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娟是宜家最元老的出納之一,入職當時剛結婚不久,正準備懷孕。按說一般這樣的員工企業是不會招的,但是褚漣漪問過家庭情況后,拍板要了。
如今孩子四個多月,劉娟回來上班,褚漣漪還特許她偶爾把孩子帶過來,放在辦公室照顧,同時宣布二樓辦公室全面禁煙。
宜家二樓辦公區的走廊。
褚漣漪小心翼翼抱著這個小名小寶的小奶娃,舉高高,再摟懷里,臉上滿是寵溺的笑容,眼神溫柔,望著就移不開。
“么么么,小寶沒牙這小嘴這么一咧,我心都要化了。”
今天沒化妝,褚漣漪不用顧忌,在小家伙臉上親了一口,興奮說:
“這小臉蛋,跟果凍一樣。”
“真香,小寶擦香香了嗎?還是本來就這么香呀?”
褚漣漪拿鼻尖蹭著小奶娃的臉蛋。
小寶寶“欸啊咿呀”胡亂幾聲,沒牙的小嘴咧著,一個勁地笑。
褚漣漪就當自己聽懂了,嗲著聲開心回應:“好哦,知道了,知道了,是我們小寶本來就香香……嗒嗒,叭。”
“真乖……啊,你又笑,你笑得我整個都要麻了。”
到了小奶娃面前,褚漣漪整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了。
江媽是在二樓進口家電區逛的時候,湊巧感覺聽見褚漣漪的聲音,循聲找來的。此刻剛找到,就站在走廊墻角,看著褚漣漪抱著個小奶娃,站在辦公室門口,一個勁地輕搖,逗弄。
扶墻……
“……我大孫子?”
“……我大孫子!”
江媽整個人都懵了。
她腦子里一下可忙了,她想給江爸打電話,想跟江老頭報告,想找出來親兒子揍一頓……但是更想的,還是馬上沖過去看一眼,抱一下。
“誒喲我的個大孫子欸,奶奶來了,奶奶抱。”
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了,不自覺地,腳步就往前走過去。
褚漣漪抱著小奶娃在臂彎,搖著,晃著,聽見腳步聲,隨意地扭身一抬頭。
四目相對……
“我。”江媽指了指自己,“我路過來看看,我瞎走……”又指指褚漣漪懷里,“我,給我抱抱可以嗎?”
褚漣漪其實也懵了一下,不過很快猜到了,著急辯解:“不是我們的。”
“……”江媽心說你還想蒙我?
就這時,辦公室里劉娟走了出來,問:“褚總,怎么了?”
“哦,沒事,這位,這位是江總的媽媽。”
“啊?”劉娟一扭頭,連忙欠身,“阿姨好,阿姨好。來,小寶,快打招呼,給奶奶笑一個,招招手……歡迎,歡迎。”
劉娟抱著孩子,抬起他的小手,輕輕晃著,轉著。
最后,這小奶娃江媽還是抱上了,還是看著喜歡,還是小心寵溺地逗著,只是心里的感覺,有些亂,大概有那么點失落,有那么點道不清。
她自己也不知道了,擱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抬頭看看褚漣漪,尷尬笑一下。
與此同時,宜家樓下已經亂作一團。
“你知道你剛剛上去問過那個站電視墻前面的阿姨是誰嗎?”
“誰呀?”
“是咱們宜家幕后大老板的親媽。”
“哇……”女導購拍拍胸脯,“還好,她剛剛還夸我了呢。”
一群人緊張興奮做一團。
另一邊,“誒呀真的呀?那我剛剛還給她倒茶了,她還打聽咱們宜家的情況了呢。我想想,我想想……我的表現,應該不錯吧?”
“嘖嘖,真羨慕你,待會兒阿姨下樓,你快上去打個招呼,看能不能給她留點印象……”
沒太久,江媽下來了,但是員工們沒敢怎么往前湊,因為褚漣漪就跟在身后,一直送到門口。
“不再坐一會兒嗎?”
