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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靶子

  當泰爾斯帶著滿腔憤懣,在重重護衛下騎行穿過第一城閘,回到英靈宮時,他的心頭正籠罩著無數疑惑。

  聽艾希達的說法,魔能師本就寥寥無幾,卻依舊派別林立:

  以B為首,掀起戰爭的激進者,曾經最強大的派系,罪行累累的真正“災禍”:聽艾希達的說法,他們就是一群徹頭徹尾的瘋子,既毀滅世界,也毀滅自己,然而真是如此嗎?泰爾斯總覺得:哪怕是不可理喻的吉薩,似乎也不是那么瘋狂的存在。

  以艾希達為代表,拒絕戰爭的溫和者:艾希達把他們自己描述成一伙與世無爭的和平主義者,零落世界,一盤散沙,但在泰爾斯看來,就目前而言,無論是操控星辰王國的地下世界,還是追逐泰爾斯,氣之魔能師才是那個最積極的、想要改變現狀的魔能師。

  自認是人類,因此與激進者對抗的兩位混淆者:艾希達對他們的態度很奇怪,既非痛恨也無認可,反而是充滿感慨的憐憫。那兩個人現在在哪里?境況如何?

  還有,泰爾斯想到這里就心頭一緊:

  血棘與黑蘭。

  名為魔法女皇的,魔能師的背叛者們,則籠罩著最多的迷霧:她們為何要背叛?又是如何背叛的?為何艾希達對她們的痛恨更甚于站在世界一方的混淆者?她們現在又如何了?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在英靈宮的馬廄旁蹬鞍下馬,從馬鞍上抽出那本書,一邊安撫著戀戀不舍的珍妮,一邊把馬韁交給馬夫。

  剛剛上過“第一課”的他,面對這個世界,心中的迷惑不降反增:知曉越多,疑問越多。

  正在他深思的時候,身后的懷亞卻捅了捅少年王子,語氣謹慎而警惕:“殿下。”

  回過神的泰爾斯抬起頭來,看見了令懷亞和羅爾夫都頗為不安的對象。

  那是個臉色蒼白的男人,雙手抱臂靠在馬廄旁,背后斜綁著一把黑柄馬刀。

  他向著王子一行人抬起頭來,露出鋒利而不善的目光——包括賈斯汀勛爵在內,大公親衛與宮廷衛兵紛紛向他點頭致意——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危險氣息。

  正如泰爾斯與他的初次見面。

  “已經六點了,”男人冷冷地道:“而我說的是五點。”

  泰爾斯無奈地朝著西落的太陽翻了個白眼。

  “你不是應該忙著護衛女大公閣下的安全嗎,”王子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跟珍妮告別,又一次看著這位漂亮姑娘在被牽進馬廄后,讓其他同類騷動不已的情形:

  “怎么有空這個時候來看一位無權無勢、無所作為的外國王子?”

  “尼寇萊勛爵?”

  瑟瑞·尼寇萊——從白刃衛隊降格到大公親衛的傳奇指揮官已經人到中年,六年前的劇變后,隨著眼角的皺紋增多,這位努恩王曾經最信任的親衛變得更加穩重可靠,也更加謹慎小心。

  懷亞焦急地轉過頭,想要尋找埃達的身影,但在幾秒鐘后,他嘆息著回過頭來——那個矮子大概又丟下王子,私下跑去郊外打獵了。

  隕星者冷哼一聲。

  “也許別人覺得你毫不起眼,平常就是看看書下下棋,頂多逃個課,玩玩捉迷藏,”尼寇萊一如既往,用令人不快的審視目光掃視著他的目標,語氣不善:“但我知道……”

  隕星者放下雙臂,眼神銳利:

  “你才是英靈宮里最麻煩的那個人。”

  泰爾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出馬廄,與尼寇萊擦身而過。

  “多謝你的贊賞,恕我先……”

  就在此時,泰爾斯的肩膀突然一沉!

  “啪!”

