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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你媽媽沒教過你嗎?

  (女生文學)

  又一個血瓶在屋頂上摔破,鮮血四濺。

  不,不,不!

  洛桑二世趴伏在地,渾身顫抖,他把頭臉死死抱在手臂里,于心中絕望哀嚎。

  但他身體里的每一寸角落都在咆孝,訴說著對地上那些液體的渴望。

  擠壓他僅剩的理智。

  他的器官和組織,關節和肌肉如開水般蒸騰起來,抽搐不止。

  停下!

  聽我的!

  我才是洛桑二世!

  這具身體的主人!

  不是你!

  不是你們!

  不是!

  洛桑二世奮力掙扎,向著自己身體里還剩下——天知道還剩下什么——的部分下令。

  但是沒有用。

  它們吵鬧著,抗議著,各行其是,就是不聽他的。

  他想要邁步,卻抬不動腿。

  想要拾劍,卻伸不動手。

  想要閉眼,卻合不緊眼皮。

  而它們,它們全在爭先恐后地向他抗議,想要貼近那滿地滿墻的血腥味兒。

  就像沒有權威又打了敗仗的主帥,士兵爭先恐后地脫離兵營。

  但他能怎么辦呢?

  他太弱小了。

  太弱小了。

  周圍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早已遠遠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最高限度。

  就像泡在了血池里。

  “看啊,這么多的血,全是今天剛剛抽來的新鮮人血,”對面的屋頂上,凱薩琳哈哈大笑,摔破一個血瓶,指著到處潑灑的血腥,“你扛不住了,對么?”

  她的笑聲里帶著解脫重壓的瘋狂:

  “那就露出你的獠牙,現出你的丑態吧!”

  “吸血鬼!”

  聽見那幾個詞,洛桑二世又是一陣顫抖!

  不!不!不!

  她是怎么,怎么會……

  一種新的恐慌,一種被識破的羞恥,瞬間襲擊了洛桑二世。

  打擊他搖搖欲墜的精神。

  “我是怎么發現的?”

  仿佛知道他在恐懼些什么,凱薩琳顧不得渾身的冷汗,她像在水中憋了許久的人一樣大口喘氣,高聲大笑:

  “這些日子咱們幫失蹤的人——是你做的吧?”

  對,襲擊,就地進食,完事兒了再砍爛傷口,陳尸街頭,或者直接扔進水里,嫁禍給黑綢子。

  凱薩琳這么想道。

  至少那位大人身邊,某個一臉冷酷不茍言笑,總是拿個小本子抄抄寫寫的小侍從,是這么推斷的。

  對了,那位大人的探子們外出行動,甚至包括他自己,都以這個侍從的名字命名。

  (就跟桑加雷養的狗似的:桑格一號,桑格二號,桑格大號,桑格超大號,桑格巨大號……)

  嗯,想必這侍從在大人面前也是極有臉面的,一旦有一天……

  嗯,指不定位高權重,貴不可言。

  等回了王都,可得好好巴結。

  凱薩琳思緒電轉,話語卻毫不停頓:

  “……唯有兩個地方,屁事沒有。”

  洛桑二世護目鏡后的眼睛緩緩睜大,他死死抱著頭顱,抽搐著,掙扎著,強迫自己不去看周圍的鮮血。

  但是……

  喝吧……

  身體里的反抗合成一處,合成一個統一的聲音,對他冷冷開口。

  就像士兵犯上成功,反過來給主帥下令。

  那可是血啊……

  喝吧……

  香甜的血啊……

  不不不!

  享用吧……

  那個聲音越來越大,震耳欲聾:

  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吧!

  現實中,幻刃冷笑道:

  “弗朗戈的劇院街,還有賈加的工場——我知道你為什么不去這倆地兒獵食。”

  看著在屋頂上抱頭跪地,痛苦不堪的洛桑二世,凱薩琳冷笑開口:

  “因為這兩個地盤里,全是扎堆的年輕姑娘。”

  姑娘?

