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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不得不退

  下邳城外,嘹亮的號角聲響徹大地,一隊隊身披灰‘色’戰甲的曹軍將士在下邳城外平坦的曠野之上擺開了陣形,中軍本陣,一桿大旗隨風列列飄‘蕩’,黑壓壓的曹軍,匯聚成四個大方陣,在距離下邳城兩百步的距離停下,隊列森嚴,四萬大軍列陣,除了呼嘯的風聲之外,再無一絲聲音。

  曹‘操’在典韋、李進、夏侯惇、夏侯淵等一眾武將的護衛下,立于陣前,看著緊閉的城‘門’,朗聲笑道:“今日,便是下邳城破之日,定要叫那陶謙老賊償命,以慰家父在天之靈!”

  曹仁振臂道:“破下邳,斬陶謙!”

  “破下邳,斬陶謙!”一直以來,殺父之仇,都是曹軍攻打徐州最大的名義,便是天子,也不能有任何理由阻止,三軍將士同時振臂,呼喝之聲,聲震九霄,令下邳守軍紛紛變‘色’。

  “轟隆”

  下邳城的吊橋,毫無征兆的轟然落下,地面抖動了幾下,巨大的轟鳴聲,甚至蓋過了曹軍的怒喝。

  “什么意思?”夏侯惇愕然的看著這一幕,有些茫然的看著曹‘操’,這還沒開始打呢,怎么吊橋就先落下來了。

  曹‘操’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但心中卻有種不好的感覺。

  “嘎吱”

  城‘門’緩緩的打開。

  “要投降嗎?”曹仁冷笑著不屑道:“就算如此,也斷不能放過那陶謙老兒!”

  便在此時,‘洞’開的城‘門’里,陶謙抱著一把長劍,蒼老的身軀邁著緩慢而沉重的步伐,自城‘門’中走出。

  “主公,要攻嗎?”夏侯惇目光一亮,那城‘門’并未隨著陶謙出城而關閉,而是始終開啟著。

  搖了搖頭,曹‘操’皺眉看著從城‘門’中緩步走出來的陶謙,這個時候攻城,反倒顯得他們不對,就算入城,也會遭到守軍殊死抵抗,而且誰知道那城‘門’背后藏著什么?

  陶謙就這樣,緩慢的踱步到曹軍陣前五十步的距離,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寶劍,在曹‘操’冰冷的目光里,緩緩地跪倒在地。

  曹‘操’皺了皺眉,雖然有殺父之仇,但陶謙怎么說,也是名士,此刻讓一個蒼老的名士跪在他面前,不管心中如何想,這在外人看來,顯然是自己的不是。

  冷哼一聲,曹‘操’冷然道:“陶公,這是在向曹某乞憐嗎?”

  “非是乞憐!”陶謙蕭索道:“當日襲殺曹公,非我本意,實乃部下擅自做主。”

  曹‘操’聞言,只是冷笑,這話誰給誰信?

  “然陶某也知,此事因我而起,必然要給孟德一個‘交’代,陶謙愿意一死還命曹公,只希望,孟德能憐惜這徐州子民,莫要再讓這徐州經受戰火之苦!”陶謙說完,突然把劍將寶劍橫在脖子上。

  曹‘操’面‘色’一變,厲聲道:“阻止他!”

  晚了!

  看著曹‘操’突然變了的臉‘色’,陶謙嘴角掠過一抹冷笑,雙方相隔五十步,就算是典韋、李進,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隔著這么遠的距離,也難以阻止陶謙自殘的動作,只見陶謙將寶劍狠狠一拉。

  咦蓬血液如噴泉般自陶謙腔子里噴‘射’而出,失去生機的尸體無力的倒下,在曹軍于下邳城之間,寫滿了凄涼。

  “主公!”城墻上,陳珪臉上帶著悲憤的神‘色’,跪倒在地,在他身后,徐州文武也紛紛跪倒,站在城頭的徐州將士默默地捏緊了手中的武器,死死地盯著曹軍的方向。

  糜芳帶著一隊將士,策馬出城,默默地來到兩軍陣前,開始收斂陶謙的尸體。

  “弓箭手!”曹洪抬起手,頓時一排弓箭手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對準了那些徐州軍。

  嘆了口氣,曹‘操’揮了揮手道:“停手。”

  “主公!”曹洪不解的看向曹‘操’,在陶謙死的那一刻,他能感覺到氣氛在突然之間,向著他們不想看到的方向轉變,包括對面的守城將士,甚至身后自家的將士。

  曹‘操’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死死地看著下邳城的方向。

  那股突然爆發出來的同仇敵愾的氣勢,哪怕曹‘操’都有些皺眉,而反觀曹軍,在陶謙尸體倒地的那一刻,原本如虹的士氣仿佛突然受到無形的挫折,不復之前鋒銳。

  士兵將陶謙的尸體收斂好,緩緩地退入城中,糜芳卻并未離開,策馬立于陣前,目光復雜的看相曹‘操’,朗聲道:“我家主公臨終前,拖我轉告曹公,他愿一死謝罪,徐州牧之位,已托付于陳珪陳漢瑜先生,忘曹公可以摒棄前嫌,退出徐州,莫要再令徐州生靈涂炭!也讓貴軍將士少一些犧牲。”

  “放屁!”曹洪聞言不禁大怒,他們這次來的目的,除了殺陶謙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拿下徐州,憑什么憑他陶謙一個已死之人的一句話,便放棄如此優勢?