  王子偏過頭,看著隕星者按住他肩膀的手,微微皺眉。

  懷亞和羅爾夫反應極快地搶上兩步,侍從官把手按在單刃劍上,隨風之鬼則將腰間的兩把短劍抽出一截。

  他們周圍的人也反應迅速:星辰人自覺地圍成一個半圓,將同樣緊張起來的北地人擋在外面。

  “放開王子。”

  懷亞看著,神色凝重地警告道。

  “放松,放松,”在場面失控之前,泰爾斯就吐出一口氣,揮手讓他的屬下們退下:“尼寇萊勛爵總是喜歡跟我開開玩笑。”

  王子看著仍然按住他肩膀的隕星者,挑挑眉毛:“是吧。”

  尼寇萊注視了他整整五秒,這才放開眼前的少年。

  一旁警惕的懷亞這才松開一口氣,周圍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緩和過來。

  但就在泰爾斯聳肩的剎那,隕星者又突然伸手。

  “啪!”

  尼寇萊的動作之快,軌跡之詭,讓王子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隕星者的手一送一抽,從自己的左手上——硬生生奪走了那本被他帶出宮的棕皮厚書!

  但那一刻,泰爾斯像是炸了毛的幼獅一樣,神色劇變。

  獄河之罪像一個最忠實的伙伴一樣,從他體內的每一寸地方發源,洶涌著漫上左臂,填充從肩、肘、到手腕的每一個關節。

  在書本離手的瞬間,泰爾斯的左臂就以比平常快上數倍的靈敏,迅捷地反手擒出!

  “咚!”

  他死死地拿住了書脊!

  獄河之罪再度回涌,充盈他的臂肌,逐漸加大泰爾斯手上的力道,半分不讓。

  隨從們的手再次按上兵刃:空氣中的緊張感又回來了。

  “殿下!”懷亞焦急地喊了一聲:“小心您……”

  “退后,懷亞!”泰爾斯神色凝重地開口,阻止了屬下把他的兵刃拔出腰間:“尼寇萊勛爵的這個玩笑有些大,僅此而已。”

  該死。

  這個家伙……泰爾斯死死盯著尼寇萊:

  他就是不肯放過我。

  棕皮書停在了半空——星辰王子與隕星者分別抓住書本的一側,彼此僵持。

  “哦,這倒是少見,”尼寇萊感覺著手上漸次增加的力度,難掩眼中的意外:“如果你在日常的劍術練習里也能有這樣的表現……”

  “就會被你操得更慘吧。”泰爾斯冷冷地打斷他,絲毫不肯放開手上的書。

  尼寇萊扯起嘴角。

  “你知道,我一直很奇怪,”隕星者的雙目里滲出奇異的寒光:“連續三年,在空無一人的包廂里跟自己下棋,不會覺得厭煩嗎?”

  “沒辦法啊,”泰爾斯毫不示弱:“誰叫你不會下棋呢,而女大公的棋藝又差得一塌糊涂。”

  “是么,”尼寇萊冷笑一聲:“秘科里也肯定有會下棋的人吧。”

  泰爾斯咬緊后槽牙,暗道不妙。

  “也許你不該對我表現得這么粗魯,”王子嘆了一口氣,在角力中顫抖的手臂開始漸漸泛酸:“女大公閣下……”

  “女大公閣下一定記得她的祖父是怎么去世的!”尼寇萊比他更快地打斷了他,臉上的表情讓人想起捕獲獵物的獵人:

  “不是么。”

  泰爾斯頓時語塞。

  下一個瞬間,尼寇萊把手上的書本一推一抽!

  泰爾斯根本無從拿捏對手這種突變的技巧和力道,獄河之罪帶來的迅捷和力度都排不上用場,他只能干瞪著眼睛,看著尼寇萊重新奪走了那本書。

  “我不知道你還對騎士圣殿感興趣,”尼寇萊看著封皮上的書名,又饒有興趣地瞥了一眼臉色難看的星辰王子:“不過……”

  隕星者單手一拍書脊,書本自動打開到使用者最常翻開的一頁,平躺在尼寇萊滿是老繭的寬掌上。

  書頁的中間,夾著一張天藍色的薄紙。

  泰爾斯握緊了拳頭,呼吸加速。

  那是……

  “喔噢,這就解釋得通了……”尼寇萊瞇起眼睛,彎起嘴角,輕輕地拈起那張藍色薄紙,饒有意趣地看著泰爾斯鐵青的臉色:

  “一張留言?這就是你為什么要去下棋?”

