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駐津總領事有田八郎,并未理會褚玉鳳。他在與華商友好交談后,一臉笑容地朝周赫煊走去,舉杯微笑道:“周先生,很高興與你見面。”
周赫煊不敢有絲毫大意,日本的駐津總領事,一個個骨子里都是軍國主義者,而且還是大情報頭子。
幾年前,船津辰一郎當日本駐津總領事的時候,便派人暗中調查天津名流的檔案。包括北洋政要、各省軍政官員、前清遺老遺少,甚至連律師、學者和工商界知名人士的詳細情況,都全部被整理匯總,編輯成詳實的調查表歸檔。
這份調查表,直到1994年才被公開。
可以說,但凡在天津長期居住,又有點名氣的中國人,全部在日本人的監視范圍內。
當然,這種監視也是有側重點的。
一般名人,只登記姓名、別號、職業、籍貫、住址等內容。重點人物則重點監視,費勁心機打探各種相關信息,甚至暗中收買你的身邊人。
周赫煊以前只是普通名人,現在已經被升級了。就連周赫煊家的女傭劉吳氏,日方都派人秘密接觸過,旁敲側擊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比如周赫煊喜歡吃什么,有什么特殊嗜好等等。
天津,屬于日本特務最活躍的城市,因為這里有太多當寓公的軍閥、政客和名流。
就說眼前這個有田八郎,他過幾年便會當上日本外相,卸職后成為東條英機的特聘外交顧問。
周赫煊笑道:“領事先生的說得真好。”
有田八郎謙謙有禮地說:“我來中國五年了,非常喜歡化,也特別熱鬧中國這個國家,我希望中日兩國能夠永遠和睦相處。”
信你才有鬼了!
周赫煊裝出一臉佩服的表情,贊美說:“領事先生真是品德高尚,來,讓我們為中日友好干杯!”
“為了中日友好!”有田八郎舉杯笑道。
周赫煊抿了一口紅酒說:“領事先生,我還要感謝你支持海河整治工程,造福天津人民和山東災民。”
“這是我應該做的,”有田八郎說,“我調來天津還不到一年時間,對天津的名流不甚熟悉。以后有機會的話,大家可以多多走動,我本人是很愿意和中國的學者交流的。”
“哪里哪里,鄙人受寵若驚。”周赫煊誠惶誠恐道。
好吧,他演得有點過火了。
有田八郎笑道:“我曾拜讀周先生的作品《大國崛起》,佩服之至。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周先生能去日本講學,讓日本的學生聆聽周先生教誨。”
“教誨不敢當,互相交流而已。”周赫煊說。
有田八郎打聽道:“聽說周先生曾周游世界?”
“流浪罷了。”周赫煊道。
“我也曾去英國留學,但我在日本學的是德文,”有田八郎說,“比起英國,我更喜歡德國。周赫煊在書中對德國的論述,甚合我意。”
“英雄所見略同。”周赫煊心想:喜歡德國,難怪是軍國主義份子。
兩人開始連篇胡扯,談起關于德國和英國的見聞。反正各說各的,有田八郎留學英國那會兒,周赫煊還是個小屁孩兒呢(按29歲來算)。
周赫煊跟有田八郎聊著,川島芳子那邊也是八面玲瓏。她此刻的身份是滿清十四格格,加上面容姣好,談吐得體,受到中外人士的一致追捧。
這個女人,現在還沒正式加入日本特務機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助清朝復國,從而建功立業證明自己的價值,包括去年嫁給蒙古王族。
周赫煊還沒資格進入川島芳子的法眼,她現在結交的要么是富豪,要么是政要,不屑在周赫煊這個文人身上浪費時間。
閑談片刻,周赫煊感覺沒啥意思,便提前告辭離開。
周赫煊這邊一動,廖雅泉立即給褚玉鳳使眼色,兩人快從后門下樓。
英雄救美的好戲即將登場!
“先生,這么快就回去啊?”孫永浩嘴里嚼著牛排,從偏廳跑過來說。
孫永振瞪了眼弟弟,呵斥道:“少說廢話,一天到晚只知道吃!”
“吃咋了?”孫永浩反駁道,“好不容易來趟大飯店,當然要吃個夠。”
“飯桶!”孫永振鄙視說。
周赫煊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吃點東西很正常,只要別喝酒就行。”
孫永浩立即說:“放心吧,額心里明白得很,絕對不會喝酒誤事。”
三人說笑著乘電梯下樓,走過飯店大門不遠處,突然看見一群親衛士兵站在路旁。那些士兵身后有輛車,不時輕微搖晃,還傳出呼喊掙扎的聲音。
“救命啊!”
“混蛋,快放開我!”
“啊……”
周赫煊已經聽出是廖雅泉的聲音,臉上頓時浮出詭異的笑容。
你要演戲,那我就陪你演一場。
周赫煊瞬間化作正義俠士,厲聲喝道:“你們干什么?快把人放了!”
那些士兵立即掏槍瞄準,叫囂道:“少管閑事,褚二爺辦事,不想死就快滾。”
“這里是日租界,日本駐津總領事就在飯店里,你倒是開個槍試試?”周赫煊大義凜然地踏步向前。
那些士兵果然不敢開槍,領頭的說:“把槍都收起來,打死這個不長眼的。”
周赫煊指著對方笑道:“我記得你,上次在褚二爺府上,你可是被少帥的兵揍得哭爹喊娘。”
這些兵并不知道廖雅泉的計劃,他們是真的在幫褚玉鳳把風。此刻聽周赫煊提及不堪往事,那些親衛頓時一個個臉現怒容,但又懼怕少帥的威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滾開!”周赫煊徑直往前走。
“不準過去。”士兵們堵住去路。
孫家兄弟對周赫煊的“俠肝義膽”佩服不已,他們長期受周赫煊的武俠熏陶,也夢想著能夠成為行俠仗義的豪士。此刻見到不平之事,而且周赫煊還被威脅,兄弟倆立即往前沖。
孫永振已經把八卦門的身法和形意拳的拳法融會貫通,專找脆弱地方下手,幾乎是一拳撂倒一個。他出拳姿勢很丑陋,但拳路極為狠毒,有幾個被傷及內臟和筋骨的士兵,至少得躺兩三個月才能康復。
孫永浩的功夫雖然要差上許多,但對付幾個當兵的卻已足夠。他掏槍護在周赫煊身邊,專檢哥哥拳下的漏網之魚,三人很快就沖到汽車旁邊。
“唉喲!”車內褚玉鳳一聲痛呼。
廖雅泉衣衫不整地逃下車,直接撲進周赫煊懷里哭泣:“嗚嗚嗚嗚……周先生,褚玉鳳他是混蛋,他想非禮我!”
褚玉鳳在車內雙手捧襠,欲哭無淚,他那里真被廖雅泉來了一下狠的,疼得想撞墻自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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