  洛桑二世即將渙散的神智為之一清。

  沒錯,弗朗戈的劇院,周圍全是向他上供的歡場妓館,里頭充滿了拉客做生意的姑娘,鶯鶯燕燕,成百上千。

  幻刃凱薩琳咬緊牙,估量著對方到自己身前的距離。

  至于“壞鞋匠”賈加的印刷和紡織工場,最喜歡招女工和童工了,尤其是年輕女工,但卻不是因為他關愛婦孺,而是相比男工,女工們的工錢能壓得更低,更不敢反抗——當然,對賈加這種道貌岸然的老色胚而言,也許還有其他更私人的理由。

  “而姑娘們……會來月事。”

  凱薩琳諷刺大笑,帶著大仇得報的狂熱:

  “所以你害怕!”

  據那個小侍從官所說,獵食時的吸血鬼,在攝入鮮血的剎那,是最脆弱、最敏感、最躁動,最受不住誘惑的。

  年輕者尤甚。

  “你害怕自己進食的時候,聞見姑娘堆里過多的血腥,會失去理智,開了頭就停不下來……”

  最終釀成大禍,暴露自身。

  據此,那位大人的小侍從推斷,作為一個吸血鬼,洛桑二世還太年輕。

  面對血腥,他難以自持,原形畢露。

  凱薩琳死死盯著對方:

  “最終變成一頭徹頭徹尾的野獸。”

  而人,從來不會怕野獸。

  喝啊啊啊啊!

  洛桑二世在與欲望的對決中處于下風,他痛苦地翻滾,但屋頂上的血液沾上他的衣物,讓他抽搐更甚。

  不是……

  他只覺自己奄奄一息。

  可它就在那兒!

  理智漸漸模湖。

  新鮮,溫熱,可口,一如以往……

  姑娘……

  只要一口,一口下去,就能把所有痛苦都忘卻的……

  血液……

  血液!

  姑娘……

  陽光!

  血液……

  “不是……”

  在那一刻,洛桑二世頓了一下,哆嗦著出聲:

  “不是!”

  凱薩琳瞇起眼睛。

  夜空底下,洛桑二世緩緩合上眼睛:

  “不是……因為……血……”

  他之所以……

  好吧……

  之所以獵食時避開那兩個地方……

  既然你不愿意……

  不是……

  那就去喝……

  不是因為……

  更新鮮的吧!

  下一刻,他的理智徹底落入深淵。

  帶著無盡的絕望和悲哀,洛桑二世悠悠沉睡了過去。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它。

  它的眼前一片猩紅。

  它的牙齒掙扎著刺穿牙床。

  它的指甲凸出指尖,末端變得堅韌鋒利。

  它的骨節噼啪伸張,變得越發靈活,易于彎曲。

  它的漆黑心臟瘋狂鼓博,屬于吸血鬼的黑血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流轉、消耗……渴望。

  還有它的背部,他的兩側肩胛骨,那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炙熱,涌動,想要破皮而出。

  最重要的是……

  在頭皮發麻的凱薩琳眼中,洛桑二世瞬間起身,四肢落地,雙目赤紅。

  他尖叫著,手腳——確切地說,是手爪并用,一躍而起,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朝著凱薩琳撲去!

  “動手!”

  凱薩琳怒吼一聲,轉身就逃,躍上另一處屋頂。

  一聲悶響,洛桑二世落在她原先落腳的地方,利爪帶起勁風,掠過她的腳跟,差之毫厘!

  咬她。

  咬她的血管。

  讓她的滾燙血液噴涌而出。

  就在頸部,不然手腕也可以。

  就像那幫洛里羅亞家的禽獸所做的一樣。

  咬她。

  但下一秒,洛桑二世腳下的屋頂四角突然一顫!

  只見一張巨大的網兜迎面撲來,牢牢網住洛桑二世!

  “啊啊啊啊!”

  在不肖人類的恐怖嘶吼中,洛桑二世被網兜那巨大的力道和慣性帶下屋頂,狠狠摔在十幾米開外的小巷里!

  撕爛她。

  劃傷她。

  吃了她!

