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太子殿下,老夫這為了這不成才的家伙來的。”后來的半大老頭指著被羈押在一邊的萬年縣眾人中的一個,臉上笑容不減:“這家伙罔顧國法,徇私舞弊,實乃我家門不幸,老夫來此一是為了整治門風,二也是為了向殿下至歉。”
“不敢當,范陽郡公這話說的讓承乾汗顏了。”李承乾擺擺手,回頭盯了一眼正在往人群后面縮的丁文才:“不過他姓丁,郡公姓盧,家門不幸卻是從何說起?”
“此人早已經入贅我盧家,說來也是我盧家之人啊。”半大老頭再次拱拱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人說新來這半大老頭是什么人啊?竟然讓正在氣頭上的李承乾陪著笑與他說話?其實很簡單,范陽郡公嘛,單從爵位就可以猜到,此人便是范陽盧家目前的主事之人——盧承慶!
“郡公說笑了吧?”李承乾笑容漸漸收斂。
“事實俱在,老夫如何說笑?殿下不信自可問他。”盧承慶不知是何目的,將本應往外推的事情攬到了盧家身上,似乎想要力保這姓丁的家伙。
不過,老盧明顯是聽錯了李承乾的意思,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小李冷笑著接過話頭:“本宮的意思是,郡公認為罔顧國法,徇私舞弊這樣的罪名只用一個致歉就能解決?”
“不知殿下待要如何?只要殿下吩咐一聲,盧家照辦就是。”盧承慶倒也是光棍,聽出李承乾話里似乎有把事情搞大的意思,竟然直接放出話來認慫,這卻是小李從未想到的。
氣氛在這一瞬間陷入尷尬,在上層社會就算是彼此間已經撕破臉,該有的氣度還是要有的,用咱老百姓的話說就是所謂的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也就是說,戶承慶既然認慫,那么李承乾就不好再死抓著這件事情不放,盡管現在幾乎大唐所有人都知道他與世家之間不對付。
就像前段時間不管是遼東分地也好,鐵路公司成立也罷,李承乾都沒有將世家排除在外一樣,盡管他并不想讓他們參與,但事實上的情況卻是不得不讓他們參與進來。
丁文才的事情也是一樣,現在老盧來要人,他李承乾當然也可以不給,可不給的后果只會讓他小李同志在大唐的上流社會上名聲盡失,落得一個小肚雞腸的名聲。
當然,如果被李承乾駁了面子,盧承慶的臉上也不會有光,顏面盡失也是題中應有之意。所以老盧這也是在賭,賭李承乾會不會有拼個魚死網破的決心。
也就是說現在這丁文才已經成了一根導火索,關系到李承乾與世家之間是否會真的撕破臉全面開戰。
不過讓盧承慶失算的是,他這一次明顯低估了李承乾的決心,這個年齡只有十八歲的太子似乎鐵了心要與他對著干。
短暫的沉默之后,李承乾的臉上露出一片燦爛的笑容,看著老盧說道:“不好意思,本宮怕是要讓郡公失望了,你的致歉本宮不能接受,大唐是一個有律法的國家,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是不會亂搞株連的。”
盧承慶的臉色瞬間變了變,既有被拒絕的惱怒,也有對未來的深深擔憂,同歸于盡是他目前唯一能夠想到的詞匯。
一個不顧后果的年輕人是可怕的,而當這個不顧后果的年輕人手中掌握著巨大的權力時,他造成的破壞力的也會成幾何形態倍增。
就在戶承慶打算再‘警告’一下李承乾,讓他不要太過自負的時候,自兩儀殿宮門口轉出一人,朝李承乾微一躬身:“太子殿下,陛下召您和范陽郡公進去。”
“老方頭,早都跟你說了,你是父皇的隨從,見了本宮不必施禮,你又何必每回都要本宮說一次。”李承乾已經打定了主意,也不想與盧承慶再費口舌,只扯著方老太監嘮叨個沒完,將那范陽郡公晾在一邊好不尷尬。
兩儀殿中,李二陛下面容有些憔悴,待到李承乾和盧承慶等人進來,問都沒問就直接說道:“今天的事兒朕聽說了,就按照太子的意思辦吧,萬年縣一干人等全部移交大理寺,由太子主審、盧承慶與孫伏伽兩人陪審,你們可滿意?”
什么情況?幾個原本準備打一場御前官司的家伙集體愣了一下,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詞突然間沒了用武之地,讓他們有一種便秘般的難受。
盧承慶原本還想著在李二陛下這里闡明一下自己的觀點,道個歉服個軟,丁文才的死活他不在乎,關鍵是要把事情的首尾處理干凈。
可是現在李二陛下這樣一說,他反而成了跑來告狀的人之一,成了為丁文才開脫的那一個,這與他最初的打算完全不一樣。
而與懊惱的盧承慶不同的是李承乾,他本是在想老頭子如果要和稀泥自己應該怎么辦,結果老頭子竟然出乎預料的將差事派給了他。
這足以說明老頭子在這件事情上支持他的態度,怎會不讓他欣喜萬份。
三人中唯一一個波瀾不驚的便是跟著李承乾一同進宮的孫伏伽,因為這件事情幾乎與他完全沒有關系,他的立場既不偏向李承乾,也不偏向盧承慶,不管老李有什么樣的決定他都會認真去執行。
“好了,都下去吧,朕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你們好自為知。”就在李承乾等三人愣神的那一瞬間,李二陛下已經下了逐客令,方老太監則是命人打開了房門。
“陛下,臣還有要事……。”盧承慶有些不死心,打算賴著不走,不想正準備送他們出去的方老太監根本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橫移一步擋在他與李二中間:“范陽郡公,陛下今日身體欠佳,有什么事下次早朝再說吧。”
下次早朝?下次早朝怕是什么都耽誤了!
盧承慶有些不甘的張了張嘴,最后卻只能長出一品氣,隔著方老太監向老李深施一禮:“陛下好好休息,臣告退。”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