的感知很弱,做夢的時候,夢境構成也相對簡單,可能就只有一間小屋。”
“但那時,我在夢里會讓我感到溫暖。”
布蘭琪會認真的裝扮自己的夢中小屋,用稀薄的夢之力,創造可愛的洋娃娃、創造有心形的窗簾、創造各種可愛的家具……
在夢里,她是開心的。
“可如今,我對夢之力的感知越來越濃,夢核中的夢之力,幾乎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雖然單純的積蓄夢之力,目前并不會讓我出現異常,但我有種預感,當我對夢之力掌控超越某個極限的時候,思維僵化將不會僅僅只在使用夢之力時出現,哪怕我平常不做任何事,它也會出現。”
而布蘭琪只要待在自己的夢境里,夢之力就會不斷的積累。
布蘭琪覺得,再過幾年時間,她可能就會抵達思維僵化的極點,到時候她哪怕在夢中,可能也會變得不清醒,甚至……永遠的失去自我。
所以,如今的布蘭琪,在夢境中雖然還是很開心,但開心中又帶著一絲對未來的隱憂。
“而在這里,在仙境副本里,我雖然能隱約感知到周圍的夢之力,但它們并不會被我的夢核吸收。”
也就是說,當她處于夢之晶原的時候,夢核里積蓄的夢之力,不會像自己夢鏡那般迅速的增加。
夢核無異,那她距離思維僵化就會越遠,她也會越安全。
以上,便是布蘭琪說的內容。
她是從安全角度來說的,但實際上,就算不從安全角度,單從她對這片新藍海的好奇,她也想要留下來。
只是,布蘭琪個人覺得,她說自己喜歡“仙境”的氛圍,可能路易吉不會信。畢竟自己只是第一次來,這種話聽上去有點假大空。
所以,布蘭琪才從目前還有些虛無的“安全”角度,來講述自己想留下來的原因。
當聽完布蘭琪的講述后,最大反應的不是路易吉,而是……卡密羅。
“你說的是真的?只要持續積累夢之力,就有可能出現思維僵化?!”
卡密羅瞪大眼,用驚疑的表情看向布蘭琪。
他之前聽布蘭琪說過,動用夢之力的時候,偶爾會感覺迷糊一兩秒。彼時,卡密羅便感覺不太對,讓布蘭琪盡量不要使用夢之力。
但現在,布蘭琪說只要積累夢之力,就有可能造成思維僵化,這讓卡密羅非常震驚。
這件事,以前布蘭琪從未說過!
布蘭琪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我這只是預感,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就沒有說……”
畢竟,事情還沒發生,布蘭琪也不好意思拿著還未出現的事,去叨擾卡密羅。
如今恰好路易吉詢問到她。
她又找不到一個很好的理由,這才將“未來的安全隱患”當成了理由,說了出來。
“你!”卡密羅想要好好教育一下布蘭琪,但看著布蘭琪那心虛的表情,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卡密羅深吸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這才平復內心的無奈,輕聲道:“我之前和你說過,并不只有預言巫師能夠感知未來。絕大多數的超凡者,都會存在一些未來感知的,尤其是關乎自身的,那種冥冥中的預感,很有可能就是靈覺在給你示警,一定要重視。”
布蘭琪所說的“預感”,哪怕沒有發生,可當她隱約感覺這是一個隱患時,它最后大概率真的就是隱患。
甚至可能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身,布蘭琪在現實中就越來越難醒,卡密羅本以為她能在夢境中開心一些,沒想到夢境里也出現了未知的隱患。
面對這種不知從何處來的威脅,卡密羅也沒有辦法去解決。
看著自己疼愛的學生,卡密羅沉吟了片刻,似乎下了某種決心,轉頭看向路易吉:“大人,我將自己的‘暫留者’資格轉移給布蘭琪,可以嗎?”
比起研究仙境外的世界,卡密羅更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安安全全的。
如果在仙境副本里,能讓布蘭琪不受未知隱患的威脅,那他愿意讓出自己的暫留者資格。
卡密羅的決定,讓月亮和太陽都有些驚訝側目。
他們可是很清楚,傳說中夢界深處的文明,是幾乎所有夢系巫師掛在心間的執念。
仙境副本之外的世界,極有可能就與夢中文明有關。只要是夢系巫師,在聽到這個消息后,都會對此趨之若鶩。
可現在,卡密羅居然為了自己的弟子,放棄了追逐夢中文明。換言之,放棄了解開執念的希望。
這讓他們怎么不驚訝?
就連布蘭琪也明白這個道理,幾乎立刻站起身,擺手道:“不,老師不用的……”
卡密羅摸了摸布蘭琪的發絲,眼里帶著心疼與寵愛:比起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他更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無憂無患的成長。
只是,卡密羅愿意讓,路易吉也沒辦法給。
“喂喂,你們倆師徒也別推來推去了,看的膩歪。”路易吉沒好氣道:“哪有你想讓,就能讓的道理。再說了,身份信息卡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你想給,我也沒辦法轉交啊。”
路易吉嘴上在調侃卡密羅,但如果卡密羅此時打開身份信息去看,就會發現,他的認同度正在微微提升。
如今已經跳到了69,只差黑貓倦倦1了。
卡密羅此時也沒想過要打開身份信息卡,在聽完路易吉的話后,他有些著急道:“真的沒辦法轉移身份嗎?”