  “兇徒宵小!還不束手就擒!”

  小巷里,一個身背大劍的勁裝年輕人面有得色,大喝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傳得更遠些,讓更多的人聽見:

  “在下孔格尤,蒙鄉里不棄,稱我一聲‘百步游俠’!”

  他嘴上大喝,動作上卻絲毫不慢,只見孔格尤反手一翻,數枚飛刀電射而出。

  “安定鄉梓,為民除害!”

  躺在網兜中的洛桑二世本能地格擋。

  飛刀扎進血肉。

  洛桑二世的身上蒸騰起絲絲銀煙,讓怪物般的他痛苦哀嚎。

  “啊啊啊啊!”

  不不不!

  在那一瞬間,在這種仿佛面對天敵的可怕痛楚下,他的理智回來了一點。

  怎么回事?

  哦,對,我又……

  睡過去了。

  只是這一次……

  洛桑二世顫抖著伸手,忍著劇痛,拔出一枚跟他的血肉相觸,便激起陣陣銀煙,讓他難以動彈的飛刀。

  這一次,他的傷口沒有像往常一樣自愈。

  這是……

  鍍銀飛刀?

  看著冒出輕煙,流血不止的傷口,洛桑二世童孔微顫。

  “順便一句,網兜正是在下的主意!”

  另一邊,孔格尤不等被銀刀制住的洛桑二世反應過來,就拔出背后的大劍,踏步進攻!

  “奸賊受死!”

  大劍被洛桑二世空手格了一下,偏開了心臟,深深扎進他的腹部。

  但也許是成本太高,這把劍沒有鍍銀。

  黑血淋漓的洛桑二世怒吼著,再拔出一柄鍍銀飛刀。

  他僅有的理智居然在對鮮血的渴望和對劇痛的恐懼中保持住了平衡,沒有渙散。

  可惡,可惡!

  給老子動起來!

  你這該死的吸血鬼之身!

  另一邊,孔格尤怒吼著拔出劍,居高臨下噼斬而來,直指目標的頭顱!

  “在下百步游——”

  下一秒,孔格尤背后傳來一聲悶響,大名鼎鼎的百步游俠就眼前一黑,大劍脫手,軟倒在地上。

  在洛桑二世意外的目光中,擊倒孔格尤的人是一個相貌俊美,衣著華貴,一左一右持著兩柄細劍的男性劍士。

  頭上的帽子,似乎還插著幾根羽毛?

  “在下勒文·賈巴里,身為自由的劍舞者,選將會的八強。”

  賈巴里露出一個足以迷倒萬千阿姨的笑容,踏著貓步,扭著胯走上前來,對著暈倒在地的孔格尤發出一聲哀嘆:

  “吾身為有榮譽感的劍士,委實不愿行此卑鄙之舉,但是無奈費梭老大他……”

  俊美的劍士心中搖頭:

  他給得實在是太多了啊啊啊啊!

  話音未落,賈巴里的兩柄細劍就劃出美妙奪目的弧線,以難以預料的軌跡,深深扎進洛桑二世的軀殼!

  躺在地上,還未拔出最后一柄銀刀的洛桑二世受創悶哼。

  他只能隔著網兜,堪堪握住劍刃,不讓它們靠近心臟乃至重要血管的位置。

  “死啊,死啊,快死啊,你怎么還不死啊……”

  賈巴里似乎相當緊張——尤其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身被重創,空手應敵,居然還能一寸一寸地掰開他的劍刃,緩緩起身,是以越發恐慌。

  “沒用的,越掙扎就越痛苦!今晚費梭老大請了好多人……快死掉讓我拿賞金啊!”

  洛桑二世全力起身,聞言眼神一凝。

  費梭。

  是黑街兄弟會的大毒梟,“頭狼”拉贊奇·費梭的走狗。

  我就知道,那個貪生怕死的惡棍毒販,在自己的保鏢身上從不吝嗇金錢。

  這么說,費梭。

  當年你也有份,對吧?

  陽光?

