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飛路,咖啡廳內。
一個戴著白色禮帽的青年,拿出個紙袋子說:“唐老板,你要的消息都在里邊,勞煩檢查一下。”
唐季珊拆開紙袋,里面裝著20多頁的資料。從阮玲玉怎么被何阿英收養,到她怎么入讀貴族學校,再到怎么跟張家少爺戀愛,怎么進電影公司做演員,收集得詳細無比、應有盡有。
“劉先生不愧為神探,”唐季珊掏出一張支票說,“這是尾款。”
青年收起支票說:“如果唐老板沒有其他吩咐,那我就先告辭了。”
唐季珊端起咖啡,輕輕呷了一口:“再會!”
等青年離開咖啡廳,唐季珊才仔細的查看資料,目光很快停留在張達民被送進監獄那一頁。
“周赫煊搞的鬼啊,事情有點難辦了。”唐季珊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雖然偵探找來的資料上,只說張達民是被幾個混混設計坐牢的,但唐季珊還是很容易猜到幕后有誰在主使。前些日子很火的“徐志摩”出家事件,報紙上刊登的那張合影,阮玲玉可是就站在周赫煊身邊。
為了一個戲子,得罪國際知名學者,這種事究竟值不值?
唐季珊已經沒什么心思占有阮玲玉了,他只是憤怒而已,感覺自己被人當猴耍了。本來以為讓聯華影業封殺阮玲玉,阮玲玉會乖乖上門賠罪,可現在想想自己就是個傻瓜。
阮玲玉早攀上了高枝兒!
老子得不到的,那就要毀掉,讓那臭娘兒們身敗名裂——這就是唐季珊的思維方式。隨著生意越做越大,唐季珊已經不是當初的唐季珊,他是響當當的“中國茶葉皇帝”。
問題是,現在冒出一個周赫煊,唐季珊對此有些舉棋不定。
坐在咖啡廳里,唐季珊連續抽了兩支煙,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只抹黑阮玲玉,不把周赫煊卷進去,一切都還有回旋的余地。
而且,這種事情唐季珊只需要使錢,并不會親自出面。就算阮玲玉被搞得身敗名裂,也很難懷疑是唐季珊在搞鬼,他樂得站在背后看好戲。
有錢好辦事,只花了兩天時間,阮玲玉的前男友張達民就出獄了。
監獄門口,張達民穿著破舊的衣衫,茫然望著路邊稀疏的行人,不知該何去何從。他雖然蹲了兩年多的監獄,但好在把鴉片癮戒掉了,尋思著是該去投奔親哥哥,還是去找阮玲玉吃軟飯。
“張先生你好。”一個混混突然出現在張達民面前。
張達民疑惑道:“你是誰?”
混混拿出一個紙袋子,笑著說:“別管我是誰,有人讓我把這些東西交給你。”
等張達民接過紙袋,混混立即自動消失。他好奇的把袋子打開,里邊裝著一張100元錢存折,還有一封長信。信中說,阮玲玉攀附了某個大人物,勾結青幫把張達民陷害入獄。張達民如果想要報仇,可以去找某律師行的趙律師。
“臭x子,果然是你害我!”張達民看了那封信以后,頓時氣得怒火中燒。
張達民很快叫來一輛黃包車,連飯都顧不上吃,就直奔律師行。但在半路上,他突然清醒過來,這顯然是有人想害阮玲玉,拿他當槍使而已。
張少爺雖然混賬,但卻不是一個傻瓜,他立即讓車夫掉頭去霞飛路。
打官司哪有吃軟飯好玩?
就算把阮玲玉的名聲搞臭了,張達民也得不到什么好處,他還不如趁機勒索一筆錢呢。
張達民來到阮玲玉租住的公寓,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他立即下樓跑去附近的茶館,果然看到阮玲玉的母親正在打牌。
“砰!九……”何阿英驚呆地看著張達民,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叫道,“你怎么出來了?”
張達民冷笑道:“伯母,沒想到是我吧?你們母女倆把我害得好苦啊。”
何阿英驚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張達民呵呵笑道,“我不干什么,只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而已。”
何阿英好不容易擺脫這個混蛋,不想再招惹上,她連忙說:“我不認識你,你快走!”
“想趕我走?哈哈,想得美!”張達民表情猙獰道,“一口價,三萬大洋,咱們兩清了。”
何阿英頓時炸毛:“三萬?你干脆去搶算了。”
“真不給?”張達民問道。
“死也不給!”何阿英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
“很好,很好,這是你逼我的!”張達民說完轉身就走。
“禍事啊!”
何阿英已經沒有任何打牌的心情,連忙跑去周公館找女兒。
周公館。
阮玲玉看著正在整理箱子的周赫煊,不舍地問:“老師,你又要離開上海了?”
“嗯,明天就走。”周赫煊應聲道。
阮玲玉欲言又止,銀牙咬著嘴唇,雙手捏成拳頭又松開。突然間,她鼓起勇氣沖上去,從背后抱著周赫煊的腰說:“老師,我……我喜歡你!”
周赫煊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你這又是何必呢?我有很多女人的。”
“我知道,”阮玲玉將臉頰緊貼在周赫煊的后背,語氣中帶著一絲決絕和瘋狂,“你有很多女人,也不多我一個,反正我是跟定你了。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我就去跳黃浦江!”
阮玲玉不懂得勾引男人,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愛意,而且說到做到。周赫煊是她第一個真正喜歡的男人,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那么優秀,最重要的是對女人足夠尊重。
是的,對女人尊重——雖然周赫煊家里女人一大堆。
阮玲玉不是什么進步女青年,她只苛求一個能夠體貼照顧自己的男人,能夠做為自己后半生的依靠。就算這個男人長時間不在上海,不在她的身邊,她至少也能有一個“家”,一份對未來的盼頭。
最好還能有一個孩子,那她的人生就完美了。
這個要求很簡單,但對民國的女明星來說,其實是一種奢望。她們瞧不上普通男子,有錢有勢有才華的又看不起她們,結局基本上都是被玩弄之后拋棄。
阮玲玉對此看得很明白,她不糊涂,她不想讓周赫煊從眼前溜走。
周赫煊則感到頭疼無比,有些后悔當初犯賤,居然主動去幫阮玲玉的忙,現在想甩都甩不掉了。他非常了解阮玲玉的性格,這妹子雖然平時話不多,但從來不說假話,跳黃浦江這種事她是真干得出來啊。
沉默片刻,周赫煊無奈地說:“以后你就住在這里吧,等找到合適的地方,我再把你安置過去。”
“嗯,我住哪兒都可以。”阮玲玉頓時笑起來,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承諾。
“咚咚咚!”
于佩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周先生,外面有位何阿英女士,說是要見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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