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失思力的臉色狠狠變了一下,桌下的拳頭捏了又捏,最后強忍了下來,自桌邊起身說道:“太子殿下,臣有些不勝酒力,先行告辭!”
李承乾搖搖頭,輕嘆一聲:“將軍既然不想說,本宮自然不會強求,不過在將軍離開之前,本宮卻有幾句話想說,不知將軍是否想要聽聽?”
聽還是不聽?執失思力陷入一陣猶豫。聽,如果還是剛剛的羞辱之言怎么辦?不聽,如果是和這次出使有關怎么辦?
最后,猶豫良久的執失思力緩緩坐了下來,他是一個將軍,但同時也是執思部的酋長,就算是不為了突厥戰事考慮,也要為執失部落考慮。
所以他決定還是聽聽這位大唐的太子殿下會說些什么,如果話不中聽,大不了走人也就是了。
“很好,看來將軍是打算聽聽本宮的話了。”看著執失思力重新坐回桌旁,李承乾笑了笑,端起酒盞遙敬一下之后緩緩問道:“執失將軍這次來大唐的目的是為了和談吧?”
執失思力在李承乾的注視下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沉聲說道:“正是!”
“將軍好膽氣,不過本宮想要殺人決不至于玩酒中下毒的把戲。”李承乾先揚后抑說了一句之后,才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面:“將軍認為此行是否能成功?”
“無論成功與否,外臣都要試試。”執失思力不知李承乾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既然提到和談,說說也無所謂,如果能說動大唐太子,事情也等于成功了一半。
“本宮卻與將軍的看法不同,本宮認為將軍此行必然失敗。”在后看過大唐與突厥戰爭史的李承乾知道,這一次執失思力是成功了的,但悲催的是前面領軍的是李靖那個不按常理牌的家伙。
所以即使執失思力成功了,但最后卻對頡利的結局沒有任何的改變。
“太子殿下,難道大唐真的準備斬盡殺絕?不給突厥留一點機會么?”執失思力眼角狂跳,李承乾是大唐的太子,他的話基本上就代表了一半的大唐意志,如果不是有八分把握,這位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華夏有句老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李承乾并不接執失思力的話頭,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大唐需要發展,而突厥是大唐發展過程中最大的隱患,所以突厥汗國的結局是注定了的,頡利那個混蛋必須要在甘露殿前為我大唐皇帝陛下舞上一曲,方能消我大唐心頭之恨。”
沒活路了,真的沒活路了。李承乾的話讓執失思力感覺天就要塌了。大草原上,六路大軍,十余萬大唐精銳,數十位將軍,可以說為了這一戰,大唐將軍幾乎傾巢而出。
這一切為的是什么?還不是一個和平穩定的邊疆?還不是為了頡利那個敗家玩意兒。
頡利,你就是突厥的千古罪人!執失思力心中狂吼著。
“執失將軍,本宮希望你能聽懂我的話,突厥汗國必須滅亡,頡利必須到長安來跳舞,至于其他……”李承乾話說一半停了下來,眼睛在桌上的菜品上掃了一眼,最后定格在其中一盤上面。
接著,便有侍女上前,夾了一筷子放到了他前面的小盤子里。
房間中一片安靜,面顯糾結之色沉默不語的執失思力,輕松品償著美味佳肴的李承乾,兩人之間形成鮮明的對比。
直到大概盞茶時間之后,執失思力才咬了咬牙,開口說道:“大唐真的只要頡利?”
“不不不!”李承乾將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本宮說的是大唐需要發展,同時也需要土地和人口,至于這土地會有多大……這要看將軍們的能力。當然,大唐不會虧待自己的將軍,也不會虧待將軍的族人。至于頡利?摟草打兔子罷了。”
執失思力呆住了,整個人陷入混亂之中。
大唐的這位太子爺到底在說什么?他自己知不知道?
頡利是摟草打兔子?那‘草’是什么?整個大草原?難道數百年前漢滅匈奴的歷史會再次重演?
“執失將軍。”李承乾看著冷汗涔涔的執失思力,淡淡的笑笑:“想想看,如果這天下沒有那么多的國家,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么多的戰爭?百姓們種田的種田,放牧的放牧,打魚的打魚,該干什么干什么,難道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么?”
很快樂么?執失思力一點都不覺得,他只是覺得渾身發冷,在心中為大唐周邊的那些小國的君主默哀。
一個李二已經逼的他們走投無路,現在李二的兒子竟然比他還要瘋狂,這是要實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一遠大志向么?
必須說點什么了,再不說點什么執失思力很怕一會被這位大唐太子殿下給嚇死。
所以,執失思力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聲音有些干澀的問道:“尊敬的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要突厥臣服么?”
“執失將軍,不會有突厥了,有的只有統一的大唐,大唐一道而以。”作為談判的代表,李承乾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一大半了,只要再慢慢的給執失思力壓些壓力,策反他將不是什么難事。
談了這么長時間,執失思力已經對這一次頡利交給他的任務不報任何希望,現在需要想的,不過是自保而以。
如何保住執失部落,讓部落不至于變成頡利的陪葬品,變成了此行的重點。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一個時辰之后,執失思力心情頗為沉重的離開了迎賓樓。
而在走出大門的那一霎那,執失思力仿佛也得到了一絲解脫,從今往后,他不在是突厥的俟斤大人,而是大唐的將軍,第一位大唐突厥籍的將軍。
希望真的能像太子殿下說的,數百年后自己能名留青史吧,不過管它呢,至少這一次的戰爭,自己的族人應該能活下來了,至于自己的名聲……隨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