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重慶,周赫煊只有一個直觀感受——交通太擁堵了!
特別是朝天門碼頭,密密麻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無數政府官員和老百姓都打算返回原籍,別說江上的客輪擠滿了,就連漁船都成為交通工具。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兩個月,包括成都那邊的戰爭難民都在往重慶匯聚,因為長江是出川最便利的途徑。
許多從四川其他市縣過來的百姓,在朝天門碼頭一住就是大半個月。他們風餐露宿,每日天不亮就起來排隊,如此辛苦只為求得一張船票。
雖然生活艱辛,但每個人臉上都多出幾分喜悅與期盼,因抗戰勝利而喜悅,因即將歸鄉而期盼。
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那天,無疑是常凱申一生中最高光的時刻。他前往勝利大廈發表勝利廣播時,沿途擠滿了歡慶勝利的人潮。人們看到常凱申出現,立即歡聲雷動,爭相與他握手。
那一刻,人們發自內心的擁戴常凱申,他的個人威望達到了頂點。
老百姓那個高興啊,不僅抗戰勝利了,而且重慶的物價在一天之內暴跌50,好像趕走了小日本果然就能迎來幸福生活。其實物價暴跌就那一天時間,第二天就迅速漲回去了,但整體來看物價還是在下降的。
常凱申的光輝偉岸形象并沒有保持太久,內戰讓他迅速跌下神壇。
特別是前不久的“一二一慘案”,3萬昆明學生罷課游行反對內戰,結果被軍統特務炸死教師4人、打傷學生60余人。消息傳遍全國,重慶、成都、上海、延安、遵義等地學生自發組織起來,通過游行的方式聲援昆明學生,各行各業反對內戰的呼聲也更加高漲。
如今常凱申正帶著宋美齡在北平視察,天安門城樓上還掛起了他的畫像,等老蔣再回重慶就將接受美國特使的調停。
馬歇爾已經親自來到重慶,他的任務是調停國共內戰,幫助中國建立民主的聯合政府。
幾年之后,國共兩黨都對馬歇爾破口大罵。
共黨認為:馬歇爾的軍事調停只是個幌子,真正目的是為了幫常凱申做內戰準備,協助國黨軍隊進犯解放區,并積極訓練和裝備國黨部隊,供給常凱申大量的軍火和戰略物資。
國黨認為:國府誤信了馬歇爾的調停,將最精銳的國軍開到東北,以至內地空虛,各戰場都兵力薄弱,給予了共軍以可趁之機。
(馬歇爾:都是我的錯咯?)
周赫煊沒有直接坐船回家,而是沿朝天門碼頭去了一趟市區。他東走走西看看,來到一家米鋪前隨口問道:“你這里精米多少錢一斤?“
店伙計沒認出是周神仙,應道:“精米四塊二角一斤,先生要多少?”
“我就問問。”周赫煊笑著離開米鋪。
物價回復的情況還很不錯,周赫煊半年前離開重慶的時候,米價最高已經漲到五塊多一斤,幾個月就跌了五分之一。(順便一提,抗戰期間的征購政策最恐怖時,政府以1毛錢的米價從地主和農民手里收購大米,到市場上就變成了5塊錢一斤。這就是為什么農民紛紛把土地還給周赫煊的原因。)
如果國民政府不出昏招,法幣是可以慢慢恢復購買力的。在抗戰勝利之初,國府擁有600萬盎司黃金,9億美元法幣,接收日偽產業折合法幣10萬億元,還有美國的剩余援華物資約20億美元。
這些錢完全可以用來整頓稅務,平衡收支,抑制通貨膨脹。
然而國民政府怎么做的呢?
首先,國府將汪偽政權發行的中儲券與法幣的兌換比值定為200:1,也就是說200中儲券只能兌換1法幣,嚴重低估了中儲券的購買力,直接讓淪陷區的老百姓資產縮水200倍。
淪陷區的老百姓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抗戰勝利,然后突然發現自己成了窮光蛋。
于是乎,中儲券變成廢紙,人們排隊兌換法幣,抗戰大后方的法幣瘋狂流入淪陷區,導致大后方居然出現了法幣不足的情況。
國民政府發現法幣不足,頓時大喜,加班加點的趕印法幣,大量法幣充盈市場,造成物價再次飛漲。抗戰時期沒有徹底崩壞的法幣,居然在抗戰勝利后直接玩崩了。就拿首都南京來說,八個月內米價暴漲500多倍,法幣已成廢紙。
后來陳立夫總結國黨失敗原因,把鍋都甩在宋子文頭上,他說:“日本投降以后,收復地區人民自然歡迎使用法幣,但財政當局宋子文竟規定200元偽幣兌換1元法幣……一個富有的人經過這場戰爭,他的財產貶值了幾百倍,這不是替共黨鋪路嗎?我們已替共黨把人民都變成了無產階級。”
沒人知道宋子文當時是怎么想的。
周赫煊優哉游哉的在重慶街頭閑逛著,臨近傍晚才回到周公館。
“明誠兄!”梁思成和林徽因就住在周公館內。
二人是去年秋天來重慶的,梁思成專門送林徽因來大醫院治病。歷史上,醫生對林徽因病情的判斷是最多能活五年,幾乎不可能看到新中國成立。
結果兩年之后,林徽因吃到了治療肺結核的特效藥,這才有機會參與設計國徽和人民英雄紀念碑。
由于有周赫煊提供的磺胺幫助,林徽因的病情要比歷史上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她已經瘦得不成人樣。
見到這夫妻倆,周赫煊笑著拿出一箱藥品說:“英國最新研發的特效藥鏈霉素。”
“治療肺結核的特效藥?”梁思成又驚又喜。
“沒錯,”周赫煊又拿出注射器說,“肌肉注射,你先給徽因打一針吧。”
鏈霉素是瓦克斯曼和薩次發現的,薩次是瓦克斯曼的學生,并且是鏈霉素的主要發現者。瓦克斯曼忽悠學生薩次把專利交給學校,然后撇開薩次找學校分享專利權,隨即又聯系制藥公司研發藥品。
歷史上,這款新藥在1944年就通過了臨床試驗,并于1945年正式發售。
但現在卻有些不同,薩次在知道自己上當后,立即聯系周赫煊的皇家制藥公司,只要幫他打贏官司就授權皇家制藥廠生產。扯皮官司足足打了大半年,由于專利權所屬不明,鏈霉素也被法院勒令暫時不準生產。
無奈之下,大家只能私下和解,由兩家制藥企業共同獲得專利授權,而瓦克斯曼和薩次則各占有20專利,剩下的60專利歸學校所有。
直到周赫煊離開英國的時候,鏈霉素都還沒通過臨床試驗,足足在香港等了兩個多月,港英軍政府的官員終于把藥品帶過來。
現在鏈霉素在英國都沒普及,中國人更是聽都沒聽說過,林徽因提前兩年用藥估計能多活好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