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唐連招婚禮次日,江澈一行人就啟程去了港城。
時間已是1998年8月初,受亞洲金融危機整體影響,且又在索羅斯鐮刀直指之下的東方明珠,光芒黯淡,傷痕累累。
伴隨著多米諾骨牌一塊接一塊翻倒……此時剛過回歸周年的港城,亦是搖搖欲墜。
江澈到地后先用了三天時間走訪豪紳,觀察民眾,研究媒體,又在各大交易所頻繁出入,與股民、交易員及管理人員對話,大體對局勢有了更為具象的認識。
情況很不堪。
索羅斯是善用媒體力量的,布置完畢之后,往往人和資金都還沒出手,風云催城的氛圍,就已經釀成。
之前他在泰國的操作即是如此,精準的操作背后,是鋪天蓋地的輿論渲染配合,普通市民和泰國政府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間。
這其中不乏初期被收買,當槍來使的無良媒體,但是更多的當地媒體,其實都是不知不覺被引導,從而幫了老索也不自知的。
畢竟危言聳聽四個字,一向都是媒體鐘愛的邏輯。
于是,8月的港城報端,索羅斯的個人形象,被描述得比他本身更加神秘、強大、快速、兇殘而無情。
“大鱷來襲,8月一戰,終結港城”的論調,也已然成為主流。
“現在民眾,包括一些官員,也不說什么邏輯和理由,就是心理上,普遍都覺得索羅斯是戰無不勝的……”
港城,當初江澈和鄭忻峰訛來的那棟別墅里,曲沫皺著眉頭說道。
能接這句話的人只有一個。
老彪略微謙虛說:“目前為止,我也戰無不勝……咳,其實應該說是江澈,戰無不勝……所以,這回注定要結束一個。”
短暫的沉默。
“從具體數據判斷上來說,現在主流的觀點認為,恒生指數將很快直線暴跌到4000點左右,同時,銀行貸款利息將居于歷史最高位,港城很可能在5到8天之內‘斷氣’。”曲沫繼續說道。
因為不管港幣,不管匯市這一點,已經成為基礎共識,曲沫的陳述并未涉及港幣匯率目前的情況。對于這一點,既然江澈說國家會管,那就只能相信他是對的,否則這場仗根本沒法打。
此時,恒指指數約在7000點左右。
江澈抬頭,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沒接曲沫的話,而是轉向胡彪碇,說:“老彪啊,你猜索羅斯八月做空恒指的建倉位,大概是多少?”
老彪誠實說:“這個我就不知道。”
“內部數據判斷,7500點左右。什么意思呢?以7500點位標準線,恒指每下降1點,老索他們手上的一手做空合約,就將賺取50港幣,是每手50港幣……”
“哦,那要是不跌反升呢?”
“一樣。”江澈說:“8月恒指期貨合約的交割日期,是28號。也就是說,我們只有不到二十天時間,去把恒指推高到7500點以上了,越高越好。”
“我去交易所。”老彪站起來。
“……等一下。”江澈苦笑,說:“別急,不用這么急出現的。而且你就這樣去,影響力太小了……現在的情況,我們大概需要先跟老索爭一爭媒體版面。”
示意老彪坐下,江澈轉向曲沫:
“準備以神劍資本名義聯系媒體,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入場。”
曲沫點頭,“好。”
“調動資金,越多越好,越遲被發現越好。”
曲沫頓了頓,“……好。”
這兩個“好”字,代表了至少120多億美金的走向,于老彪、三墩,沒什么具體感覺,于江澈而言,看不透,但是于曲沫這個有金融行業資深背景的戰友而言,有千鈞重。
美國。
摩根士丹利高層會議室一片混亂。
“發生了什么?”
“神劍資本三天前開始調動資金,準備進入港城股市,看態勢,應該是要和索羅斯,以及……我們,正面交鋒。”
是的,摩根士丹利既有投資神劍資本,也有追隨索羅斯收割亞洲。
所以,眼下的局面突變,讓人很尷尬。用一個暫時還沒有的詞匯描述,它,摩根士丹利,很快就將進入一種神奇的,大概叫做“自攻自受”的局面和狀態。
“阻止他,為什么不阻止他?!”高層咆哮,“幫我聯系他,立刻、馬上。”
“那個,電話……打不通。”下屬說完自己似乎也覺得事情荒唐,想哭哭不出,想笑不敢笑。
這么大的合作,十幾二十億美元巨額資金的問題,竟然會卡在這么奇葩的理由上……電話打不通。
所以,是賴皮到不接電話這么幼稚么?
“那就去找他,去港城找他,讓那個中國通,那個司馬鵬澤帶著你們去,我要撤資,告訴神劍,我們要撤資,立刻、馬上。”高層這位,已經快瘋了。
“……我們已經派人過去了,司馬鵬澤也去了。”下屬小心翼翼地說:“但是,找不到他。”
“而且,在我們和神劍資本的合作協議里,撤資,需要一定的周期……這個周期,足以結束8月。”
“……”這就等于說,自己干自己的局面,似乎已經必然形成了,除非摩根士丹利不再跟索羅斯的團,改投江澈,但是,這又怎么可能?
“那就威脅他。”高層這位收起了一切情緒波動,沉下臉道:“找到他,告訴他后果……”
“嗯,可是,找不到啊。”
就是說嘛,電話打不通,人也找不到,怎么威脅?
“……”一口老血,剛剛醞釀的冷酷氣場,破了,高層無力地問:“那最快,什么時候,你們可以找到他?”
“應該是在他的發布會上。”下屬坦白說。
是的,在完成大部分資金調動之后,神劍資本即將召開發布會的消息,現在已經出來了。
輿情是強心劑,是爭奪羊群的重要陣地。也是江澈的安全保障。
差不時候,同在美國。
索羅斯的面前站著兩位剛匯報完情況的下屬,所以,面容里本就很有幾份大鱷感的老頭左看,右看,左看,右看。
眼神略微茫然,道:“他瘋了嗎?”
沒有答案。
“他憑什么自信能阻擋我?”索羅斯再問。
依然沒有答案,索羅斯也不需要答案,現在的情況,與其說老索因為江澈這樣做而恐慌,不如說他憤怒。
你小子跟我的團,什么力也不出混了這么久,賺了這么多,竟然真的不自量力,背后抽刀,對我出手了?!
那,我就把你一起埋葬吧。
1998年,8月1日,距離恒指期貨8月合約交割日期(28號),15天。
恒生指數再次暴跌,擊穿6600點。低于索羅斯游資集團8月建倉位(約7500點),多達900點。
神劍資本的新聞發布會。這很少見,因為大部分時候,機構發聲都是通過報紙來進行的,除非有重大問題需要解釋說明,很少這么正式。
這樣,再加上港股目前的局勢,神劍資本的影響力,當場來了上百家媒體記者,其中包括港城的、內地的,還有美國、英國……以及其他亞洲國家的記者。
“怎么這回突然這么高調?”后臺休息室,鄭忻峰看著江澈,“我都有點兒不習慣了。”
“沒辦法”,江澈苦笑一下,說,“現在的輿情太差了,不開嘴炮,就得多花很多錢。”
“……嘴炮是什么?”
“大型殺傷性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