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刑事案件的受害人,邵嘉穎在醫院醒來之后,自然會有警員給她做筆錄。但是,由于本案牽扯著莫大的隱私,警員們自然不會把案發的起因經過告訴給她。
別說有關當年鋼琴大賽的事,甚至連李丹這個名字,都不會有人對她提起。
可是,當趙玉提到李丹這個名字的時候,邵嘉穎卻沒有任何疑惑或猶豫,幾乎是出于本能地默認了這個名字。
這說明她不但認識李丹,而且她一早知道,要害她的人正是李丹!
此外,趙玉并未提及李丹身上究竟發生過何事,可邵嘉穎卻能一語道出李丹曾經遭過陷害,更是有“此地無銀”之嫌。
原來,趙玉一早做好了扣,就等著邵嘉穎自己往里面鉆呢!
邵嘉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顯得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邵小姐,”趙玉仍舊沉穩地說著,“去年4月22日,高甜第一個被李丹剁了手;5天后的26日,袁莉莉在家中遭遇了同樣的事情;今年4月22日,駱美娜再度慘遭不幸;而26號,也就是昨天,你又差一點兒赴了她們的后塵!
“4月22日至4月26日,不知道,你對這個日子還有沒有印象?”趙玉盯著邵嘉穎說,“這五天,正好是當年鋼琴大賽的開始和結束時間,李丹選擇這個日子動手,可是有著一定的紀念意義呢!”
“趙……趙警官!”邵嘉穎的口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底氣十足,她微微顫抖著嘴唇,道,“我……我們的確全都參加過那次鋼琴大賽,但是,這又能說明什么呢?我……”
邵嘉穎似乎像極力辯解什么,卻再度被趙玉打斷:
“我查過你們幾個人的資料,前六名里面,唯有你的家境最為窮迫!”趙玉冷冷言道,“其他人都是非農業戶口,他們家庭條件不錯,父母要么是高干子弟,要么就是生意人。換句話說,其他人根本犯不上為了區區一個鋼琴比賽,而去刻意陷害別人!
“雖然鋼琴大賽會成為他們的人生跳板,但是他們已經擠進了決賽,已經心滿意足了!
“相反,對于家境貧寒,來自鄉下的你就不一樣了!”趙玉毫不留情地說道,“我查過你的記錄,早在第九屆鋼琴大賽,你就來過一次了,但是并沒有入圍決賽!
“第十屆鋼琴大賽,便成為了你最后的機會,你勢在必得!為了能夠參加比賽,你父親甚至為你偽造了學籍和戶口!
“本來,你成功地殺入了決賽,可是你的成績卻非常尷尬!”趙玉擲地有聲地說道,“搞不好,你很可能會被擠出前六名,一旦出了前六名,你的努力仍將化為泡影!因為大賽有不成文的規定,只有前六名才會被高校相中。
“所以,四個人里面,唯獨你有孤注一擲的理由!而事實證明,你的孤注一擲成功了,李丹的退賽,讓你大獲好處,一舉斬獲了季軍,從此徹底改變了你的命運!
“可是,李丹呢?她的一輩子,卻全都被那個小小的刀片毀掉了!”
“你!你!”邵嘉穎被趙玉說得面紅耳赤,顫抖著說道,“你不能胡說,凡事都是要講證據的!你是警察,你不能血口噴人啊!?”
“唉!”
趙玉嘆了口氣,他微微欠了欠身,轉而心平氣和地說道:
“邵小姐,我想……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剛才說了那么一大堆,可并不是想要為李丹討回一個公道!
“江湖有云,冤冤相報何時了,18年前的事,已經那么遠了,又無憑無據,我何苦還要死抓不放呢?
“其實,我來找你……只是想替李丹了卻一樁心愿而已!”
聽到趙玉的話,邵嘉穎不免發怔。
趙玉停頓了片刻,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我剛跟訴訟科那邊了解過了,李丹,將會因為惡性傷人被起訴,由于情節特別惡劣,你知道她會被判什么刑罰嗎?”
邵嘉穎微微一愣,這個問題,她之前從未想過。
“如果能夠被判無期,就算撿到一個大便宜了!”趙玉搖頭說道,“搞不好,命都沒法保住!”
“哦……”邵嘉穎雖然簡單地“哦”了一聲,但是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對此非常意外,她根本想不到,李丹會被判那么嚴重。
“李丹的一輩子,就算完了!”趙玉不免感慨道,“我想,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如果沒有當年那小小的刀片,李丹的今天會是怎樣的吧?鋼琴家?大音樂家?鋼琴老師?亦或者,跟你一樣成為風生水起的商人?
“可事實呢?她父親抑郁而死,母親又得了癌癥,那叫:家—破—人—亡!!等將來她母親離開人世的時候,甚至都沒有人為她在靈前盡孝……”
“別說了,趙警官,別說了!”邵嘉穎激動地打斷了趙玉,她的面色赤紅,渾身顫抖,眼圈中更是微微濕潤。
緩了半天,她才慚愧地低著頭,說:“18年了!整整18年啊!我……”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那長長的眼睫毛邊無聲滑落,邵嘉穎已然聲音哽咽。
“每每想到李丹,我就感覺寢食難安,渾身發涼!如果說,那件事對李丹造成了一輩子的傷害,對我,同樣是一輩子無法抹去的陰影!嗚……”
邵嘉穎的眼淚止不住地滑落,已然嗚咽出聲。
趙玉身上沒有手絹,只好抽出兩張餐巾紙遞給對方。
可是,邵嘉穎已然沉浸在往日的悲慟之中,哪里會接紙巾,她哽咽著說道:“趙警官,沒錯!!給李丹放置刀片的事,的確跟我有關!
“但是,你可能想錯了,18年前,我只是個孩子,除了拼命練琴以外,我哪里會有那么重的心機啊!?
“別說去放什么刀片,光是想一想,都不可能啊!”
“哎?”這一下,趙玉卻是大感意外了,他原本以為,邵嘉穎陷害李丹,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是現在聽邵嘉穎這么一說,事實似乎并非如此,難道……這里面還有別的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