  那是請柬。

  泰爾斯默默道,他忍住心中的焦灼,伸手止住屬下的行動。

  “那上面只是一句毫無意義的話而已,”王子鎮靜地道:“你知道……”

  尼寇萊輕笑著打斷了他。

  “那就讓我們來看看……”當著王子的面,尼寇萊帶著勝券在握的微笑,甩開那張薄紙,讀出上面的字:

  “隕……”

  但尼寇萊僅僅念出第一個音節,蒼白的臉龐就微微一變。

  他猛地抬起頭,把視線從薄紙上轉移回泰爾斯的身上。

  泰爾斯眨了眨眼睛。

  “這是某種玩笑嗎?”

  隕星者冷冷地道:“小王子。”

  他把手上的硬紙轉過一面,天藍色的薄紙攤開在泰爾斯的面前。

  懷亞和羅爾夫都把頭湊向前去。

  尼寇萊手里的薄紙,上面只有一行工工整整的通用語,用標準的花紋體寫成:

  隕星者大笨蛋。

  羅爾夫吹了聲口哨,把頭縮了回來。

  懷亞嘟噥了一句什么,忍著笑意,不去看尼寇萊的表情。

  “你看,我說了,毫無意義的一句話,”泰爾斯尷尬地摸摸頭,用這個動作緩解著獄河之罪帶來的酸痛:“是你自己非要去讀的。”

  尼寇萊盯著王子的眼睛,雙目冒火。

  他的副手,賈斯汀勛爵輕輕蹙眉,上前提醒了一句:“頭兒,天色。”

  隕星者這才不滿地合上了嘴巴,從鼻子里哼出聲來。

  表情不佳的尼寇萊把手里的薄紙狠狠揉成一團,將手上的書本扔回給泰爾斯:

  “小王子,你最好給我小心點。”

  “下次換個新詞兒吧,”泰爾斯接住書本,裝模作樣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塵:“我都聽習慣了。”

  “不。”

  “我的意思是,”尼寇萊目光一寒,語帶深意:“當心點兒。”

  那一刻,泰爾斯瞳孔一縮。

  “什么意思?”王子淡淡道。

  從尼寇萊的話里,泰爾斯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就是字面的意思。”

  尼寇萊冷酷地撕碎手上的薄紙:“龍霄城最近可不平靜。”

  “而你又是龍霄城里最有趣的籌碼。”

  隕星者一邊撕扯著手上的薄紙,一邊緩步上前,極有壓迫力地逼近泰爾斯的臉龐,語氣越來越嚇人:“當然,如果你和你身后的那只手想要做點什么……”

  泰爾斯緊皺眉頭。

  就在此時。

  “夠了!”

  這是一道清脆而響亮的女聲,略顯稚嫩,在馬廄外的空地上憑空響起。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相應地,尼寇萊則不爽地冷哼一聲。

  懷亞放松了神色,他回過頭,對著羅爾夫做出一個“得救了”的口型。

  馬廄外傳來陣陣腳步聲。

  一個穿著深棕色連身禮裙的金發少女,在兩側大公親衛的圍護下來到馬廄前,一位蒼老但頗有威嚴的老貴族,步履有力地陪伴在她身邊,古板的金克絲女士則帶著兩位女仆,跟在他們身后。

  馬廄旁,無論大公親衛還是宮廷衛兵都齊齊退開,恭謹行禮。

  “尼寇萊勛爵,”突然而至的少女繼續操著她的明亮嗓音,猶如百靈鳥輕啼,讓人感覺夕陽又有回升的勢頭:“泰爾斯王子是我們的貴客,也是龍霄城的盟友,他代表著來自璨星家族與星辰王國的友誼。”

  “而你應該表現出符合北地人榮譽的氣度和舉措,我的親衛隊長。”

  少女的眼神直直望向與泰爾斯對峙著的尼寇萊,表情平靜,卻有種莫名的淡漠感:

  “畢竟,我們曾與他并肩作戰。”

  隕星者輕輕吸了一口氣,瞥了王子一眼,這才退后一步,對著少女微微一躬。

  “當然,”尼寇萊寒聲道:“如您所愿。”

  “女大公閣下。”

  泰爾斯聳了聳肩,他轉過身,對著替他解圍的少女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六年前認識的那個邋遢小滑頭,已經變成了一位十五六歲的明麗少女——雖然在名義上,身為蘇里爾王子的女兒,她該是十八歲。

