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等了半個小時,靈臺方寸山的駭人動靜才算是平息下來。
安陽遠遠地站在洞口,以他的心性也忍不住頻頻往洞中投去目光。盡管他知道,事情多半是成功了。
果然,三道身影從那幽深的黑暗中走出來。為首的正是穿著一身帶有些許銅臭華貴花紋的員外袍子的天蓬元帥,一左一右走在天蓬元帥身后一點的兩道身影正是沙僧和白龍。
安陽忙雙手合十道:“元帥、尊者、菩薩,恭喜得償所愿。”
白龍也點頭道:“有勞你了。”
“菩薩為天下蒼生而戰,弟子不過是行馬前小卒之事而已。”安陽很是謙恭的說著,卻忍不住瞄了一眼天蓬元帥。
天蓬元帥正將方才從他這里討去的定海神珠放在手心把玩著,看來并未還給白龍。
忽然,天蓬元帥轉過頭來。
安陽不著痕跡的將目光收了回去。
天蓬元帥卻是一笑,將這顆被永生魔宮視若至寶的定海神珠朝他一拋,道:“從你這拿到的東西,我自當是還給你。”
安陽一把將珠子接住,
面上十分尷尬。心想你給我有屁用,珠子的原主人就在這里,如果他想將珠子收回去,我未必然還能像對魔宮的小嘍一樣將這顆珠子藏起來不放?
他還能怎樣?
還不是只有將珠子還給白龍。
可正當此時,白龍卻對他擺手道:“不必將它還給我,你拿著便是。還記得之前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你雖沒有無上神通,但有些事我們分身乏術,說不定還真要你幫忙。”
“什么事?”安陽將正準備將珠子遞出去的手收了回來,又連忙警覺的問道。
“小事。”白龍道,“現在我還沒有想出來,等想出來再告訴你。”
此時的他身穿一身素白的衣裳,外面套著一層長衫,面容也是白凈俊朗,氣質儒雅,此時說著這話很有種篤定的味道。
四人走在靈臺方寸山上,沒有駕云,隨意閑逛著,很快走到了斜月三星洞處。
看著破爛的洞府木門,野草叢生,三人都有些感慨。隨后走進洞府內,里面一派許久無人打整的荒涼更是觸目驚心,許多房屋因之前安陽和白猿一族的打斗而徹底破碎,碎瓦殘梁都沒有剩下,山林也宛如遭受了大風暴似的。
“這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也成了這個樣子,呵呵。”天蓬元帥笑道。
“都是如此,師兄你是沒有走動過,這天下間許多名山洞府、仙神道場都在那場戰斗之后破爛了。”沙僧司空見慣道。
只有白龍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他怔怔出神,在碎成渣的青石板與泥土混雜起來的地面踱著步子,看著四處古樹繁茂,看著許多鳥兒和松鼠在一間長滿雜草又被生長起來的古樹貫穿的房頂上筑巢,口中喃喃自語著許多話:
“須菩提祖師可不是一般人啊。”
“在地洞中總是聽山上那群妖怪談論這里如何如何破敗,唯有今日出來了,才得以仔細看之。”
“我以前來過這里,那時候我剛剛西行歸來,還沒有大決戰。我記得這里栽種著一棵千眼菩提,這里有株羅蘭花……”
“昔日齊天大圣就在這里修行……”
“晨聲真人愛坐此處修行……”
天蓬元帥像是聽見了他的囈語,又像是沒聽見,在一棵古樹突出地面的根莖上隨便擦拭了下灰塵,便就此坐了下來。
“你看,天道循環就是如此出人意料。菩提祖師知道自己的道場有朝一日會破落成這副模樣嗎?興許知道,興許不知道,但他又能如何呢?還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
“天道循環無情,那兜率宮的太上道祖能通明天道,能操持天道運轉,但世界還不是成了這副模樣!”
白龍站在一旁默默聽著,沉默不語。
許久,他才吐出一口氣,走到天蓬元帥的身邊坐了下來,嘆道:“師兄,真的不再為天下戰一次嗎?”
天蓬元帥先是一怔,隨即搖頭道:“我為天下戰了太多次了,早就累了,也終于醒悟過來,天下之人各有各的命數。”
“那我們就眼睜睜的看著嗎?”