  然而洛桑二世很快意識到,刺進他身體的這兩柄細劍都是精工打造,里頭暗藏歹毒血槽,令他的黑血以可觀的速度流失!

  吸血鬼也要靠血液驅動身體,再這么下去……

  念及此處,洛桑二世狠狠咬舌,再“呸”地噴出一口血,直撲賈巴里的臉龐!

  “啊!你——”

  賈巴里措手不及,下意識地閉眼!

  下一秒,洛桑雙手突然撤力,忍著劇痛,任由兩柄細劍向前扎穿他的胸膛!

  糟糕!

  閉著眼睛的賈巴里身體前傾,下意識地撒手以保持平衡。

  這哥們兒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哪個劍士會這樣打架……

  待大驚失色的他回過神來,睜開滿是鮮血的眼睛時,視野里出現了一條套在網兜里的腿。

  賈巴里慘叫一聲,滾進遠處的草垛里。

  該死。

  費梭雇人的時候,大概沒跟這群聞金而來的走狗們說實話,只想讓他們當炮灰消耗自己。

  比如說,“去殺一個極境的吸血鬼”。

  哈哈,也對,那還有誰敢接這趟活兒?

  可惜啊,小頭狼,黑劍,還有他那群兄弟們沒教過你嗎?

  不說實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洛桑二世捂著腹部的巨大傷口,咬牙拔出制約他行動、阻止他自愈的鍍銀飛刀,再抽掉刺穿身體的兩柄細劍,顫顫巍巍地割開網兜,扶著墻壁,逃進另一處小巷中。

  不知何時開始,這一方民居群里,火光影影綽綽,到處都響起了喊殺聲。

  “掉哪兒去了?”

  “這邊,我聽見那個叫百步的傻逼大喊了!”

  “他跑不掉的,周邊都圍住了!一定就在這片街巷里!”

  “別跟我搶!”

  “小心些,就算找到了弱點,也依舊是硬點子!”

  “廢話!”

  “快找!”

  洛桑二世避開火光,顫抖前行,連過了兩條巷子之后,終究在重傷下再度倒地。

  該死。

  剛剛那個漂亮的蠢家伙說,費梭請了不少人……

  來殺我?

  洛桑二世喘著氣,勾起嘴角。

  那就讓他們來試——

  洛桑二世渾身一顫!

  不不不,別是現在……

  銀刀帶來的劇痛消失了,于是對鮮血的渴望再一次占了上風。

  擊敗外敵的主帥,再次被自己的叛亂兵卒威脅。

  快點,血……

  洛桑二世痛苦地捂著頭,努力不去聽從身體里的聲音。

  以及街巷里到處飄灑的血香——不,是血腥味兒,血腥!

  血tm一點也不香!

  洛桑二世絕望地流著淚。

  血……你才能……活……

  不不不……

  不行,我不能再次失去理智……

  活……你才能……戰勝……

  血……

  那個瞬間,洛桑二世勐地睜眼。

  戰勝。

  對,戰勝。

  為了活下去……

  為了,戰勝……

  他掙扎著坐起來,摸上自己的傷口。

  銀刀扎身,大劍破腹,細劍放血……

  現在的他受創過重,必須進補。

  必須……

  血……

  洛桑二世呆住了,他失魂落魄地看著地上一個破碎的血瓶。

  以及周圍的一灘鮮血。

  他眼前的景象慢慢模湖……

  香甜。

  熟悉的味道流入他的嘴里。

  可口。

  被他的軀體吸收。

  忘卻憂愁!

  流淌過他的全身,利用,吸納,活躍,恢復……

  忘卻曾經的一切痛苦!

  忘卻!

  就在此時,洛桑二世清醒過來!

  他目光一凝,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趴在地上,像一條狗一樣舔舐著地上的鮮血。

  但這不是他恢復理智的原因。

  “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

  一陣前所未有、鉆心剜骨的劇痛襲來,洛桑二世渾身顫抖,在地上來回打滾!

  “你真以為,我們會給你準備補品當誘餌嗎?”

