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舞廳一樣,咖啡廳也是在20年代大量涌現的。
最近幾年,甚至有向內陸發展的趨勢,長沙、武漢已經有多家咖啡館陸續開張。至于被稱為“東方小巴黎”的上海,那更是咖啡館林立,成為年輕知識分子的最愛。
左翼作家聯盟的第一次籌備會議,便是在虹口四川路上的公啡咖啡館舉行,那里常常匯聚有大批的左翼作家,包括魯迅、柔石、夏衍、潘漢年、馮雪峰、馮乃超等人。
如果國黨上海黨部想要抓捕左翼作家,直接去公啡咖啡館即可,一抓一個準。
剛開始的時候,在魯迅心目中,咖啡館代表一種“有產階級”的浮紈,它所象征的生活方式,與左翼作家鼓吹的無產階級革命文學是相左的。魯迅對咖啡館非常排斥,但被人拉著喝了幾次咖啡后,他就經常跑去咖啡館里坐坐。
咖啡館,似乎代表著摩登與浪漫,代表著西方文明的先進文化。不管是小資階級,還是進步青年,亦或是革命文學家,只要有錢都喜歡到這里來打發時間。
周赫煊這次與阮玲玉約見的地方,是霞飛路的巴爾干咖啡館,由流亡中國的沙俄貴族開辦,里面許多女招待都是白俄美女。
周赫煊剛剛進店坐下,便有店員過來說:“先生,請問你有相熟的女招待嗎?”
“沒有。”周赫煊說。
店員又問:“那你喜歡中國女招待,還是俄國女招待?我可以幫你推薦幾個。”
周赫煊笑道:“隨便吧。”
“不同的女招待,收費也不同,請問你要什么檔次的?”店員繼續問道。
“都可以。”周赫煊道。
“那我就給你推薦個一等女招待,來自俄羅斯的塔提亞娜小姐,她是去年上海‘咖啡皇后’選舉第四名。”店員說完便退下。
民國時期有句戲言:去咖啡館,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女招待。
這些女招待都是美女,比如民國時期的左翼女明星胡萍,便是長沙的咖啡女招待出身。甚至有時候還要舉辦“咖啡皇后”選舉,給一座城市里各大咖啡館的漂亮女招待們排名次。
很快便有個俄羅斯妹子過來,穿著類似女仆裝的玩意兒,微笑道:“先生,請問您需要點什么?”
周赫煊說:“先等等,我有朋友還沒到。”
“好的,那有需要的時候,您可以搖響桌上的鈴鐺。”俄羅斯妹子恭敬地退后。
不多時,阮玲玉終于現身,不好意思道:“周先生,真是很抱歉,我有事情耽擱了。”
周赫煊笑道:“你沒有遲到,是我早來了。”
周赫煊搖響鈴鐺,點了兩杯咖啡和一些甜食。俄羅斯女招待端著咖啡和食物過來,細細介紹一番,接著還要幫客人加糖調制,不過被周赫煊給打發走了。
阮玲玉有些尷尬地說:“周先生,我母親的一些話,您千萬別當真,她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明白,”周赫煊喝著咖啡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還能有什么打算,繼續拍電影養家啊。”阮玲玉苦笑。
周赫煊說:“你準備養那個張達民一輩子?”
阮玲玉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平時對我很好的,也很體貼我,就是偶爾要發瘋。特別是鴉片癮發作以后,好像完全變了個人。我有時很厭惡他,有時又可憐他,有時還喜歡他,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得,這就是個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患者。
周赫煊感覺自己有些多余,人家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可惜最后挨不住,阮玲玉選擇了自殺。
“沒想過跟他斷絕關系?”周赫煊問。
阮玲玉低頭說:“也想過,但他威脅我,說要把我母親偷東西的證據拿出來,還要在法庭上描述我跟他交往的過程,包括……做那種事的細節。我是個明星,他那樣做,我今后的生活就全毀了啊。”
“夠無恥的。”周赫煊譏笑道。
阮玲玉沉默許久,似乎是做出了決定,突然問:“周先生,你真的能把他打發掉嗎?”
“很難,這種人只要把錢花光了,走投無路之下還會回來纏著你,承諾和約定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作用。”周赫煊道。
“那怎么辦?”阮玲玉有些恐慌,她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還沒有病入膏肓,求助道,“周先生,你要幫幫我。”
周赫煊說:“有兩個辦法。第一,讓他人間蒸發,綁著石頭丟進黃浦江;第二,做個局讓他蹲監獄,最好能判個十年八年。”
“這這這……怎么能行?”阮玲玉明顯被嚇到了。
周赫煊笑道:“看你怎么選了。你想被他糾纏一輩子的話,完全可以繼續這樣過下去。反正遲早有一天,他會害得你家破人亡,甚至把你逼得想自殺。你要為你的母親考慮,她能受得了這種折騰嗎?”
阮玲玉瞬間無語,良久才說:“我要考慮考慮。”
周赫煊繼續道:“咱們換個角度來想,張達民這個人已經廢了,遲早有一天橫死街頭。如果讓他蹲監獄,他在里面沒有鴉片抽,沒有機會賭錢、沒有機會嫖女人,幾年過后說不定還能改過自新。”
阮玲玉聽了這話,眼睛猛地一亮,撥云見日道:“那就讓他蹲監獄!對,就是蹲監獄,只有這樣才是好辦法。”
“聰明。”周赫煊打了個響指。
能夠解決掉困擾多年的煩惱,阮玲玉整個人都開朗起來,由衷的笑道:“周先生,謝謝你。”
“小事一樁,”周赫煊吩咐說,“你這幾天別給他錢,方便我設局子。”
阮玲玉無奈道:“我也沒幾個錢了,如果再不開工拍電影,下個月的生活費都不太夠。”
“有困難可以來找我。”周赫煊說。
“謝謝,”阮玲玉笑道,“周先生,你人真好,不愧是大學問家。”
設局子把人關進監獄的,能是好人嗎?
這種事當然不能親自動手,得找專業人士謀劃,杜月笙便是最佳人選。
周赫煊來了上海好幾趟,都還沒去找杜月笙拜過碼頭,這次正好可以借機跟杜月笙聯系上。如果跟老杜搞好關系,至少在上海沒有啥人身危險,那是一只頂好用的“夜壺”。
如今就連國黨的上海黨部,許多見不得人的臟事、爛事,都是請杜月笙出手搞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