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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回程】

  上海。

  李石曾翹著二郎腿,抽著香煙,催促道:“這事兒你怎么看,給個準話!”

  “還能怎么看?好事啊。”蔡元培笑道。

  他們都收到了周赫煊發來的電報,內容提到兩件事:第一,希望他們能以中央和北平兩座研究院物理研究所的名義,正式向居里夫婦發出學術交流邀請函;第二,希望他們通過自身在教育、研究和文化部門的影響,督促南京政府向瑞典遠東博物館索要中國文物。

  “我當然知道是好事兒,”李石曾吐著煙霧,坦白說,“迎回史前文物的工作,我希望交給易培基來主持。”

  李石曾這兩年倒霉透了,因為受到“故宮盜寶案”牽連,他自動辭去北平研究院院長職務,還跑到歐洲去躲了一陣子。“故宮盜寶案”的兩個主要涉案人員,一個是他學生,一個是他侄子,簡直有理都說不清。

  此事由張繼夫婦挑起,但引發的后續結果讓張繼都意想不到,已經完全無法收拾了。

  沒辦法,李石曾得罪的人太多,落井下石者不知凡幾,其中以胡適吼得最兇。

  李石曾和胡適的矛盾由來已久,最為大眾所熟知的,便是“故宮名片”事件——

  早在1922年,溥儀召胡適入宮閑聊,談一些白話詩和出國留學話題。胡適離開皇宮剛剛20分鐘,溥儀又派人來邀請,胡適由于沒時間,就回了一張自己的名片。

  后來因為教育改革,胡適再次與李石曾起矛盾,而李石曾這時已經主掌故宮大權。他從故宮里搜出胡適的名片,在上面寫“臣胡適,今天有事,不能請安”等字樣,還專門給名片配了個鏡框,掛在故宮里當展覽品。

  明擺著在侮辱胡適,說胡適是滿清皇帝的奴才。

  由此可見,李石曾真的心胸狹窄,毫無度量可言,抓住機會就要把人往死里得罪。

  反而是胡適比較大度,看到自己的名片成了故宮展覽品,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要求與名片合影。結果呢,合影的要求都遭工作人員拒絕,讓胡適完全下不來臺。

  現在的情況是,李石曾的學生和侄子官司纏身,他必須挽回易培基的名聲,才能留住自己的臉面。而這次從瑞典收回中國文物,就是一個大好機會,易培基是最適合的人選。

  但前提是,必須蔡元培來配合,而兩人的關系卻很微妙。他們是朋友,也是政敵,他們經常合作,也常年競爭。

  蔡元培笑道:“讓易培基迎回文物可以,但這些文物,需要運到中央研究院歷史研究所保存。”

  這就是交易了,李石曾的人露臉出風頭,蔡元培的人得實際好處。

  “那就說定了!”李石曾一口答應下來。

  別看李石曾和蔡元培遠離政治,但南京國民政府的九個部中,超過一半的部長和副部長都是他們的朋友或學生。

  以中國政府的名義,向瑞典遠東博物館索取文物,在他們看來小事一樁。

  果不其然,李石曾和蔡元培一開口,南京政府立即任命外交參事譚伯羽(譚延闿之子)為中國駐瑞典公使,全權負責索要文物事宜,并委派易培基前往瑞典做文物交接、運輸工作。

  同時,中央研究院和北平研究院的物理研究所,分別向居里夫婦發出學術交流邀請函,居里夫婦在三個月后回信表示接受邀請。

  到此,周赫煊的瑞典之行就算圓滿了,不僅拿到了諾貝爾文學獎,還幫著牽線搭橋,索要文物并邀請學術牛人。

  不管是那1萬多件史前文物,還是學術大牛居里夫婦,對中國而言都有莫大的意義。

  瑞典。

  斯德哥爾摩碼頭。

  王念祖穿著周赫煊贈送的皮大衣,握手道別:“周先生慢走!”

  “諸位保重。”周赫煊點頭道。

  呂兆新和孫方也逐一上前握手,三人把周赫煊送上甲板,然后揮舞著手臂目送輪船離開。

  在走之前,周赫煊還捐贈了5000美元,作為中國駐瑞典公使館的經費。沒辦法,南京政府不給外交人員發工資,周赫煊只能自己掏腰包,總不能看著外交官們挨餓受凍吧?

  聽說,挪威和芬蘭那邊的公使館更慘,那都已經揭不開鍋了。

  不過很快就要輪到譚伯羽頭疼,這位國黨元老家的公子,不僅被任命為中國駐瑞典公使,還兼任駐挪威和芬蘭公使。一個人管著對三個國家的外交工作,而且都是不受南京政府重視的地方,使館人員的工資估計還得譚伯羽自己想辦法。

  南京國民政府的外交實在讓人詬病,就拿駐法公使來說吧。此時顧維鈞已經回國述職半年,新任駐法公使都還沒敲定,中國和法國的外交工作完全陷入停滯狀態。

  好在有周赫煊摻和,中國的幣制改革比歷史上進行得更順利。在英國提供足夠的英鎊外匯后,美國那邊終于急了,羅斯福把白銀集團叫來緊急談話,然后派遣談判團隊火速前往中國。

  而在漢口那邊,周赫煊投資修建的武漢長江大橋,已經開始建造橋基了。冬天江水平穩,水位較低,正是修橋的好時候。

  船艙內。

  周赫煊坐在床上高舉雙手,張樂怡掀起他的衣服,讓護士解開繃帶換傷藥。

  “傷口恢復得很好,估計下個月就能隨意活動了。”護士小姐說。

  張樂怡笑著連連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于珮琛端著午餐進來,放在床頭說:“先生,你的午餐。”

  周赫煊瞟了一眼,翻白眼道:“又是牛排腰子派,我都要吃吐了。”

  于珮琛笑道:“還有熏烤牛肉,炸魚和薯條,你選哪樣?”

  “那還是選牛排吧。”周赫煊憎恨英國食物,偏偏這特么又是一艘英國輪船。

  傷藥已經換完,張樂怡細心地把牛排切碎,喂到周赫煊嘴邊,跟哄小孩兒似的:“等到了倫敦,我給你做一頓中餐。”

  “算了吧,倫敦哪有中餐的佐料。”周赫煊嚼著牛排說。

  “唐人街應該能找到。”張樂怡說。

  周赫煊笑道:“反正我不抱希望。”

  于珮琛守在旁邊,等周赫煊把午餐吃完,她才端著盤子回餐廳。這已經相當于仆人了,而非秘書的工作,但她卻樂此不疲。

  從最初看到豪宅和妻妾,對周赫煊隱隱生出不滿。再到周赫煊為了國家人民奔走,捐錢捐物,不辭辛勞,于珮琛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甚至有了佩服之情。直到這次倫敦遇刺住院,又獲得了諾貝爾獎,于珮琛已經徹底服氣了。

  她覺得周赫煊是英雄豪杰,而英雄豪杰身上的缺點可以原諒,人無完人嘛。

  于珮琛甚至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留在愛國大文豪身邊工作。她喜歡這樣的生活,不僅風光體面,而且還能為國家民族做貢獻。

  如果組織提出要求的話,于珮琛可以義無反顧的向周赫煊獻身。她不討厭這個男人,而且還有十足的敬佩和隱隱的愛慕,并不會因此感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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