  讓朝夕相對的泰爾斯也驚嘆不已的現任龍霄城女大公——塞爾瑪·沃爾頓。

  少女眨著一雙比以往更有神的碧色眼睛,鼻子翹起一個可愛的弧度,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輕捏,她的嘴唇略厚,卻別有一種特殊的質感,亮潔的臉頰透出健康的微紅,將兩縷從胸前垂落的鉑金頭發映襯更為明亮。

  全身上下唯一破壞這份明亮感的,大概就是她臉上那副又大又厚的黑框眼鏡了。

  “夜安,我尊敬而高貴的龍霄城女大公,美麗優雅的塞爾瑪女士,”泰爾斯輕松地笑著,他對著塞爾瑪舉起右手,輕按左胸,行了一個優雅、得體、任何人都挑不出錯處的鞠躬禮,“尼寇萊勛爵只是和我開個玩笑,請您不必過分苛責他。”

  少女——塞爾瑪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看不出情緒。

  “但我依然感謝您的關心,我會把這份感激放在心底,”王子把嘴唇拉起到金克絲女官所言的最佳弧度,輕輕頷首:“希望您在今天也過得愉快,女士。”

  “還有您們兩位——里斯班伯爵與金克絲女士。”泰爾斯挑挑眉頭,看著臉色嚴肅的里斯班和面容平靜的金克絲也向他回禮。

  終于,塞爾瑪眉頭輕蹙,抿起微翹的嘴唇——這讓她變得更加可愛——緩步上前,平視著泰爾斯。

  少女走到泰爾斯的面前,她嘟起嘴,伸出雙手,優雅地提起裙擺,露出裙底下一雙小巧的鹿皮靴子,以及一對弧度優美的小腿。

  泰爾斯直起腰身,他不禁注意到:女孩曾經的那雙臟乎乎的小手,已經變得潔白而柔滑,輕盈地合圍在腰間。在剪裁得當的禮裙下,她顯得頸部纖細,腰身挺拔,略有規模的胸脯被牢牢束在緊身的襯衣里,渾身散發著一股青春的活力。

  然而,正當泰爾斯以為女大公牽起裙子,要鞠躬還禮的時候……

  “咚!”

  泰爾斯痛叫一聲,后退兩步,撞上身后的馬廄。

  他痛苦地彎下腰,搓動著被踢中的腿骨。

  少女的身后,里斯班伯爵和金克絲女士雙雙皺眉,一雙女仆則同時捂嘴驚呼,尼寇萊抓了抓脖子,輕輕搖頭。

  塞爾瑪冷哼著收回踹出的靴子,雙手一抖,生氣地甩下裙子,隨著女大公的俏皮動作,她飽滿額頭上的一圈寶石頭飾在夕陽下熠熠生輝,連袖子上的云中龍槍徽記,也似乎憑空多了一絲色彩。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腿的星辰王子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嘿,”感受著腿部的痛楚,一肚子苦水的泰爾斯不滿地抗議道:“為什么?”

  塞爾瑪走到泰爾斯跟前,比泰爾斯稍高一些的她翹著嘴巴,一臉不悅地盯著星辰的客人。

  懷亞和羅爾夫面面相覷,齊齊明智地退后一步,選擇背棄職責,丟下他們的王子。

  “來自星辰王國的,尊敬的,高貴的,帥氣的……”臉色冰冷的少女尤其在最后兩個詞上咬住重音:“泰爾斯‘王子’!泰爾斯‘殿下’!”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如果你再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女大公很不開心地瞥了一眼他身后安然嚼著草料,悠閑看戲的大黑馬,用她清脆而亮麗的聲音,氣鼓鼓地威脅道:

  “那以后就別住庭院了——到馬廄來,跟你最愛的珍妮一起睡覺吧!”