“師弟,你急了。倒不是說這種命數不能被人左右,卻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天蓬元帥依舊搖著頭,“我已經老了,你們在做年輕人才有激情和沖動做的事,我就不參與了。這么些年過來,我太累了,就像現在這樣在凡間過著自在日子,挺好。”
沙僧在旁邊站著一動不動,身體如一座巍峨高山,卻又是如此沉穩寂靜。
天蓬元帥無論是言詞間還是神情中都透著一種疲態,
與他這身員外的衣裳不符,反而像是個身經百戰的老將軍。
之前白龍還有點利用天蓬元帥借天河水軍之力的想法,但到現在也沉默下來。
他看了眼沙僧。
大概沙僧之所以巍然不動也毫不勸說天蓬元帥,就是因為看穿了這點吧?
“唉!”
白龍嘆了一口氣。
天蓬元帥本身便是有大神通之人,若是有他相助,這條艱難險坷的路無疑會好走很多。而天蓬元帥雖已卸任,但他曾經在天河水軍中可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威信極高,若是能以他爭取到天河水軍相幫,哪怕是對抗永生魔宮的大軍他也有幾分信心。
對了,當初他被鎮壓之后,不知道天河水軍如何了。想來以天河水軍的戰力,即使打幾次敗仗也不會輸得精光吧?
白龍沉默了良久,方說:“我雖被壓在山下七百年,但對外界那一步一步發展起來的永生魔宮還是有所了解,以我和沙師兄之力斷然是無法與魔宮直接相抗衡的,須還得有更多大神古仙相助才行。”
他又轉過頭:“師兄……”
沒等他開問,天蓬元帥就擺了擺手:“別想了,這些年間我早就不問世事,這世間還剩哪些大神,我一個都不知道。”
白龍露出失望的表情:“這樣。”
“不過……”
天蓬元帥話音一轉:“我曾經天河水軍有一軍械,用以追蹤,是我軍一德高望重的軍師發明出來的。只要你能找到一件與那些大神通者息息相關的物件,憑此物就能得知他的位置。無論身處三界何處,無論轉生幾世,只要沒魂飛魄散,便都能找到!”
“有此物件!”白龍立馬驚訝道。
“嗯,那物件名為窺天盤,最初被我用來追剿佛門的阿羅漢、菩薩,很快普及全軍,但那軍師卻很快耗盡壽命而死。接著我在與靈山的一場戰斗中與南無龍樹菩薩放對戰敗,天河水軍也被佛門伏擊打散!”
“嗯?這窺天盤為天道所不容?”
“當是如此。”
“無論轉身或是隱藏,只要在三界之內都能尋到,這窺天盤未免也太霸道了!難怪連天道也容忍不了。”白龍感嘆道,“那現在的天河水軍還在嗎?這窺天盤呢?”
“天河水軍重組幾百年了,現在的元帥叫靈風,是我帶出來的,應當不會被天道嚇阻,待我厚顏去為你們討要幾個來。”
“如此,就多謝師兄了。”
“小事而已,只是多年沒回過天河水軍,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那些老部下。”
天蓬元帥踏著云走了,轉瞬消失。
白龍和沙僧還在驚訝于窺天盤的逆天能力和當初天河水軍的能人輩出,同時開始列出曾經三界正義凜然的諸位大能者。
有須菩提祖師,有紫薇大帝。
有鎮元子大仙,有赤腳大仙。
甚至還有曾與天蓬元帥交好的三界戰神楊戟,與卷簾將軍共事過的御圣將軍。
有慧空明菩薩,有舍伽菩薩。
列了一長串,然后又排除許多。
要么是因為這些人太過忠于天庭或靈山,難以與之共謀。要么是因為這些人杳無蹤跡,他們連這些人曾經的物件都找不到。
他們自能盤算得出,此窺天盤須得與這些人有密切聯系的物件作為媒介,方能從三界無盡天機中將這些人找出來。
“對了!”白龍忽然眼神一凝。
沙僧瞥了他一眼,淡淡問道:“師弟可是想起了那位佛?”
“正是!”白龍道,“師兄以為如何?”
“可!”沙僧一點頭,“他出世于東勝神州傲來國的花果山水簾洞,曾在這座山上修行,曾在天庭待過鬧過,被鎮壓過,還曾與我們一起踏上西行之路,曾作為靈山最強者與天庭大戰,只要我們隨著這條線索走,想必定能找到與他相關的東西。”
安陽一驚,現在才意識到他們二人說的竟然是孫悟空!
只見沙僧頓了頓,又憂心道:“可昔日的齊天大圣已經不再,現在只有一尊放下一切的佛,你確定你我能說得動他?”
“不試試怎么能行?”
“有理。”
在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這棵古樹下,白龍抬起頭,與四米多高的沙僧對視著。他們一人目光熠熠生輝,充滿激情,一人比銅鈴還大三分的眼中則如一片止水。
除了樹上躲得遠遠的松鼠和草叢中找食的鳥兒,旁邊只有一個記錄者――
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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