“不坐了,下次再來。”江媽笑著說完揮了揮手,走了幾步,站住,又回頭,“那什么,委屈你了。這陣子家里鬧騰,等清凈些,我打電話給你,上家里吃飯。”
褚漣漪點了點頭,有些哽咽,努力微笑說:“誒。”
江媽扭頭出了宜家,走著,走著,“唉,作孽啊。”
趙三墩一家如今依然在臨州郊區住著。
樓房是不會去住的,三墩爹娘說,這輩子都不會住,那么屁大點個盒子,有什么好住的。
看看自家這,大瓦房,大院子,院里有樹,有狗,門外有魚塘,有菜地,鄰里都熟悉,偶爾個把無賴混賬,該打的也早幾十年就都打服了。總之不知道比那小盒子舒坦多少倍,方便多少倍。
三墩娘擱院門口,一邊做著小棉鞋,一面跟鄰居聊天。
“你是不知道哦,現在生娃可金貴,還那什么,什么產前檢查呢,醫生拿個聽診器,擱肚皮上聽動靜,還有那什么,避敲……反正我也不懂。生娃還得送醫院去生,這車,都備著呢,你看。”三墩娘說。
三墩在茶寮學會開車了,今天回來,褚漣漪讓他把她的皇冠開了回來,方便隨時送柳將軍去醫院。
“那是你家墩子出頭了哦。”鄰居羨慕說:“平常人家,哪這樣,好些還不是都跟咱們當年一樣,找個接生婆,擱家里就生了。”
兒子被鄰居夸獎了,從當初惹事的小混混變成了如今人人羨慕的出息娃,如今都快當爹了,三墩娘樂得合不攏嘴。
“他命好,跟對人了。”三墩娘說。
一旁,三墩爹兩手用力,同時提膝蓋頂著,正專心把一根韌木條彎出弧度,對比一下另一根已經固定好的,見弧度一樣,滿意的點一下頭,拿繩子綁好,固定住。
他在做搖搖車呢,之前已經做好柳將軍的躺椅和孫子以后吃飯的高椅子了。
柳將軍悠閑躺在棗樹下的大躺椅上,咔嚓咬一口紅棗,看著,隨口說:“爸,要我說,你就別費力氣了,回頭咱買一個就好。”
“買的有我做的好?”三墩爹不服說:“看著吧,爸做出來你就知道了,多少錢都買不著這么好的。”
預備爺爺熱情高漲,柳將軍摸摸肚子,得意的笑了笑,不攔了。
“墩子。”閑得慌,她又喊。
“嗯?”三墩應。
“我聽她們說,媳婦兒懷孕了,有的男人給洗腳,你給我洗不?”柳將軍問。
“不洗……頂多給你端水。”三墩一點沒猶豫地拒絕了,想了想,解釋說:“你又不是自己不利索,你樹都能上……總之別的啥都行,這個不行。”
柳將軍抬杠說:“那我要是不利索呢?”
三墩為難了,掙扎了好一會兒:“那,咱別讓人看見。”
哈哈哈,柳將軍那個樂啊,大笑著,伸手揉一揉肚子,說:“真爺們啊,墩子。兒子聽見了么?你爹趙三墩,是真爺們。”
“那我要吃荔枝,鮮的。”她又說。
“好,我去買。”三墩起身就走。
“哎呀,墩子,回來,逗你的,這時節早沒鮮荔枝了。”
柳將軍人生那個暢快啊,想想,當初胸前扣子立過功,茶寮那兩棵樹上得對,還有帶一群人拎刀護夫那事,真是明智。
性子就是閑不住的人,很快,她就又坐不住了,柳將軍起身要去打棗。
“我來,我來。”三墩一家三口同時跳起來阻攔。
可不敢再讓這么折騰了,昨個兒一不留神,懷著孕的柳將軍人就不見了,一家人著急找了一大圈,都快哭了,最后從李子樹上丟下來一個李子,說:“媽,接著。”
三墩娘和三墩爹不敢罵啊,不敢激動啊,一腦門子汗,直到柳將軍安全下樹,才腿軟一屁股坐地上了。
他們一輩子都沒這么精細和小心過。
以前三墩?隨地扔啊。
趙家院子里的打棗大戰開始了,三墩拎竹竿負責敲,一二三,來了。
爹媽倆一個圍裙,一個竹篩子,忙著接,跟排球運動員準備接發球似的專注。
臨州市原國營紡織二廠門口,江老頭和江澈坐在門衛室里,托腮幫子看著窗外,大門前,江爸躊躇滿志望著自己的江山,在那裝逼。
“等療養院醫生說我徹底利索了,我就來這看大門。”江老頭悠悠說。
“好主意。”江澈悠悠說,“不過,你舍得療養院認識那些老伙計啊?”
“沒事,反正那幫老頭都是一個個閑得沒事難受的,誰愿意來,排個班,來陪我看大門,他們估計還來勁呢。”
“都老頭嗎?就沒有合眼的老太太?”
江老頭扭頭看孫子一眼,“我覺得你媽說得對。”
“嗯?”
“你真是有點欠揍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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