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建每個月的月報表和季度報表,都會直接送達趙澤君郵箱,趙澤君對澤建的財務業務情況很熟悉,很快就把年度報表看完了。
業務蒸蒸日上,但是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這些款子……”
趙澤君用手指在業務收入這一塊輕輕的敲擊著。
每一筆款子,數額都不大,最多的一筆,沒超過一百萬,大部分都是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千塊錢的小單子都不在少數。
“我就是想和你聊這個問題。”
姜萱拉了把椅子在對面坐下來,點上煙,說:“澤建的發展,好像遇到瓶頸了,不玩邪得歪的,咱們能接到的單子雖然不少,但規模都有限,很難拿到大單。像上次工商局宿舍樓,已經是頂了天了,而且那次是意外收獲。他們工商局也不可能三天兩頭蓋大樓。”
“這還真是個問題。”趙澤君放下報表,明白了不對勁在哪里。
時代發展,階層固化,沒有背景的普通人,純粹依靠著自己努力,白拼,能取得的成就上限是有限的。
自己的業務中心放在互聯網和建武市,宜江市這邊,姜萱帶領澤建公司,業務蒸蒸日上,在外人看起來光鮮,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是大老板。
可歸根結底,澤建目前實際上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建筑工程公司,依靠著誠實勞動,全體員工的努力,短時間內能走到今天的規模,已經算是個奇跡。
澤建這種規模的公司太多,一年幾百萬上千萬的營業額,一次性百萬規模的單子已經到了極限,沒有更深層的背景,再想要朝上走,更大的業務,不是目前澤建有資格接觸到的。
只能依靠時間一點一滴的積累,水磨工夫,經過幾年甚至十幾年,慢慢積累口碑和關系。
這還要建立在澤建沒有發生重大偏差、沒有遭遇重大威脅打擊、市場總體良好的種種前提下。
民營企業生存很艱難,不要看一年千萬的營業額,說傾覆也就是一眨眼的事而已。
“嗯,這倒也是在預料之中,還是那句話,宜江市這邊畢竟是小地方,我看準機會,把公司朝建武市發展。你暫時先在宜江市守著,平時多留意能用得上的人才,一旦公司重心轉移到宜江市,咱們手頭也有人可用,能盡快把攤子支起來。”
從宜江市起家,進軍建武市,這是趙澤君早就定下的方針。
在建武市,自己各類資源更雄厚,能把自己的先知優勢和工作重心朝澤建偏移,同時建武市未來幾年會進行城市大發展,市場大有可為。
“對了,問你個人,陳大雷知不知道?”趙澤君問。
“哦,就是你前段時間打官司的那人吧。是道上混的?”姜萱眉頭一挑。
“應該是吧,我聽說他老家也是宜江市的。”趙澤君說。
“我沒聽說過,來問問。”說著,打了個電話,“小黑啊,我姜萱,跟你打聽個人,叫陳大雷,四十多歲……嗯,……嗯,……好,我知道了……沒事……”
掛了電話,姜萱嗤笑一聲:“以前城南開臺球室的,小混混一個,后來跟著大舅哥后面放印子錢,賺了不少,全家搬到建武市。怎么,你要動他?”
“沒有,就問問。”說起印子錢,趙澤君正色說:“這種事你不要沾啊。”
“還真給你說準了。”姜萱彈了彈煙灰,嘿然一笑:“澤建大項目接不到,小項目又花不了,賬上有余錢,還真有幾個放印子錢的來找過我,讓我出錢給他們去放,利息比銀行高三倍。我沒答應。”
他吐了一口煙,靠在椅子上,瞇著眼睛說:“當初為了五十塊錢,能去幫人站場面,兩百塊就能砍人。現在咱們和當初都不一樣了,犯不著去碰這些燙手錢。”
“是,不一樣了。”趙澤君不知怎么的,嘆了口氣,也點燃一支煙,說:“時間過得太快了。”
姜萱瞇著眼睛,盯著趙澤君打量著,悠悠然說:“剛才我出門看見你的第一眼,你知道我有什么感覺?”
“什么感覺?”趙澤君問。
“才一年多時間而已,再看見你,好像已經好多年沒見,你一下子變成了三十多歲的中年人。”
姜萱夾著煙,點了點趙澤君:“你身上,有股子滄桑感。”
趙澤君看著姜萱半天,認真的說:“你說錯一句話。”
“什么?”
“三十多,不能算中年人。”
“去你的吧,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姜萱哈哈一笑,“走,吃飯去。”
飯店還是以前的小飯店,味道可能還是以前的味道,甚至連胖老板都是那副樣子。
但滋味卻不同了。
以前沒錢的時候,兩個人在小飯店,二十塊錢,一盤油乎乎的豬頭肉,一個沒有雞蛋的西紅柿雞蛋湯,兩瓶啤酒,覺得這就是最解饞的美味。
然而此時望著黑乎乎的桌子,油膩膩的豬頭肉,兩人都有些提不起胃口。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趙澤君說。
“屁!”姜萱嗤笑一聲:“我算是想明白了,沒錢的時候有沒錢時候的活法,有錢的時候,就該過有錢的日子,有錢了還來找情懷,裝簡樸,那他媽就是矯情!走,換場!”
“走!”
一車開到宜江市最大的酒樓,兩個人開了個包廂,點了個6888的套餐,山珍海味擺了一大桌,兩個旗袍開到大腿根,身材能當模特的服務員在邊上伺候著,不時的送上幾捆秋波。
這感覺就對了!
