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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輕啄】

  北平。

  實業部,商務司,專利注冊部門。

  一個中年官員看著設計圖,皺眉頭:“真是笑話,女人的肚兜也來申請專利?”

  周赫煊解釋說:“西方也是有此專利的,十多年前就申請通過了。我在西式內衣的基礎上,又改進了一部分樣式。比如你看這個肩帶和系帶,它是靈活可變的,兼顧了女子的胖瘦和骨架大小。”

  “不準不準,這種發明沒有實用性。”官員連連搖頭,眼中卻露出貪婪之色。

  民國初年的專利,可不是你想申請就申請。《專利法》明文規定,純理論的發明,以及花費多而用處少的不實用發明,都不給頒發專利證書。

  此規定太過功利,嚴重阻礙了理論科學和發明研究的展開。同時它還成為專利注冊官員的斂財之道,你如果不行賄的話,他就說你的發明沒有實際用處,照章不予批準。

  周赫煊拿出一張200銀元的支票,又拿出張學良的手書,遞過去說:“你再看看,它有沒有實用性?”

  那位官員看了眼支票數目,臉上頓時浮出笑容。他又看到張學良的手書,態度瞬間180度大轉彎,熱情道:“原來是少帥的朋友,您早說啊。先生,您這是要申請發明專利還是改良專利?”

  “改良。”周赫煊道。

  中年官員立即拿出一張空白的改良證書,填寫內容、蓋上大印,簽好姓名對周赫煊說:“你拿著這張證書,可以直接去隔壁申請商品專賣權。”

  張作霖就任安總司令后,他是以國家元首自居的,年初返回北平時,京城的官僚也以元首規格來迎接他。

  既然當了國家“元首”,自然要給手下好處,農商部這個油水極多的大衙門也面臨著分蛋糕。于是乎,農商部被一分為二,變成實業部和工農部。

  注冊專利和商標,都歸新組建的實業部商務司統轄。專利權被剛剛組建新的衙門改為專賣權,從以前的五年期限,最長延伸至十五年。

  所以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呢,若沒有張學良的批條,新式內衣估計很難獲得專利。原因非常簡單,這玩意兒太過傷風敗俗,官僚們是不會予以批準的。就算拿到專利證書,專賣權也很難達到十五年。

  現在有張學良的條子,周赫煊非常輕松就獲得新式內衣的十五年專賣權。

  緊接著,周赫煊又馬不停蹄去注冊商標,這次就要順利得多。商標名稱“魅蔻”,圖案是一個美女的上半身剪影。

  北洋政府雖然混賬,無力管理地方,但它終歸是中央政府,各種國家性質的法律法規需要它來制定和頒布。比如《商標法》和《專利法》,都是北洋政府頒布后,各地方政府照章執行沿用。

  民國初年的商標管理混亂至極,既有中央政府在津、滬兩地的海關商標掛號制度,又有各地方政府和民間商會、同業公會的商標注冊。反正搞起來五花八門,有時候正品被侵權盜版了,你都沒處說理去,打官司都不知道找哪家法院。

  甚至中央政府的商標掛號權利,也掌握在津、滬兩地的洋人海關官員手中,中國廠家注冊商標必須看洋人臉色。

  直到四年前,北洋政府農商部設立商標局,四年間換了七位局長,一步步從洋人手里收回商標掛號權,并在天津和上海設立商標分局。這才稍微扭轉亂象,商標得到統一管理。

  但湖廣、四川等軍閥控制的省份,依舊自行其是,雖然也遵守中央頒布的《商標法》,可具體執行還是地方上說了算。

  農商部屬于油水衙門,從設立之初就引來各方眼紅。它能夠設立商標局,頒布《商標法》,并從洋人手里收回商標注冊權,其實是各地的大商人在背后推動。

  如今民間商會、工會勢力極大,周赫煊想要站穩腳跟,還必須選擇一個商會加入,否則必然受到暗中抵制和打壓。

  更加頭疼的是,南方國民政府也剛剛組建了商務部門。他還得去南方重新注冊商標和專利,這才能在南方得到法律支持。

  周赫煊乘火車返回天津,剛剛到家不久,婉容就興沖沖地跑來敲門,獻寶似的舉著畫稿說:“赫煊你看,這是我今天畫的漫畫。”

  畫稿上畫著周赫煊、崔慧茀、崔慧梅和陸靜嫣,都是婉容熟悉的人。還有一些阿貓阿狗之類的小動物,主打萌系風格,一個個畫得活靈活現。

  僅從技巧上而言,婉容的漫畫,其實已經超過周赫煊這個老師。

  沒辦法,人家的繪畫功底擺在那里。

  周赫煊笑著夸獎說:“很不錯,畫得已經比我好了。”

  “還是差那么一點點的。”婉容洋洋得意,就像個被家長表揚的小孩子。

  “你稍等。”

  周赫煊拿出前幾天買的鉛筆和稿紙,花費十多分鐘時間,畫了一組簡略的連續性漫畫。他說:“你看看這個。”

  “你這組漫畫,好像并沒有進行夸張變形。”婉容說。

  周赫煊笑道:“漫畫也分各種風格,并不一定要夸張。我寫個故事,你可以照著畫下來,然后拿到《大公報》連載。”

  對不起了,張樂平老師,你的《三毛》咱先借用一下。相信以你的才華,肯定能重新創造出更好的故事。

  沒錯,周赫煊要抄《三毛流浪記》。

  《三毛》最初就是一部漫畫,在《大公報》上連載后引起轟動,最終被改編成電影和小說。

  婉容是個非常感性的女人,她在讀完周赫煊寫的《三毛》第一集后,淚水婆娑地說:“這個小孩兒真可憐。”

  周赫煊嘆息道:“這樣的小孩,在中國遍地都是。如果你把故事畫成漫畫,在報紙上連載后,說不定能夠引起關注,讓有愛心的人去救助那些孤兒。”

  “嗯,我會畫好的。”婉容突然生出一份責任感,這是她前所未有的體驗。

  歷史上,婉容定居天津時,她在報紙上看到河北大災荒的新聞,還特地捐出自己的首飾賑災。心是好的,可惜她從小錦衣玉食,不知民間疾苦。

  周赫煊說:“我過幾天要去南方,可能會逗留一兩個月,你自己在家慢慢畫吧。”

  “你要走?”婉容有些不舍,她已經習慣了每天和周赫煊共處。

  “是啊,很快就能回來。”周赫煊笑道。

  婉容低頭說:“我會等你的。”

  周赫煊拍拍她的頭頂,笑道:“傻姑娘,又不是生離死別。”

  婉容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突然順勢靠近周赫煊懷里,緊緊抱著這個男人。

  周赫煊一愣,感受著軟玉溫香的身子,終于抬起手臂將婉容摟住。

  婉容身體變得火熱,抬頭癡癡看著周赫煊。驀地,她踮起腳尖,嘴唇在周赫煊臉上輕輕一啄,然后發力將男人推開,轉身飛快逃出房去,心兒砰砰直跳。

  周赫煊見她跟受驚小鹿一樣,頓時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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