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份文件,一份委托書,一份遺囑,內容差不多。
也很簡單。
如果牛勝利身體無法理事或者死亡,那么他所有的股權,由牛石頭繼承,趙澤君代為監管,行使一切之權利,直到牛石頭22歲后,分五年時間,逐年歸還。
“吳翠萍女士,需要我把律師和公證處的人叫來嗎?”趙澤君念完之后,淡淡的問吳翠萍。
吳翠萍終于沒有那副好像亙古不變的波瀾不驚的平淡表情,一張有些蒼老卻保養的很好的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一抹蒼白。
蒼白色繼而很快變成了因為氣血上涌而導致的紅色,薄薄的皮膚之下,幾條青色的血管若影若現。
她身形微微一晃,險些摔倒。
“媽……”牛悅花趕緊扶住了她。
“遺囑,遺囑……牛勝利,你好,你好得狠!”吳翠萍一手扶著女兒,一手扶著桌子,嘴角浮現出一抹凄慘笑容。
在場眾人之中,最沒有想到會有遺囑和公正出現的,是吳翠萍。
而最因該提防這點的,同樣是吳翠萍,因為她的所有謀劃,都必須建立在牛勝利沒有事前留下法律性質的安排的前提下,否則無論她在牛家培養了多少勢力,多得人心,牛勝利持有的大頭股份加上牛家內部少數幾個支持者,外有趙澤君的支持,她的計劃根本沒有半點成功的可能性。
吳翠萍恰恰是因為篤定了牛勝利沒有留下這些東西,才敢動手;也是擔心牛勝利身體情況日漸衰弱,改變了主意留下遺囑,所以不得不提前動手。
夫妻幾十年,看著牛勝利一個又一個女人朝家里帶,吳翠萍要說一點兒都不介意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在之前的很多年,吳翠萍并沒有因此而產生異樣的心思。
她自己都記不清楚,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心里開始有了自己算盤,開始對那個和她一起從底層打拼起來的男人,失去了最后一份感情。
不止愛情,連親情都不復存在。
好像就是在牛勝利才認識趙澤君不就出車禍的那一次,車禍后,她愕然發現,自己第一時間想得,不是牛勝利和牛石頭的安危,而是牛家的財產。
她當時甚至跳出來一絲喜悅:牛勝利和牛石頭如果都死了,那么德源集團,就完全屬于她這個法律上唯一的妻子和女兒牛悅花的。牛石頭可以分一部分,但最多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股權,不可能接掌德源公司。
當時這個念頭嚇了她自己一跳。
但是有些念頭,一旦產生,就像毒蛇一樣,在內心盤旋不去,扎根越來越深。
從那之后,吳翠萍的一顆心已經和原來不同,在表面上,她依舊扮演著之前的掌家正房的角色,把一個家操持的井井有條,內外皆服,對牛勝利在生活上照顧的無微不至,工作上全力支持。
尤其是在牛石頭未來接管牛家這件事上,吳翠萍表現出的大度、無私,讓很多人都很佩服。
騙過了所有人,包括牛勝利,在她看來,牛勝利一直把她當成未來支持牛石頭上位最主要的力量,外有趙澤君,內有吳翠萍,這兩股力量合起來,足夠保證未來牛石頭接班。
所以在她看來,牛勝利從來沒有對她隱瞞過任何事,知道根本沒有制定遺囑這一類的東西,雖然牛勝利這兩年身體越來越差,但并沒有什么明確的重大疾病,她太了解牛勝利了,擁有強悍的自信,不到他認為自己完全撐不住的時候,不會搞遺囑這一套。
畢竟,一旦訂立遺囑,等于把德源集團交到了趙澤君的手里,不到最后一步,這都不是特別明智的選擇。
這幾年,隨著澤字系勢力飛快壯大,牛石頭越來越成熟,吳翠萍意識到要提前下手了,否則以牛勝利的身體,再活個十年八年,等牛石頭長大成人,她就完全沒有半點機會。
由于一個偶然的機會,她遇到了留學歸來的吳鵬飛,或者說,是吳鵬飛主動找到了她。
于是一場針對德源集團的奪權行動從幾年前就開始部署,牛勝利的身體越來越差,包括那天忽然吐血,自然也都是她的杰作。
她自以為這一切天衣無縫,牛勝利被蒙在骨子里,看著日復一日衰弱下去的牛勝利,吳翠萍即有一種負罪感,同時也充滿了報復的快感。
趙澤君和牛悅花的沖突,徹底讓她拋棄了那最后一絲負罪感:作為一個母親,為了親生女兒的前途,無論做出什么事,似乎都是可以諒解的。
然而當趙澤君念到遺囑和公證的訂立時間:2007年1月1日的時候,吳翠萍恍然大悟。
牛勝利這個老不死的,從來沒有真正的相信過她!
或者說,牛勝利自從身體忽然變差的那段時間開始,就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不再相信包括她在內的牛家任何人。
這些年,真正在演戲的,不是她吳翠萍,而是牛勝利。她只不過是一個在舞臺上,自以為演技精湛的小丑,而那個一起走過幾十年的丈夫,卻在臺下陰暗的角落里,默默無語的冷冷注視著她,演出變成了‘丑態’,盡收對方眼底。
看到了這一幕的,也許還不止丈夫,還包括眼前的趙澤君。
牛勝利,好狠的心!
“夫妻四十年,我在他的心目里,原來就是這樣的人……”吳翠萍失神的自語,嘴里滿是苦澀,“還不如你一個外人……”
趙澤君看著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里卻不太高興的起來。
其實直到一周之前,他和牛勝利,都還不知道吳翠萍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在之前,兩人聊天的時候,都對吳翠萍抱有很大的希望。
有一點吳翠萍想錯了,老牛不是不相信吳翠萍,而是不對任何一個人抱有百分之百的希望,這份公證和遺囑,連趙澤君也是在今年幾個月之前才看到的。
那時候,老牛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極度衰弱。
他們想做一個局,把牛家所有真正反對牛勝利接班的人都找出來一一剔除,尤其是領頭的人。
但沒想到,跳出來的卻是吳翠萍。
四十年夫妻情義,到頭來卻成生死仇人,不存情義,只剩下滿腔怨恨。
“牛勝利,到底有沒有中毒?”吳翠萍瞪著趙澤君,一字一句的問。
趙澤君沉著臉,點點頭:“我們都沒有想到,有人會提前動手,而且敢用這種手段。牛哥的確還在昏迷之中。”
“好好好!”吳翠萍忽然有些癲狂的大笑起來:“我一定親眼看著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