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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6【惱羞成怒】

  許多作家都不善于聊天,他們的文字往往比語言更犀利。☆雜志蟲☆但蕭紅顯然不在此例,她的《呼蘭河傳》是中國近代文學的一座豐碑,她的交際能力同樣是民國作家中的翹楚。

  幾人在周公館聊了一下午,端木蕻良和池田幸子都不太喜歡說話,全靠蕭紅引導話題、活躍氣氛。這位“民國文壇洛神”,即便自己心中再怎么壓抑郁悶,面對朋友時卻總能笑得出來,并讓身邊的人也開懷大笑。

  聊著聊著,蕭紅突然問道:“婉容女士在家嗎?我特別喜歡她的《三毛流浪記》,可惜抗戰之后就停止連載了。”

  周赫煊指著樓上說:“在畫室創作呢,她專心研究油畫了。”

  “我可以去參觀一下嗎?”蕭紅問。

  周赫煊笑道:“當然可以。”

  蕭紅拉著池田幸子說:“池田女士,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周赫煊讓傭人帶她們去畫室,又對端木蕻良說道:“我剛收了一個學生,在書房里,你們互相了解一下吧。”

  端木蕻良笑著說:“我終于做大師兄了。”

  幾間書房是挨著的,周赫煊剛跟端木蕻良上樓,就見兒子維烈拿著數學書過來:“爸爸,這個我有點不明白,你能給我講講嗎?”

  端木蕻良湊過腦袋一看,居然是一道函數題,他驚道:“老師,令郎才多大啊,居然都學函數了。”

  民國時期的函數屬于高中內容,而且至少要到高二才開始涉獵。周赫煊雖然讀的是文科,但他當年可是北大的學生,初高中普通數學題還真難不住他。

  周赫煊沒有立即給兒子解惑,他把數學書扔一邊,從兜里拿出期末成績單:“你期末考試一半科目不及格是怎么回事?”

  周維烈回答道:“去年我跳級到初中二年級,好多東西都沒學過。歷史、地理、動植物這些學科全是背誦,我實在沒興趣,就沒怎么顧得上。”

  周赫煊直接拆穿:“你上歷史、地理課的時候,恐怕在偷偷自學數理化吧,根本就沒認真聽講!否則以你的記憶力,就算只聽課不溫習,歷史都不至于只考13分。”

  周維烈垂頭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端木蕻良站在旁邊艱難憋笑,周先生的兒子歷史考13分,這傳出去肯定要成為趣談。

  周赫煊又指著成績單說:“體育怎么回事兒?85分太高了。”

  周維烈解釋說:“體育老師見我年紀太小,打分時用的是小學四年級標準。”

  “我還以為你跟體育老師串通作弊了,”周赫煊收起成績單說,“行了,這個暑假老實給我待在家里,我親自輔導你補習歷史、地理和動植物。”

  周維烈叫苦道:“那些學科好沒意思啊,全是死記硬背。”

  初中的地理和生物還真是死記硬背,要到高中才開始各種計算。周赫煊也懶得解釋文科的重要性,只說道:“我不管你是否喜歡,反正這個暑假必須把文科補起來。我會弄幾套初中試題,60分及格是最低標準。”

  周維烈一臉便秘表情,學習數學物理會讓他感到快樂,而學習語文歷史只能讓他感到無聊。

  “還有,平時多做體育運動,多跟同學接觸玩耍,別整天悶在屋里看書。”周赫煊可不想自己兒子變成書呆子,至少不能變成金岳霖那樣。

  我們已經說了很多關于金岳霖的奇葩故事,但那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金岳霖到現在連存錢都不會,新中國建立后有人教他如何把錢存進銀行,他激動得大呼小叫:“你真厲害!”

  不僅如此,新中國提倡文化工作者要多跟群眾接觸,你猜金岳霖是怎么跟群眾多接觸的?他雇了一輛三輪車,在北京城四處瞎轉悠,整天專撿人多的地方鉆,偏偏又不主動跟老百姓交流——在他看來,這樣就是跟人民群眾多接觸了。

  “哦。”周維烈更加委屈。

  其實周維烈也想多跟同學玩耍,貪玩是小孩子的天性嘛。但連續跳級造成身邊沒有同齡人,班上平均年齡比他大六七歲,都把他當成小孩兒或怪物看待,哪里能玩得起來?

  如此情況,讓周維烈在學校更加封閉,幾乎沒有什么交際圈子。他干脆把全部時間用在自學數理化上,連帶著在家里也不怎么說話玩耍了,而且常常感覺姐姐周靈均很幼稚。

  周赫煊突然朝樓下喊道:“永浩!”

  幾個保鏢正在偏房里打撲克,孫永浩聞聲立即跑上來:“先生叫額啥事?”

  周赫煊吩咐說:“以后你督促維烈練武,每天至少一個小時,一定要把他的身體鍛煉好。”

  “好嘞!”孫永浩喜滋滋地說。

  周維烈郁悶得只翻白眼,他覺得這樣太蠢了,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

  周赫煊又把林國達從書房里叫出來,問道:“會下圍棋嗎?”

  “學過。”林國達說。

  周赫煊命令道:“以后每天跟維烈下一局。”

  “啊?”林國達有些摸不著頭腦。

  周赫煊提醒道:“你不一定下得過他。”

  林國達說:“怎么可能?”

  周赫煊無奈地說:“反正我把維烈教會以后,這兩年是不想再跟他下圍棋了。”

  周維烈突然補刀:“爸爸,那是因為你下棋太臭,我們學校教數學的張老師就比你下得好。”

  周赫煊說:“那就多跟你們張老師下圍棋,別整天想著看書。”

  “哦。”周維烈再次無語。

  周赫煊懶得再理會兒子,對林國達說:“國達,這是你大師兄曹京平。”

  端木蕻良握手道:“師弟你好,我叫曹漢文,字京平,筆名端木蕻良。”

  “這筆名好耳熟,”林國達猛拍腦袋,激動地說,“《大地的海》就是你寫的!哎呀,我還看過你的小說呢,師兄你好,師兄你真厲害!”

  就在師兄弟交流的時候,周赫煊回頭對兒子說:“你怎么還愣在這里啊?”

  周維烈弱弱道:“爸爸,你還沒給我講解剛才的函數題呢。你要是不懂的話,那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周赫煊這才重新拿起數學書,相關知識點早就還給數學老師了,幸虧有金手指在,他回憶理解一陣才有了眉目,說道:“這道題以三角函數為載體,考的是正弦函數的定義域和域值,還考了二次函數在閉區間的最值。”

  周維烈說:“我知道啊,但這是一道證明題,怎么證明呢?”

  “嗯,那個,怎么證明呢?”周赫煊仔細思考了半天,有些惱火道,“你上哪兒找的怪題?考大學都沒這么難!”

  周維烈攤手道:“爸爸,把書還給我吧,我自己再慢慢想一想。”

  周赫煊勃然大怒:“拿筆來,我今天非把它證明出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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