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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宮。

  周赫煊把玩著白玉扳指,徑直踏步往里走。

  “站住,”立即有工作人員大喊,“要參觀先買票!”

  周赫煊笑道:“老兄,我是來找人的。”

  工作人員說:“少給我裝蒜,想逃票的我見多了,就算你找人也得買票。”

  “好吧,多少錢一張?”周赫煊問。

  工作人員道:“最近漲價了,門票要5角。”

  周赫煊掏錢取票后問:“馬衡馬先生在哪邊?”

  “你真是來找人的?”工作人員詫異地問。

  “你說呢?”周赫煊好笑道。

  工作人員連忙說:“那我讓人帶你進去,這皇宮很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上輩子,周赫煊游玩過故宮好幾次,如今也算故地重游。不過這回可真新鮮,一切都是原汁原味的,看不到任何現代設施,只有走進某些屋內,才能發現安裝有電燈。

  此時故宮博物院的院長雖是易培基,但正副院長都在南方,真正主持日常事務的,反而是故宮維持委員會的常委馬衡。

  見到馬衡時,這位先生正在整理文物條目。

  周赫煊抱拳笑道:“叔平先生,別來無恙啊!”

  馬衡驚訝地抬頭道:“周校長,你怎么來了?”

  周赫煊開玩笑說:“我來抓你回北大教書的,還不趕快跟我走!”

  “北大復課了?”馬衡問。

  “就快了,”周赫煊拿出白玉扳指,笑道,“我這趟是來獻寶的,你登記一下。”

  馬衡接過扳指,瞟了眼沁色說:“這是陪葬品啊,而且是剛出土的。”

  周赫煊如實說道:“這個玉扳指,是孫殿英從乾隆手指上扒下來的。他拿來賄賂我,想讓《大公報》不再報道盜墓之事。”

  “這個混蛋,盡干缺德事,”馬衡罵了一句,才鄭重地說,“先生見寶物而不動私心,馬衡佩服。”

  “別佩服我,我是懶得沾上一身騷而已。”周赫煊笑言。

  這是真話,連孫殿英行賄常凱申九龍寶劍這種事,今后都要全部曝光出來。

  以孫殿英的大嘴巴,指不定哪天就會說:周赫煊啊,我送了他一個扳指,他當場就收下了。

  周赫煊現在有錢,幾十萬大洋在銀行里存著,犯不著因為這點東西背污名。就算他要搞文物收藏,直接找孫殿英買就是,姓孫的正著急著銷贓呢,價錢便宜得很。

  馬衡立即帶周赫煊去檔案室,又找來兩個同事做見證。他將玉扳指的情況詳細寫下,三人分別在檔案表上簽名蓋手印,接著又讓周赫煊簽名,這才完成捐獻程序。

  周赫煊感到非常滿意,這幫人都是純粹的文物保護者。等抗日戰爭爆發,也是他們費盡千辛萬苦,將故宮的珍寶千里轉運到大西南——甚至有人為此而喪命。

  等他們將乾隆白玉扳指歸檔后,周赫煊才對馬衡說:“叔平先生,明日北大復課,你愿意回去教書嗎?”

  馬衡想了想,為難道:“故宮這邊現在由我負責,實在是有些忙。如果回去教書的話,一天最多只能上一堂課。”

  “一堂課也可以,”周赫煊感嘆說,“實不相瞞,北大的學生代表多方奔走,現在也只說服20多位老師復課。好些老師見復課無望,都辭職去了別的學校。”

  “那明天我一定到!”馬衡拍著胸脯保證。

  周赫煊留在故宮當中,一直等到馬衡下班,才跟他結伴而行回北大。

  馬衡還兼著北大教授職務,就住在北大附近的民房里,暫時還沒搬到故宮那邊。

  所以說北大窮呢,連學校宿舍都沒幾間,而且住宿條件極為惡劣。學生宿舍八個人一間房,冬天冷得不要不要,暖氣自然是沒有的,學生們要自己燒煤球爐子過冬。

  稍微有點錢的北大學生,都是在外面租房住。景山東街、沙灘一帶的民房民居,你隨便敲開哪個屋,開門的有一半都是北大學生,還有幾個是北大老師。

  只有周赫煊這樣的校長,才能在北大住單間。

  人家清華就不一樣,高富帥啊,教授們住的是前清王府宅院。朱自清如果在北大教書,是肯定寫不出《荷塘月色》的,最多寫一篇《東街夜色》出來。

  北師大倒是很有趣,包吃包住,連飯錢都全免。而且吃得還不錯,六菜一湯,教師、職員和學生在同一個食堂用餐,因此當時的北師大又被稱為“吃飯大學”。

  李石曾強行把九所公立大學并校,卻沒有考慮過這些大學的具體情況不同。比如食宿條件迥異,比如學費相差甚遠,并校之后該以誰為標準?

  北師大這種師范學校是免學費的,并校之后怎么辦?難道師范專業不收費,北大這種非師范專業要收費嗎?

  同一所大學,為什么待遇不同?

  如果都不收費,那就違反了教育法規,你讓其他地方的學校和學生情何以堪?

  有時候搞改革,不僅要考慮大方向,這種小細節也必須兼顧,否則絕對無法成功。

  兩人坐黃包車路過東街時,馬衡說道:“周校長,去我家吃頓便飯吧。”

  “不了,我找一家餐館即可。”周赫煊笑道。他今晚要住在北大,明天還有幾十個記者要來,籌劃準備著搞一樁大新聞。

  “走吧走吧,家里吃多方便。”馬衡硬拉著周赫煊回家。

  讓周赫煊無語的是,馬衡居然把他拉到馬裕藻家蹭飯……說好的回自己家吃呢!

  馬衡共有10個子女,但此時都留在上海那邊,他自己則在北平住租屋過單身漢生活。

  馬衡的老丈人是超級有錢的,上海響當當的五金大王。因此馬衡一生衣食無憂,有大量的空閑時間研究古董文物,被于右任贊譽為“金石第一人”。

  可惜婚姻有些不幸福,馬衡的夫人早早沾染惡習,十幾歲便開始打麻將、抽大煙,而且嬌生慣養,脾氣暴躁。馬衡估計是跟老婆過不下去了,才常年待在北平不回去。

  “二哥,你看誰來了?”馬衡笑著推門而入。

  屋內一個少女笑盈盈道:“原來是周先生!周先生你好,我叫馬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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