路易吉點點頭:“沒辦法,每個人的身份都是你們自己的,如果能隨便轉移,那還得了。更何況,就算真的能轉移,也不是我這種小小的挑戰者能做到的。”
聽到這,卡密羅的眼神微微黯淡,倒是布蘭琪眼里閃過慶幸。
不過下一秒,路易吉的話讓卡密羅重新燃起了希望。
“雖然沒辦法轉讓身份,但我也沒有說,布蘭琪不能留下來啊。”
卡密羅和布蘭琪都看向了路易吉。
路易吉微笑著看向布蘭琪:“我剛才不是問你么,你想不想留在這里。”
布蘭琪愣愣的點頭:“我想。”
路易吉:“想的話,那就留下了唄。”
布蘭琪眼里閃過驚訝:“我能留下來?”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向路易吉。
路易吉:“其他人不能留下來,是因為他們的身份信息卡里有‘歸去者’的身份,他們如果得到了‘歸去者’的身份,他們就只能選擇今夜歸去。”
“但你又不是‘歸去者’,為啥不能留。”
布蘭琪:“可是……可是我也沒顯示身份啊。”
路易吉:“沒顯示,可能就代表你不需要身份去限制。”
布蘭琪怔了一秒,弱弱的道:“也有可能代表我不配有身份……”
布蘭琪聲音越來越羸弱,路易吉看著低下頭的布蘭琪,輕嘆一聲:“不要把任何事情都往消極的方向去想。”
“能不能留下來,等會看看你會不會被踢出副本就知道了。”
“如果沒沒被踢出副本,就代表你能留下來。”
路易吉其實可以告訴布蘭琪她能留下來,但他沒辦法說出自己的信息來源,而且倦倦還在旁邊,稍微撒下謊都有可能被抓到。
所以,只能用這種不咸不淡的方式來回應。
“話說回來,今天是我的豎琴課。”路易吉目光看向窗外,古萊莫和烏利爾正在聊著什么,看上去似乎還有些激烈。
“和你們在這里也聊了很久了,我也該去回去上課了,要不然今夜這課就白費了。”
“你們的話,可以先留在這休息。如果準備結算身份的話,等會也可以過來找我。”
路易吉話畢,便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月亮女士本來想要叫住他,看能不能刷下太陽的認同度,但她最終還是沒開口。因為路易吉也無法評判認同度,而且路易吉現在明顯是更想去上課,她去打斷的話,說不定還會讓路易吉反感。
一旦因為反感而扣了認同度,那反倒是得不償失了。
此前月亮女士和古萊莫在外面聊了聊,得知他給路易吉上課,也不是上一晚上的課。每隔一段時間,也會休息一下。
到時候就可以趁著“課間休息”時分,讓太陽過去刷刷認同度。
只是,月亮女士此時也有些拿不準,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提升太陽的認同度。
或許可以趁著路易吉上課期間,好好思考一下。
說是思考,但月亮女士也沒留在旅途小屋。
旅途小屋自帶的兩個技能,都有點“催人入眠”的意思,留在這里反而昏昏入睡。還是在外面比較清醒。
月亮女士離開了,倦倦則被月亮女士順道撈了出去,太陽先生肯定也不會獨留,也跟著出了門。
旅途小屋一下子,只剩下了卡密羅和布蘭琪師徒倆。
他們互覷一眼,也沒有聊之前身份轉交的事,而是各自說起了對仙境副本的猜測。
另一邊,月亮女士抱著倦倦離開旅途小屋后,便看到路易吉站在院子里的小花園中,默默的盯著不遠處古萊莫和烏利爾。
路易吉說是要找古萊莫上課,但卻在花園里止步不前。
月亮女士本來是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和太陽先生商量對策,看到這一幕,她遲疑了片刻,走了過去。
路易吉聽到身邊傳來腳步聲,不過他也沒有回頭,只是低聲道:“你們剛才是在外面吧?”
月亮女士點點頭,路易吉和卡密羅、布蘭琪在冥想室私聊的時候,她們的確就在外面。
“那你們有聽到,他們剛才在聊什么嗎?”路易吉指了指古萊莫和烏利爾。
月亮女士想了想:“也沒聊什么,就聊了一下《黑羊告罪曲》。”
彼時,月亮女士是打算出來向古萊莫打聽一下路易吉的狀況,不過古萊莫的狀態有點奇怪,只要是閑聊,他都表現的很遲鈍;但一說到藝術,他的思維就比較活躍了。
就在月亮女士觀察古萊莫的時候,烏利爾來了。
他聽到月亮女士在和古萊莫聊音樂,便插了幾句嘴。
然后,古萊莫和烏利爾就聊了起來,主要內容圍繞在《黑羊告罪曲》上。
月亮女士完全插不進嘴。
再加上,路易吉也和卡密羅等人聊完了,從冥想室出來了,月亮女士見狀也就沒有再聊下去,回到了旅途小屋。
“現在他們怎么吵起來了?”月亮女士有些疑惑,之前不是還聊的好好的嗎。
路易吉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或許是因為《黑羊告罪曲》涉及到了宗教,他們倆對宗教的態度有些不一樣……”
“宗教態度?”月亮女士回憶了一下這幾天與古萊莫的交談:“我記得,古萊莫和烏利爾似乎都不太喜歡宗教,他們態度不是差不多嗎?”
路易吉搖搖頭:“雖然都不喜歡宗教,但一個是極端厭惡,一個是保守反對。”
古萊莫就是極端派,而烏利爾屬于保守派。
在極端派眼里,你反對的不極致,那就是不反對。
也幸好,一個是夢見狀態,另一個不是夢見,否則他們吵起來后,估計還要延伸到現實的問題,而不僅僅只是音樂理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