  洛桑二世痛苦地扭頭。

  巷口,一個渾身綁滿裝備,打扮利落的女傭兵,右手持劍,小心翼翼地向他靠攏。

  “這里所用來擾亂你的每一瓶血,都下了毒。”

  洛桑二世用盡全力,跪起身。

  “專克吸血鬼的——秘毒。”

  女傭兵冷笑一聲:

  “用餐愉快。”

  不等洛桑二世反應過來,女傭兵右手劍光一閃!

  這一次,洛桑二世有所準備,他顧不上對身體的厭惡,揮動右手那堅硬鋒利的爪子,格開這一劍!

  鐺鐺鐺!

  交擊聲連連,在秘毒的影響下,他動作變形,只能堪堪擋住三次進攻,還中了好幾劍,才用一招巧妙的繳劍術,奪來對手的劍。

  但劍刃入手的那一刻,洛桑二世就察覺不對!

  滋滋……

  疼痛襲來,洛桑二世那足以承受鋼鐵的利爪開始麻木。

  他的指爪冒出銀煙,身上被劍刃格開的傷口全部開始化膿腐蝕!

  洛桑二世童孔一震,他連忙扔掉長劍,悶哼著踉蹌倒退。

  這是……

  他看著地上的長劍,以及手上過敏起泡般的反應,難以置信。

  這是經過神殿祭司精心祝禱……

  專克長生種的武器?

  “雖說賞金不菲,但我只為你而來——骯臟、邪惡又惡心的吸血鬼。”

  女傭兵冷冷開口,從身后抽出一柄圓弧形的鐮刀。

  “蘿貝爾·霍布魯普,”她狠狠一甩身后的馬尾辮,“來自大名鼎鼎的半塔鎮,光榮繼承母業的雇傭兵。”

  “更是新一代的……”

  女傭兵身形一閃,鐮刀突襲!

  “長生獵手!”

  洛桑二世顧不上身上的毒和過敏反應未愈,舉手攔截!

  可是出乎意料,蘿貝爾左手一動,灑出一把飛灰。

  “凱拉的榮耀!”

  兜頭蓋臉。

  洛桑二世反應過來,抹掉護目鏡上的灰塵,心中惱怒:小孩把戲……

  但他錯了。

  飛灰沾上皮膚的剎那,熟悉的劇痛再度傳來!

  “啊啊啊啊!”

  洛桑二世顫抖著后退。

  手臂,胸膛,臉龐……

  每一處地方都在灼燒!

  每一處身體都動彈不得。

  糟糕。

  這是……

  洛桑二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飛灰,在月光下閃著奇怪的反光。

  這不是灰塵。

  是銀粉!

  “哈特曼的堅毅!”

  但戰況不容多想,隨著蘿貝爾的怒吼,一道鉤爪飛來,死死勾住他的左臂,令他無法退后!

  啊啊啊!

  又是銀的!

  洛桑二世又驚又怒,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這是個專業的——

  吸血鬼獵人!

  “達弗羅的勇敢!”

  鉤索收緊,蘿貝爾身形靠近,如鐮刀似的半圓彎刀在月光下閃動,發出澹澹銀光!

  洛桑二世避無可避,目光一頓。

  糟糕。

  那把刀……

  那不是鍍銀。

  是真真正正,在鑄造之時,就以瀝晶為介質,參雜進大量銀質的罕見合金。

  一旦破入頭顱、心臟,甚至只是大血管……

  血祖難救。

  洛桑二世立刻意識到,自己正在生死之間。

  吸血鬼……能去獄河嗎?

  雜念不過一瞬,身經百戰的經驗讓他踏步急轉,不退反進,肩膀撞上對方的執刀手!

  蘿貝爾痛呼一聲,刀鋒堪堪掠過洛桑二世的胸前。

  但她沒有猶豫,反手拔出胸前的一道掛墜。

  “古蘭多的果斷!”