“我覺得,我兩就他么兩暴發戶!”趙澤君笑道。
“暴發戶好啊,人人都想當暴發戶!看不起暴發戶的,就只能在心里羨慕嫉妒恨!”姜萱說。
“有理!”
寬敞明亮,裝修奢華的大包廂,暖氣開著,小曲放著,心情當然要比在四面露風的陰暗小飯店里,面對胖老板的豬頭大臉更加愉悅。
轉眼就到了過年。
趙澤君一家的新年還是在建武市過,老爸老媽都接過來,在賓館定了間套房。
年29,澤聯科和澤閱兩間公司進行了聯歡,老趙不太喜歡鬧騰,在辦公室里教吉安娜包餃子。吉安娜包得餃子很實在,跟小豬一樣圓滾滾的。
“你這個不是餃子,叫做米餃。”趙澤君說。
“米餃……不也是餃子嗎?”吉安娜不能理解。
忙了一個下午,整個公司人手一碗老板秘書親手包的餃子,外帶年終獎紅包。
年三十的晚上,除了全國人民最期待的趙本山小品之外,民族英雄楊利偉同志出現也在春晚現場。
趙澤君和父母商量著,要不要在建武市買一套房,以后他們來也不用總住賓館,干脆就搬到建武市來住。
“兒子,我跟你爸住哪都一樣,宜江市的房子才買了一年,這又要買新房子?再說,你那個秘書,又給我們定了旅行團,這天天到處旅游,房子也沒人住,太浪費了。”
周婭語重心長的說:“你多考慮考慮自己的事。”
“你媽這個話我贊成,你呢,從小到大都有主意,退學這么大的事,也沒跟我們打個招呼。”趙濤先不輕不重的瞪了趙澤君一眼,用退學問題把這位大老總的’囂張氣焰‘打擊下去,才繼續說:“你現在生意大了。我跟你媽也懶得操你這閑心,不過嘛,你即然退學了,公司也起來了,的確可以適當的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早早留心。”
“好好好,我一定認真考慮!”趙澤君笑著說。
“還有個事,我得跟你打個招呼。”趙濤用筷子虛點了趙澤君一下,正色說:“你一個年輕男同志,經濟條件寬裕,身邊有各種各樣的女人,爸也能理解,就一條,你要是給人家弄大了肚子,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愛不愛的,都必須負責!”
“你說什么呢?!”周婭瞪了趙濤一眼,隨即抿嘴一笑,“什么叫做‘身邊有各種各樣的女人’?你年輕時候沒實現的夢想,如今在就寄托在兒子身上了,是吧?”
“得,爸媽你們繼續打情罵俏,我接個電話。”
‘個人問題’,從羅馬打來了電話。
電話那頭,蘇昀身邊似乎很安靜。
“你猜我在哪?”蘇昀問。
“在哪?”趙澤君笑問,
“巴貝里尼宮。”
電影羅馬假日里,奧黛麗赫本扮演的安妮公主,下榻之地,正是巴貝里尼宮。
趙澤君其實是知道的,蘇昀出門之后,唯一一次動用黑卡特權,就是通過運通的關系,進入巴貝里尼宮住宿。
“我就在電影里,安妮公主臥房的露臺上,現在是下午,我的面前是一條鵝卵石街道,露臺上開滿了鮮花,陽光照在臉上,很暖和……”
蘇昀幽幽的說:“我在羅馬的宮殿里,想你。”
“想我什么?”趙澤君壓低聲音,小聲問。
蘇昀那邊頓了頓,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微微有些喘息,似乎隔著電話,一股溫潤的濕潤氣息都能撲面而來:“我躲在露臺的窗簾后面,只露出了肩膀,陽臺下面的人來人往,你從后面抱住我,好不好……”
趙澤君當時就硬了。
同樣是陽臺,一個是在羅馬的明媚下午陽光之下,鮮花簇擁之中,一個則躲在賓館八樓的陽臺上吹冷風。
鬼鬼祟祟來蘇昀來了一場電波中的生理交流。
說了幾句,叮囑了一番保重,重新回到賓館房間里,沖了一把熱水澡。
12點剛過,不等趙澤君給人拜年,他的手機就響個不停。
以前需要到處拉關系的小趙,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別人眼中的需要主動拜訪的‘趙總’。
第二天一早,趙澤君才打了一圈電話問候拜年。
據說牛石頭在家很囂張,經過一年的成長,這孩子已經學會獨立操作閃光炮,把牛家大宅給炸得不得安寧。
“干大,沒炸出蚯蚓……”電話里,牛石頭對戰果很不滿意。
“炸蚯蚓行,不許炸貓炸狗炸人!”趙澤君吩咐說。
“魚能炸嗎?”牛石頭小心翼翼的問。
“行!你爸釣魚,你就在邊上炸!”趙澤君哈哈一笑。
略作收拾,去大伯趙波家拜年。
趙波一家是建武市人,這一年前前后后聽說了不少關于趙澤君的新聞,和趙濤聊天的時候,趙波哈哈大笑,說那個算命的就是瞎扯淡,說什么咱老趙家五行缺水,難出人才,君君不就是人才,一等一的人才!
趙澤君這才知道,趙家還有這么一說,五行缺水。
也是,趙濤、趙波、趙澤君,外帶堂弟趙漣,名字里都有水。
說起趙漣,趙漣就到,垂頭喪氣的從門外進來。
“怎么就回來了?”趙波奇怪的說:“不是給了你五十塊錢,讓你去打游戲機嘛,這么快就玩完了?”
趙漣低著頭,一臉郁悶,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