  “陳珪?陳漢瑜?”曹‘操’看相糜芳,沉聲道。

  “不錯!”糜芳朗聲道。

  曹‘操’點點頭,不再言語,良久方才嘆道:“待我向你家新主公問好,曹某便不去恭賀了。”

  “末將定會傳達。”糜芳皺了皺眉,曹‘操’的話,讓他心里很不舒服,什么叫新主公?好像自己是背主之徒一般,但此時此刻,他也發作不得,答應一聲,調轉馬頭,望下邳城而去。

  曹‘操’面‘色’有些難看的看著那近在咫尺的下邳城,此刻下邳城城‘門’雖然‘洞’開,卻有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無形力量阻止著他,那力量并非有形之力,而是源于人心。

  自家主公就在他們眼前,為了保徐州軍民不再受戰‘亂’之苦,生生的自刎而死,此刻陶謙的形象,在這徐州軍中,已經隨著他的自殺而被無限拔高,此刻下邳城中,軍民一心,若曹‘操’強攻,哪怕攻入城中,也會遭到城中軍民殊死抵抗,就算攻下下邳,這四萬大軍還能剩下多少?

  而且隨著陶謙之死,一直被他不斷強化在軍中的復仇意識也在陶謙死的那一刻,煙消云散,再加上陶謙死的稍顯悲壯了些,也讓曹軍將士生出些憐憫之心,而這憐憫之心體現在士氣上的時候,就不是一件好事情了。

  此消彼長,此刻他若執意攻城,最終恐怕勝負難料。

  那‘洞’開的城‘門’,哪怕糜芳回城也并未關閉,讓曹‘操’感到一股來自陳珪或者說陶謙的嘲諷,城‘門’就在這里,有本事,就攻進來!

  “主公!?”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等人齊齊看相曹‘操’,目光中,帶著濃濃的不甘和戰意,他們是知道曹‘操’目的的,對曹‘操’來說,陶謙的命跟徐州比起來,反倒成了次要的了。

  曹‘操’深吸了一口氣,揮手道:“撤兵!”

  “主公!!”眾將不甘道。

  “我說退兵,爾等‘欲’抗命呼!!?”曹‘操’豁然回頭,對著眾將咆哮道。

  因為陶謙自殺,占領徐州的計劃功虧一簣,要說最不甘心的,恐怕就是他了,但他清楚,這個時候,徐州是哀兵之勢,一旦開戰,勝負難料不說,就算最后他贏了,恐怕也會損失慘重,要知道,在他周圍,劉備、袁術乃至青州太史慈,可都虎視眈眈,一旦讓他們看出自己虛實,揮兵來攻,他拿什么去抵抗這些人?

  他只能退!

  曹‘操’可是很少發怒的,此刻見曹‘操’突然憤怒咆哮,夏侯兄弟,曹氏眾將以及其他一干猛將頓時不敢再有言語,不甘的開始指揮兵馬徐徐撤退。

  下邳城頭,看著緩緩退走的曹‘操’大軍,陳珪終于舒了口氣,這下邳城中,只有八千守軍,他主動放棄了城‘門’,就是要跟曹‘操’打一場心理戰,城‘門’雖然大開,但人心之中的城‘門’,卻是被自己死死地關上,整個下邳城,都是一副誓死殺敵的心態,在氣勢上,哀兵之勢‘逼’得曹‘操’不得不退兵。

  他贏了,為徐州迎來了喘息之機,雖然如今整個徐州大半被曹‘操’所得,他這個新人州牧手中,只剩下下邳與廣陵二郡之地,但此二郡皆為大郡,只待時機成熟,未必不能收回失地,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安穩軍心,穩固自己州牧之位。

  一邊命人前往朝廷,遞‘交’降表,這州牧之位,只有朝廷正式冊封,才算名正言順,否則就算曹‘操’暫時退兵,時日一久,待這股哀兵之勢漸漸變淡之后,曹‘操’依舊可以用這個名義來攻打徐州,陳珪老謀深算,自然不會給曹‘操’這個機會。

  至于降表,若是有朝一日,朝廷占據了中原,他就是有什么其他想法,也非降不可,但朝廷若是無法將中原收復,就算‘交’了降表又怎樣?朝廷對徐州一樣是鞭長莫及。

  “子方!”陳珪扭頭,看向糜芳,微笑道:“此番能夠‘逼’退曹軍,子房臨陣不‘亂’,從容有度,有大將之風,功不可沒,現正式冊封子方為督軍,總督徐州兵馬。”

  “我……”糜芳皺了皺眉,卻被糜竺拉了拉,而后糜竺道:“子方,快謝過主公。”

  “末將多謝主公厚愛。”糜芳有些不甘,但見兄長目光漸漸變得凌厲,不甘違拗,只得不甘道。

  陳珪微笑著朝著糜竺點了點頭,又提拔了另外幾名將領,一眾文武不論官職大小,皆有封賞,原本徐州文武躁動的心思,也漸漸穩定下來,算是初步掌握了徐州軍政,不過接下來該如何發展,還得看天子會如何答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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