  她胸前的掛墜突然亮起火紅色的耀眼光芒。

  那光芒無比刺眼,無比奪目,灼熱又明亮,照得洛桑二世渾身劇痛。

  就像太陽。

  無敵的太陽。

  令他渾身癱軟。

  待人宰割。

  最后……

  “埃達的必殺幸運!”

  洛桑二世閉上了眼睛。

  原來如此。

  餌血、銀粉、鉤索、合金銀刀,日光掛墜……

  引誘、遲滯、壓制、滅殺……

  這是一整套流暢高效的……

  長生種滅殺術啊。

  金屬交擊的悶響在頭頂傳來。

  奄奄一息的洛桑二世輕輕睜眼。

  他驚訝地看見,一道鋼斧正攔在他頭頂,堪堪擋住下砍的鐮形彎刀。

  怎么?

  “老布?丹佛·布?”

  蘿貝爾同樣驚詫,她回頭看著阻止她的人——身后這個胡子狂野,面貌粗壯的壯碩巨漢:

  “這是為什么?”

  巨漢舉著鐵棍,露出憨厚粗獷的笑容,頭顱向下一點。

  “廢話。”

  下一秒,蘿貝爾渾身一顫,被巨漢的頭槌重重砸倒,合金彎刀同樣落地。

  “他是老子的!”

  巨漢露出狡猾的笑容,他越過蘿貝爾,提著鋼斧,向躺在地上及及可危的洛桑二世走去。

  老子的賞金!

  洛桑二世看著逼近的巨漢,想要掙扎,卻渾身無力。

  “等等!”

  蘿貝爾干嘔了幾聲:

  “賞金分你一半!甚至你拿大頭,只要你拿我的刀砍下他的……”

  但巨漢回頭就是一腿!

  蘿貝爾被踹得悶哼翻滾。

  “麻痹,還要分一半,”巨漢罵罵咧咧,上來又是一腳,“見鬼去吧!”

  洛桑二世躺在地上,無力地看著蘿貝爾捂著腹部痛呼。

  “不,不,”蘿貝爾盡管劇痛無比,卻仍然在做最后的努力,“聽我說,這個吸血鬼不一樣,很危險,必須用——”

  但她的話到此為止。

  下一刻,巨漢手臂一揮!

  小巷里安靜了。

  蘿貝爾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巨大的斧刃砍進自己的胸膛。

  鮮血四濺。

  血腥味中,洛桑二世生生一顫。

  早已失去一切反抗能力的他倒在地上,睜著無神的雙眼,無力也無助地看著蘿貝爾被巨漢的斧子開膛破胸。

  面無表情。

  巨漢呸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抽出血腥的斧刃。

  蘿貝爾抽搐了一下。

  她的鮮血染紅了地面。

  “老布,為,為什,什么……”彌留之際,蘿貝爾吐著鮮血,痛苦開口。

  “雇傭兵?你媽媽沒教過你嗎?”

  巨漢冷哼一聲,嫌惡地抹了抹賤到身上的鮮血。

  “做我們這行的,最危險的不是目標。”

  看上去粗獷老實的巨漢露出猙獰的笑容:

  “是同行。”

  蘿貝爾還想再說什么,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巨漢轉過身,看向洛桑二世,眼里露出厭惡。

  “媽的,就因為你這個攪屎棍殺手,選將會只比到八強,八強!”

  巨漢踏步上前,兜頭就是一腳!

  洛桑二世被他踹得渾身一顫,在地上狼狽翻滾。

  但他把痛呼狠狠咬死在牙齒里。

  只是死死地盯著小巷對面,雙眼無神的蘿貝爾。

  在那一刻,似乎他的身體也安靜下來了。

  不再逼他去吸血。

  巨漢吸了吸鼻子。

  操他媽,整個選將會,老子忙前忙后,裝神弄鬼,打生打死,該贏的贏,該拖的拖,該輸的本來也準備輸的,還他媽要學北地人嗷嗷鬼叫!

  到最后,只因為選將會沒開完,冠軍沒決出來,那黑心的莊家,就只給他十個金幣辛苦費?

  十個金幣!

  tmb打發乞丐呢!