  塞爾瑪輕哼一聲,她猛地回過身,鹿皮靴跺著二十米外都能聽見的響步,滿身怒氣地離去。

  少女的長發甩過泰爾斯的臉頰,傳來陣陣幽香。

  但倒霉的王子完全沒有精力在意這些小小的旖旎,他一臉委屈地抬起頭,看向表情淡然的里斯班伯爵。

  金克絲女士和兩位女仆急匆匆地跟上女大公,前者還皺著眉頭盯了泰爾斯一眼——好像那是他的錯一樣。

  “夏爾,我今天已經很累了,”女大公清脆的嗓音響起,恭敬而有禮,與剛剛的舉止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們明天再說吧,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龍霄城攝政,同樣一身正裝的里斯班伯爵嘆了一口氣,對著少女的背影輕輕點頭:“當然,我的女士。”

  隕星者不屑地搖搖頭,跟上女大公。

  塞爾瑪的腳步聲遠去了。

  “今天的聽政會,”泰爾斯直起腰,不滿地呼出一口氣,對里斯班道:“誰又惹著她了?”

  “沒有人,”攝政大人面色不變地搖搖頭,但他隨即又矛盾地點點頭,表情一沉:

  “所有人。”

  泰爾斯露出一個不解的神情,不滿地道:“那我就活該當那個倒霉的靶子嗎?”

  夏爾·里斯班伯爵,這位年過六十的龍霄城攝政從見到泰爾斯的第一眼起,大概就不怎么喜歡他,但這一次,伯爵大人卻出奇地對他搖頭致歉。

  “我代女士本人,為她的行為道歉——剛剛的舉止確實有所不妥,泰爾斯王子,”里斯班攝政鄭重地道:“合適的時機,我會勸諫她的。”

  “相信我,這不是她的常態。”

  無故遭罪的泰爾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那我就先告辭了,泰爾斯王子,”里斯班攝政看著女大公的背影,緩緩道:“請代為轉達我對普提萊勛爵的謝意。”

  泰爾斯無奈地點頭。

  在隨侍的陪護下,攝政大人轉身離去。

  泰爾斯看著里斯班遠去的背影,心中微微一沉。

  沒有人?

  所有人?

  里斯班的說法……聽政會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再加上剛剛尼寇萊“龍霄城不會平靜”的警告,以及他莫名其妙卻帶著敵意的搜查……

  還有,普提萊也在這個時候趕來了龍霄城。

  沉思著的泰爾斯抬起頭,心中略略不安。

  有大事發生了。

  他需要盡快找到普提萊,聽取勛爵的匯報。

  大黑馬把頭伸出柵欄,淘氣地碰了碰王子的臉頰。

  “果然,”泰爾斯放下心底的復雜思緒,他摟了摟珍妮的頭,長長嘆息道:“還是你比較好,珍妮。”

  此時,消失許久的埃達不知道從哪里蹦了出來。

  她雙手各抓著兩只死兔子,在目瞪口呆的懷亞和羅爾夫面前,興高采烈地道:“喲,小泰爾斯,看看我獵到了什么?今晚我們自己開火,一定……”

  王子嚴肅地轉向她。

  “埃達,”泰爾斯變換了臉色,他擺出惡狠狠的表情,對精靈冷哼道:“你以后要是再掉隊跑去打獵……”

  “……就別住庭院了。”

  “搬到這里,跟珍妮一起睡吧!”

  埃達愣在了原地。

  就在此時,遠處再次傳來女大公不滿的怒喝聲:

  “泰爾斯!”

  “你還在磨蹭什么!”

  “到底想不想吃晚飯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扯了扯自己的臉,把它從“委屈的王子”扯回“欣然的少年”。

  晚飯啊。

  當然想。

  只是不想跟某只被惹毛的小母獅一起吃。

  少年王子只得仰天長嘆,一邊暗自嘟囔著“小的時候多可愛”,一邊無精打采地大叫“來了來了”。

  泰爾斯毫不遲疑地轉過身,向著塞爾瑪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丟下抓著兔子,一臉懵懂的埃達,跟懷亞和羅爾夫面面相覷。

  馬廄里的珍妮打了個響鼻,低下頭繼續享受她的大餐。

  “兩個小屁孩怎么了?”斗篷下的埃達看了看珍妮,晃了晃手上的兔子。

  “你懂的,”懷亞嘆了一口氣,摸摸鼻子:

  “年輕真好。”

  遠處,里斯班伯爵停下腳步,他緩緩地回過頭,瞥了一眼馬廄的方向。

  對,你是被女大公閣下當作了發泄怒氣的靶子,泰爾斯王子。

  然而。

  她只會把你當作“靶子”。

  這就是問題所在。

  帶著深沉的目光,里斯班攝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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