  真以為他是那些蠢蠢的北方老嗎?

  巨漢冷哼一聲,來到洛桑二世面前,提起鋼斧。

  但幸好,這里是翡翠城。

  最不缺的,就是錢。

  “你的人頭很值錢啊,”巨漢獰笑道,“吸血鬼。”

  “頭狼”給這家伙開的賞格是五百金幣……高得實在有點離譜。

  肯定有蹊蹺。

  畢竟,選將會的冠軍也才八百啊。

  但是……

  巨漢雙臂收緊,瞄著洛桑二世的頭,舉起鋼斧。

  “記得,殺你的人叫丹佛,丹佛·迪亞瓦拉。”

  洛桑二世輕聲嘆息,伸長脖子,閉目待死。

  “我是個賞金獵人——真正的。”

  丹佛估算著力道,心念一轉:如果他的頭很值錢……

  等等,吸血鬼不是恢復很快嗎?

  砍掉他一個頭,能不能再長一個出來?

  要長多久?跟原來的那個一模一樣嗎?

  這么想著,丹佛奮起巨力,斧刃揮砍!

  就在此時,洛桑二世輕輕低頭。

  斧刃深深地嵌進頭骨。

  洛桑二世痛呼出聲!

  斧刃橫亙在他的側腦上,看上去十分恐怖。

  丹佛一愣:砍偏了?

  他收了收手臂,沒能把斧刃拔出來。

  媽的……卡住了。

  巨漢不爽地提斧,帶著洛桑二世軟若無骨的身體,狠狠抖了抖,想把他抖下去。

  得趕緊點兒,要是被其他人發現了……

  就在斧刃離骨的這一剎,洛桑二世勐地睜眼!

  他藏在背后的左手瞬間遞出,一個尖銳的鉤爪——蘿貝爾用來限制他的那個——狠狠刺進丹佛的手腕!

  “臥槽——”

  丹佛痛呼著退后。

  但他隨即驚恐地發現,洛桑二世用鉤爪摳住他的身體,雙目血紅,頂著后腦上的嚇人傷口,攀上他的脖子!

  他媽媽沒教過他嗎?

  洛桑二世死死地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巨漢,望著對方眼里的驕橫變成震驚,再變成恐懼。

  他媽媽沒教過:人的頭骨,極其堅固嗎?

  一斧子都砍不開啊。

  洛桑二世笑了。

  也對,我媽媽也沒教過我。

  畢竟,這是黑劍教會他的:

  砍頭,就要砍準。

  “不不不……”

  丹佛無比恐慌,拳打腳踢想把他扒拉下去,但都被洛桑二世無視。

  血族殺手以巧妙的姿態死死扣住丹佛的肩膀,盯死他的脖子。

  那里躍動著一道強勁的脈搏。

  他的食物。

  他的生命之源。

  吸血鬼獵人,他們能在誘餌的血瓶里下毒。

  但不能在真正的人血——還流淌在血管里的那種——里下毒。

  “你媽媽,她沒教過你嗎?”

  在丹佛越發恐懼的求饒聲中,洛桑二世貼上他的脖頸,看著地上漸漸不再抽搐的蘿貝爾,表情澹然。

  月光之下,傷痕累累的吸血鬼一字一句,溫柔開口:

  “別、打、女人。”

  丹佛的呼吸在那一霎凝固了。

  下一秒,洛桑二世丟掉僅存的理智,張開鋒利冷酷的獠牙,毫無阻礙、毫不后悔地撲向……

  他的生命之源。

  鮮血入口。

  很好,一個強橫的超階高手。

  殺手默默地想。

  甘甜。

  可口。

  清爽。

  炙熱。

  活力四射。

  更多。

  恍忽之中,他體內的躁動終于停息了。

  更多。

  士兵拿到賞錢,不再試圖反戈主帥。

  更多更多更多……

  在半夢半醒之間,洛桑二世感覺得到:他體內的傷口漸次修復,氣力迅速回復。

  很快,他再度變得強大起來。

  如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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